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偶遇老胡
等到沈鹤卿和徐浩两个人走到水源地,天色早就暗下来了。
只见月光下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坳处缓缓的流了下来,汇聚在一起,在一处地势低平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旁边还环绕着几块大石头成为它的天然屏障。
此时,池塘边升起了一个火堆。一个瘦小身影正有些落寞的坐在那里。地上还放着半块咬过的馒头。
沈鹤卿凑了过去。
那人却将头扭到了一边。
“衣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又见面了!”沈鹤卿低头作揖道。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位衣姑娘。”话音刚落,一张黑如关公的脸凑了过来。只有牙齿和眼白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沈鹤卿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退后了两步。
“你,你是谁?”一旁的徐浩大声质问道。
那人却耸了耸肩,没有回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沈鹤卿望了望地上的馒头,故意叹了口气。
“哎,我以为你是烟雨楼的衣姑娘,原来你不是。她曾为我解过围,也算是有恩于我。本来我带了不少好吃的,想和她一起分享,结果……”沈鹤卿又叹了一口气。
“你既不是那位姑娘,那就不勉强了。”沈鹤卿转过头。
“徐浩,我们另找一处生火。”
“哎,等等。”
沈鹤卿停住了脚。
“你说你带了不少好吃的?那说出来让我听听。”
“我带了一整只叫花鸡。等会儿在火堆边热一下就能吃。还有半扇烤羊排,外焦里嫩,虽然现在有点凉了,但是在这火堆上烤一下,绝对香的冒油。还有西域吐番来的葡萄和西瓜,顺势在这水里洗一洗,绝对清爽可口。还有……”
沈鹤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对面最大的那块石头背后突然冒出个人影,冲着三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三个人吓了一跳,衣兰生顺势跳起来紧紧抱住了沈鹤卿。
人走近了,借着火光才看清楚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蓬头垢面,一脸胡子邋遢。
“我说这位姑娘,你就承认自己是那位衣姑娘吧!你又不吃亏,顺便也让我老胡沾沾光。我都饿两天了。”
衣兰生尴尬的松开了手。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衣兰生。我叔叔说,没有人会白白给你好处。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沈鹤卿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话,一旁的老胡开口了。
“我的祖宗呀,现在填饱肚子最重要,还管什么条件不条件。你那位叔叔绝对没有饿过肚子,要不然,怎么能说这种话。”
话音刚落,衣兰生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徐浩在一边抿着嘴笑。
“好吧,天大的事儿,先吃,吃了再说!”沈鹤卿笑着说道。
“哎,这就对了。”老胡眉开眼笑的答道。
一旁的徐浩有点不愿意了,上前一步问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现在僧多粥少,我们凭什么分给你。”
“哎呀,别那么小气。我这儿有上好的女儿红,等会儿给大家分着喝,顺便暖暖身子。”
老胡拍了拍身上挂着的酒葫芦。
“算了,碰到也是缘分。这位大叔就和我们一起吧。”
“哈哈哈,还是这位小兄弟厚道呀!”
四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边吃边喝着酒聊着天。
“这个地方位置荒凉,这位衣姑娘要去哪儿?”老胡问道。
“我,我……”衣兰生答不出来。
“那这位公子追这位姑娘到这儿又是干嘛?”
“我,我的目的和衣姑娘是一样的。”
衣兰生听到这话,斜眼瞟了一眼沈鹤卿。
“哈哈哈,大家都在和我老胡打哑谜呀!”老胡笑着说道。
“我老胡到这儿的目的倒是可以告诉大家。我来这儿是为了金丝银蟾。”
“金丝银蟾?”众人惊讶问道。
“对。这是一种草原上才有的蟾蜍,非常稀少。只有在八月,它们才从洞穴里出来□□,将卵产在有水的地方。所以每年八月,我都会来一趟草原。”
衣兰生突然停止了喝酒,望向对岸。
“是不是长的肥嘟嘟的,浑身在月光下发着银色的光,身上还镶嵌着一条条金色和黑色的线。”
“哇,小姑娘真博学呀,说的分毫不差!”
衣兰生扬了一下头。
“对岸就有一只。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那种。”
“小姑娘说笑了,这家伙可是很机警的,哪那么容易……”老胡扭过了头。
池塘的另一边,一只硕大的蟾蜍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天呀。”老胡睁大了眼睛。
“嘘”老胡把食指放唇边。
“大家小心,离它远一些。金丝银蟾是有剧毒的。”说罢,老胡站起身轻手轻脚的从大石头背后拿出了一个竹篓悄悄的后面包抄过去,一下子把竹篓扣在了地上。
“抓住了。”徐浩有些孩子气的高兴的喊着。
老胡收起了竹篓,将盖子用一根绳子牢牢的绑住。
“奇怪了,这金丝蟾蜍最有灵性。一般出现的时候,会同时出现公母两只。这公的一只在这,那母的那只呢?”
沈鹤卿挥舞着火把照向水面。
“在那儿!”衣兰生指向一处水草密集的地方。
只见一只大蟾蜍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使火把划过了水面,它也没有想跑的意思。
“这只母蟾蜍为啥不跑呢?”衣兰生奇怪的问道。
老胡长叹一声。
“这金丝银蟾最是机警。我在这儿已经蹲守三日,都让它给跑了。而这只母蟾蜍之所以一动不动是因为正在产卵,而这只公蟾蜍之所以能被我捉到,是因为它正在给母蟾蜍放哨。它明知道有危险却没有跑掉。”
“动物之间原来也有这么真挚的情感呀!”衣兰生感叹道!
“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也是这个道理。”沈鹤卿解释道。
“我,我从小没有妈妈。我,我不知道……”衣兰生小声的说完,低下了头。
“唉,我本想捉一对,现在就捉这一只吧!剩下那一只,就让它自己好好的活着吧!”
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一阵女人“咯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肆无忌惮,但是又阴森恐怖。
“要不是亲耳听到,我都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魂锁幽冥的胡一鸣竟是这般心慈手软,连只癞蛤蟆都不敢杀。”
“蛇姬,你何苦追我到这儿!”
“废话。你毁我蛇穴,杀我子民。此仇可是不共戴天!”
“哎呀,不就是那几个蛇蛋吗?还有那几个蛇胆。你也知道,市场上现在的假货也多,你那儿东西绝对能保真。我着急给沣城山庄的庄主侯鸿山解毒,所以才动了心思。再说了,我不是留了三根金条赔偿给你了吗!你怎么还这么咄咄逼人呢!”
“你……”女人被气的无语。
一阵夹杂着腥气的风吹过,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模样倒是不丑,只是妆容妖艳。尤其是血红的嘴唇,和时不时吐出的舌头,给人反胃的感觉。
“你不想干的事儿,今天,我偏要干。你不是可怜那只癞蛤蟆,我偏要杀了它。”女人说罢,一伸胳膊,从袖筒里飞出一条小臂般粗细通体深红色的蛇。最奇特的是这条蛇的双侧带着半透明像翅膀一样的粘膜。
“赤练羽蛇,快把那只癞蛤蟆吃了。它可是难得的美味。”
那条赤练羽蛇落到水里飞快的游到了金丝银蟾身边。它正要张开了血盆大口想吞下金丝银蟾。那只金丝银蟾也没有客气,一口就咬住了赤练羽蛇的尾巴。赤练羽蛇疼的翻滚起来,咬住了金丝银蟾的腿。两只动物开始厮杀翻滚起来,一会儿沉到了水底,一会儿又露出了水面。不一会,整个湖底的泥沙就被搅动翻转起来。
突然,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浮了上来。
老胡眼疾手快先是一个蜻蜓点水,就把那个东西捞起来了,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站到了对岸。然后拿起这个小东西把它放到自己的左手心仔细观察,竟是一尊制作精美的站佛。
“奇怪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老胡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小心”一旁的衣兰生大叫道。
老胡一抬头,只见蛇姬带着风声的双掌已经过来了。但见他不慌不忙,深吸一口气,将右掌推了出去。两掌相遇,蛇姬立刻被震的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在了一丈开外的地上。
“蛇姬,你平日里作恶多端,本该取你性命。但这次也算是我老胡有错在先,我就先饶你一命。下次,你若是还纠缠不清,我可就不客气了。”老胡厉声说道。
蛇姬没有回答,消失在夜幕中。
池塘的动静开始变小。
金丝银蟾浮了上来,嘴里还叼着那只已经不能动弹的的赤练羽蛇。只见它不慌不忙,先是“呱呱”叫了两声。
竹篓里的金丝银蟾也回应了两声。
接着,它就开始慢条斯理的享受着难得的美味了。
“这畜生运气真好,生完孩子还能有送上来的月子餐。”老胡调侃道。
“哇,它好厉害!它怎么能把那么大一只蛇咬死呢?”衣兰生惊奇的问道。
“开玩笑!它可是金丝银蟾呀!毒性在动物界也是排前三的。”
“那条蛇,我从没见过,很厉害吧!”徐浩问道。
“哇,那可是蛇姬专门培育的赤练羽蛇,它身体两侧有小翅膀,可以在空中滑行一段距离。所以,好多人不提防它会飞,被它咬伤。但我老胡百毒不侵可不怕它。”
三个人七嘴八舌追着老胡问个不停。
“奇怪,刚才那只母蟾蜍为啥要叫呢?”沈鹤卿问道。
老胡愣了一下,突然回过了神。
“哎呀,坏事了!”
老胡一跃而起,跳到了对岸,拿起了竹篓。竹篓的底部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这个坏家伙,趁我不注意,竟把底部咬了个洞跑掉了。”
“老胡,你这抓蟾蜍的工具太不专业了。是不是随手在路边捡的。”沈鹤卿调侃道。
“你懂个屁!这金丝银蟾身上的毒液有很强的腐蚀作用。我一般抓住后给它喂点酒再给它吃点昏睡散,它就安静了。刚才蛇姬一搅和,我都把这事儿全忘了。”
“没事儿,还有那只母的蟾蜍。”徐浩笑道。
沈鹤卿听闻此言,将火把照向水面。此刻,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哪里还有那只母蟾蜍的身影。
老胡一屁股坐下。
“完了,完了,算上路程,白忙活了半个月。”
“没关系,你不是还捡了一块金佛,这也不亏。”衣兰生宽慰道。
老胡望向手里的金佛,突然变了脸色。他直冲过来,掐住衣兰生的脖子将她抵在大石头上。
“说,你到这儿到底是为什么?”
衣兰生被掐的变了脸色,却只是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发生这样的变故,一旁的沈鹤卿吓傻了。等反应过来他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老前辈,我,我们是为了连蒙将军的墓。”
“是那个开国大将,连蒙将军的墓?”
“对,对。”
老胡缓缓的松开了手。
“两个小娃娃,不学点好。学别人刨祖坟。这是缺了八辈子德才干的事儿!”
“不,不,不。我们不是为了刨祖坟。我们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沈鹤卿又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哎,原来如此。”老胡长叹道。
“既然关系到南周的气数,那我老胡也去凑个热闹吧!”说罢,他转过头宽慰道:“女娃娃,别怪老胡心狠。这人世间最难提防的就是人心。等这事儿了了,你就快回家吧!江湖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衣兰生没有说话,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四个人围坐在火堆边,各自想着心事,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烟雨楼里,众人围在突吉延汗的身边。
“大汗,我们在烟雨楼已经两天了。多在外一天,您就多一份危险。要不,我们护送您先走。东西的事儿过些时日再说。”特木尔建议道。
突吉延汗摇头到:“不行,别的东西还好,那批硝石着急要用,必须马上带走。”
吉布哈问道:“大汗,现在外面风平浪静,您为何有这么大的顾虑呢?”
“吉布哈,你还是太没有经验了。你想想南周皇帝的护甲侍卫在这儿能停留大半夜,早上又突然走掉,这事儿太蹊跷。我担心,外面会有埋伏。这个地方毕竟是南周的地盘,真动起手来我们不一定占到便宜。”
“那位沈公子也不见了踪影。”
“他就是孩子性儿,有点小聪明,但是缺大智慧。”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下去?”
“这种作派怎么符合我的性格。”突吉延汗冷笑道。
“吉布哈今夜拿我的令牌和口谕,快马回去,通知乌良海大将军,急调二千精兵,沿着边境线走上一圈。记着,你们只管一路放狼烟,遇到南周的将士,不要恋战,速战速决。我就不信,这样他们还不走。”
“大汗这招调虎离山妙呀!”特木尔感叹道。
“哼!妙?我还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
“吉布哈,你带上些药材,装作贩药的商贩。如果遇到南周的士兵盘问,就说从西齐弄了点药材,想运回北梁。如果他们问你为何要夜里偷运,就说药材的来路有些不正,怕别人盘问。你再多准备些银两,随机应变。”
“是。大汗想的真周到。”
“记住,五十里,五十里你就到了北梁境内,那就安全了。”
吉布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大家都睡吧!今夜是没有消息。明天早上我们可以起早一点,看个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