博庞科技公司6
岑繁花一脚踹开门，小鬼被骤然变大的镰刀拍了个结结实实，它此刻还伸着长脖子保持着刺探的动作，镰刀刃倾侧一下，直接削掉了小鬼半只尖长耳朵。
耳朵在与小鬼分离的瞬间就化灰烟消散，小鬼不由自主地尖声嘶吼起来，它的半张脸都开始消散，黑色的细丝般的气流向外逸散，有一部分被月镰强行吸收，一眨眼小鬼的半个脑袋就已经只剩下一半。
小鬼垂死挣扎，爪子向岑繁花抓来，岑繁花微微拧转手臂，镰刀尖微微向下一戳，把小鬼整个当胸钉死在墙上，岑繁花这才说话：“你胆子很大嘛。”
这句话本是小鬼准备嘲讽它的猎物的，却没想到几秒钟之间自己就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
镰刀刃和小鬼接触的地方发出嘶嘶的灼热声音，青灰色的烟气向上蒸腾着。小鬼心脏处破了一个大洞，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岑繁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鬼灰飞烟灭。厕所中的灯光不再忽闪，恢复了正常。鬼怪消散，整个厕所与外界的屏障也彻底消失不见，岑繁花收手，月镰化作小小的钥匙重新落在她掌心。
全息镜终于再次获得了电量，重新启动。
岑繁花随心一瞥，全息镜提示当下环境扭曲值20%，异化值32%，SAN值72%。她的异化值只差一点就快掉出1/3已经很相近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得尽快、再尽快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岑繁花可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小D终于觉得不对劲，岑繁花进去得太久了。她掀开帘子，就看到岑繁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豁口——那正是月镰刀尖戳在墙上造成的。
岑繁花微微偏头，关掉全息镜遮挡视线的屏幕，她和小D四目相对，抢在小D说话之前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朝云？是你吗？”
小D的话卡在一半，她的话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你没事——”
甚至在心中懊恼着自己被侵蚀太久，竟然没意识到鬼怪的存在的朝云思绪一滞。可当她听到岑繁花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种久来暌违的惊讶与惆怅还是席卷了她。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微微地颤抖，只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间的岑繁花不太可能和她很熟悉。
朝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次轮到岑繁花犯迷糊了，她说：“什么？”
难道我猜了一通是猜错了？
等岑繁花说明自己已经和朝云见过面还一起过了一个怪谈后，朝云终于明白了：“所以不止是时间倒退，你是重来一遍，但并不是从零开始？”
岑繁花：“对。”
她略带迷惑地问朝云：“为什么你认为我不应该知道你的名字？”
朝云说：“我们第一次在那个诡异的小镇见面是我第一次进怪谈，我记得日子，明明应该是几天后的。而且……而且这个怪谈你来得未免也太早了，明明你应该是半年后才来的。”
岑繁花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陈晗璋。多半是他的问题，自己几乎是以每天一次的速度进入怪谈。
她来到废都的现实世界好像也才四天而已，就已经进怪谈三次了，可成橙明明说过废都人进怪谈的速度最多是一月一次。陈晗璋作为阻止污染无限蔓延的人，他一直在尽自己所能保护人类，减缓人类进入怪谈是他做出的努力。岑繁花这么频繁进入怪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陈晗璋有意要她加速获得更多权柄去阻止世界消亡。
当初她所好奇的世界的真实是一切即将毁灭，她已经知道了。但岑繁花也没有想过要这么高强度给一个几乎什么都做不了的神明频繁打工，她毕竟是人类，需要休息。高压的“工作”只会让她变得越来越恍惚疲惫。她也想放假，也想摸鱼！
岑繁花暗自思忖结束的时候如果能见到陈晗璋，她一定要申请休息两天。
根据劳动法，假期是她应该享受的权利——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保护打工人的法律，但岑繁花已经决心为自己争取一下了。
朝云继续说：“所以你是提前来这里了？这……也是你闹出来的动静？”她指着墙上的窟窿。
得知朝云和曾经的自己很熟悉后，岑繁花心中涌起了难得的不好意思：“好像是有点大的裂痕——是我搞的。”
“你变强了……”朝云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岑繁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总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姑娘有些……慈祥？
“我那时候很弱吗？”岑繁花问。
“是呀。”朝云毫不犹豫地回应。
她说：“那会儿我们都很菜，都是笨蛋，被怪物诡异追得到处逃跑。”
岑繁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朝云说：“但是总会成长的，后来我们得到了足够强大的神之权柄。——其实，繁花姐，你还哭过呢，你记得吗？”
岑繁花窘迫了，她说：“没有。”
“繁花姐是真的变得成熟了不少，”朝云笑了一下，“你之前总是说想回家想回家，但是我问你你家在哪里时，你就总是沉默。然后就抹眼泪。”
岑繁花真的沉默了。
天空中似乎有巨雷劈下，提醒岑繁花她究竟忘记了什么。
“……家。”岑繁花总觉得埋藏在记忆里的什么东西如同蛰伏在冬日里的萌芽，将要破土而出，“是啊，家，我忘记了，我的家。”
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像是搁在一道屏风后，朦胧的影子闪回着，岑繁花触不到、看不清。
我明明也是有家的人啊。
似乎有谁在她很伤心的时候给她拭去眼泪，也似乎有谁在安慰她的时候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的、充满爱的，那是爱她的母亲和父亲。
我突然消失了，我在爆炸的那辆地铁上，可能尸骨无存。爸爸妈妈会不会此刻正在为了我而伤心呢？
岑繁花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一信息骤然让她得知，其程度不亚于精神攻击。
【你的精神受到损伤，你的SAN值下降了3%】
【警告！你的精神受到损伤，你的异化值上升了5%】
几秒之中，岑繁花的精神状态明显动摇，SAN值和异化值一齐变化，她的状态更加糟糕了。
朝云自然没想到岑繁花坚强许多的代价之一是忘记了对她重要至极的家庭，她立刻注意到了岑繁花的异常，急忙提醒岑繁花：“繁花！繁花！繁花姐！你清醒点！在这里不能放任自己糊涂下去！”
岑繁花的眼睛渐渐清明，她低声回答：“是啊，但我还是记不起来。”
朝云担忧地凑近岑繁花，她那线条空白的看不清面容的脸在岑繁花的视野中放大不少，岑繁花听到朝云的声音清晰了不少。朝云有些无奈地说：“这我真的没料到，繁花姐，你知道吗，以前你的家就算是你的软肋，但那也是支持你回家的力量。你以前一想家就哭，不过一想家你就会变得非常有精神。你说，你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回家。”
岑繁花低声问：“我真的没有跟你讲过关于我的家相关的事吗？”
“没有，”朝云实话实说，“你只说那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
“繁花姐你很聪明，救了我很多次，几乎所有的怪谈都是你发现的逃脱方式。一开始我们都很弱的，但是一起经过一两个怪谈后，我们得到了一些神之权柄，能力提升了。我们可以不再狼狈地逃跑，也可以正面追击一些没那么强大的敌人，我们都越来越有希望了。繁花姐你甚至还拔除过一个怪谈！真的一直都觉得你帅呆了。”
朝云是有意转移话题让岑繁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的，岑繁花听出来了，但也没有要追根问底的意思，她问：“然后呢？”
“后来……大概我们相遇半年多后，我们进了这个怪谈，”朝云和岑繁花相遇后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活跃了起来，像是真正的十六七少女了，“当时我们一起进了试用部，各自通关自己的盔式机任务，繁花姐你当时也是小X来着。”
“第三次你过任务的时候，好像受到了什么精神重创。我那会儿也比你早出来一些，就看到你在最后一分钟左右很痛苦的样子。当时我有点怕，也不清楚能不能动你的盔式机，结果到了第三十分钟，你醒来后，整个人的七窍都开始流血……”
朝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所以我记住了这件事，这次我帮到你了。”
她在害怕，看来当时岑繁花受到的精神重创不可小觑。岑繁花问：“我当时形容很可怕吗？”
朝云立刻点头：“是的！你当时流了很多血……我第一次看到活人流那么多血，我当时真的以为你要撑不下去了，我很害怕。
“但你当时还是撑过去了，你有精神力加成，还有治疗能力的神之权柄，它救了你一命。你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最后通关也是踩着生死一线的距离撑了过来。”
“所以你这次才会帮我，”岑繁花点头，“幸好有你，这次我的神之权柄也是从头开始收集的，不然我能不能撑过去还说不好。”
这锅绝对是陈晗璋的，操之过急，差点适得其反。
朝云回答：“是的。我一直在博庞，为了方便特意换到了小X工位的旁边。因为我在这里算是特殊的，现在不是人类了，又有自己的意识，
“我能更好地适应盔式机的精神侵蚀，同化对我来说也没有伤害，我就一直在这里摸鱼。只是现在还太早了，我以为你要很久后才来。我也不是能特别清楚地看到来这里的人类的样子，因此一开始不认得你。而且在这里待久了，性格难免受到侵蚀，我本身也不想在这里一直待着，就越来越暴躁。
“后来认出来后我就想，时间倒流，也许你不认得我了，我就没有主动跟你说什么。不好意思啊，繁花姐，我态度不太好。”
“没事，”岑繁花说，“看出来你是因为不喜欢那个领导才这么说话了，你打他我也爱看。对我态度不好也不是你故意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的事。”
“什么事？”朝云问。
岑繁花拽住那只线条的，介于立体与平面之间的轮廓衣袖：“你没有离开这个怪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我吗，我当初没有帮你？还是因为我受到精神攻击后没有能力带你走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