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关掉直播之后，谢回的脸色还是很白。他松开了手，语气很虚弱：“你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我可没有抹黑你。”孟麒说，“每个字都是真的，你不是听得清清楚楚么？说实话，刚刚的弹幕我看了，大家都在哈哈哈，估计这种事对大家来说最多是笑料，连黑点都算不上，不会影响你形象的。”
“我是说，你是真的因为介意我之前当陪玩吗？”
“准确的说，做为朋友或者同事，我完全没意见。但是如果是你想的那种，更进一步的关系，那的确有点儿……也谈不上介意吧，我没有精神洁癖，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自卑，毕竟你每天顶着一张臭脸直播两个小时收得礼物比我们四个人都多，这是你的优点。怎么说呢，就是在别人眼中你所谓的‘好’对我来说都还不够。说直白点，你打动不了我。”
“这个我知道！”谢回很苦恼，他委屈的时候更像一只呜咽的狗狗了，“那要怎么做呢？”
孟麒嫌弃得看着他：“拜托，如果我愿意教你，那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不需要任何改变了。”她再次劝他，“死心吧，哥。咱俩真没戏。”
“好吧。”谢回失魂落魄地退回原位，重新开始排队，“没事，我知道了。”
孟麒觉得观众也需要一些事件缓冲爆料带来的信息量，所以也没再开直播，关了软件，正常RANK起来。他们两个是全基地放假作息唯二可以阳间人，打了两把之后第三个起来的Tosat才顶着鸡窝头坐到电脑前，之后陆陆续续的来了其他人，开始寻常的一天。
一直到凌晨，孟麒感觉手腕有点疼，于是及时收手，提前回去休息了。她照常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消息，时间是25分钟前。差不多是她刚进浴室那会儿。
谢回：所以，那个体育生是怎么追到你的
孟麒：？？？
孟麒：？？？？？？？？？？
孟麒：你怎么知道
谢回：你别管
谢回：[兔子流泪.jpg]
谢回：你都曝光我隐私了，偷偷满足下我好奇心怎么了？
孟麒：就请我吃饭，跟我告白，我觉得还不错，就同意了。
谢回：？
谢回：我感觉你省略了很多内容
孟麒：是略去一些不方便和你说的，但是不影响情节连贯性，总得来说就是这样。
谢回：好吧
谢回：那你当初喜欢他什么？
孟麒：不太聪明，但是身材好
谢回：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孟麒：你这么理解也行
谢回：知道了
谢回：晚安
并不是孟麒故意省略步骤，而是她略去的情节的确是谢回做不到的：
在高二的某一天下午放学，成绩优异且走读的孟麒拥有不上晚自习的权利，在下楼的时候遇到刚刚训练回来的体育生。同班两年，他们基本没有交际。但那个大男孩突然拦住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说：“我今天过生日，请了几个朋友去学校附近餐厅吃饭，你要不要来？”
“咦？”孟麒那个时候已经沉迷游戏，对同学们的印象都不深，但那天黄昏的阳光特别美，她看见男孩的眼睛是特别琥珀色，“我不知道，去吃白食不好吧？”想想觉得不礼貌，于是又说，“生日快乐。”
他腼腆的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突然有其他学生经过，于是掩护着她推到了楼梯间的拐角。等人都走远了，他才说谢谢，又看着她说道：“如果你愿意来，我就很高兴了。”
孟麒已经懂他的意思了，只是会觉得意外：“我们是不是从没说过话？”
“是啊，我以前不敢找你说话。”体育生嘿嘿笑，“但是我之后就要到处去比赛了，可能很少来学校，总觉得如果不说，会特别遗憾。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今天就只是吃个饭而已。”
孟麒有点为难。她主要是想回家打游戏。
“求你了。”那个男生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逼近她。在孟麒戒备地想后退之前抓住了她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腰间，让她感受自己块垒分明的腹肌，“很多人都想摸的！我都没让女孩子摸过呢！”
就算隔了两年，一想想到那个昏黄暧昧的傍晚，就能记起男孩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味，半湿不干的打成绺一样的刺猬短发，那双凝视着自己的、颜色剔透无比的琥珀色眼睛，还有从手掌处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唉……谁的青春期不是色鬼呢！孟麒当时对他名字都不太确定，但是在摸到腹肌的那一刻被荷尔蒙带来的本能蒙蔽了所有理智，狠狠见色起意了。
所以，谢回完全没场景再现的复刻条件，说了也没意义，说不定还会误导他。
因为人家是青春暗恋自己两年的真·纯情体育生，随便吃点儿豆腐就能取悦到自己很正常，但谢回大部分的温柔和感情都在互联网上明码标价，就算真的有好身材，突然脱光了也只会让她觉得是X骚扰。对她来说，衡量每个男人价值的标准不同，而且她只负责评价，没有兴趣调教——那是父母们的责任。
其实孟麒的初恋是个学霸。和体育生截然相反，文弱安静，不过同样有张值得回味的漂亮脸蛋。入学考试，他的大名赫然出现在第一。孟麒在第十四，并不显眼。他们也不在一个班，只有老师在课后给优等生们开小灶的时候才会聚在一块儿。男生的心思她也不了解，总之没多久她就在补习班的习题册里被夹了一张纸。
那个男生写得一手很漂亮的字，写在一张撕下来的作业纸上，是将王小波的一段话稍微做了点改动：我真的不知则呢么才能和你亲近起来，你好像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目标，我捉摸不透，追也不追上。算了，不多说。我只求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邀请你放学一起回家呢？
现在回忆起来可能有点尴尬，但当时还没有被电子游戏荼毒，课余乐趣只是看课外书而已的孟麒非常吃这一套。又由于是初恋，彼时的她对男人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之，不论是一开始暧昧还是后面刚开始恋爱，都在她脑补的帮助下格外甜蜜美好。
直到孟麒开始打游戏。
不要误会，优等生也有娱乐生活，当代年轻人的课余生活从不缺少电子用品和网络游戏，两人之间的嫌隙和对游戏的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孟麒通过游戏逐渐发现了男人丑陋的本质之一：嫉妒。
多么讽刺，明明是男人的天性，却是用女字做偏旁。
孟麒因为长时间留守的缘故，很早就接触电脑，对PC热爱多过手机。对于同学们之间流行的各种手游都兴致缺缺，就算是大热的那款MOBA游戏她也兴致缺缺，所以段位并不如其他勤勉的同学们段位高，也没有展露出相关天赋。后来听说了电脑版的叫LOL，她慕名下载来体验，一上手就一发不可收，收获了在其他所有游戏里都没有体验过的满足感和快乐。
她偶尔会发一些大杀四方的战绩截图给学霸看。一开始对方的确会夸她，用他擅长的蜜语甜言吹捧她，直到他发觉她的胜利并不是因为运气，于是态度急转直下，不断挑刺，要么是英雄克制，要么是对手太弱，再要么就是不过如此，我表哥来的话甚至可以一打九。至于为什么他只点评不参与，是因为他曾被表哥评价他在学习上多么有天赋，相应的在电脑游戏上就有多么差劲。再后来，索性装也不装了，直接说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不想讨论，甚至威胁她如果想要好好在一起，那他们应该一起好好学习，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
被游戏勾住魂的孟麒对所有阻碍它们在一起的人都会感到厌烦，包括男朋友。比起学校里乖巧无聊的好学生，显然在游戏当一个素质低下但实力强悍的喷子更有意思，在互联网中享受着别人看不惯又干不掉的这种大反派人设极大满足了青春期少女的中二之魂。
其实当时分手还算和平，她是后来通过体育生的再次验证，才想明白的当初学霸为什么会在同一件事上前后态度截然不同。
是的，和体育生也是差不多的剧情。她上得是当地最好的高中，体育生则是从高中就是凭着田径特招进来的，本来么，他本来就不擅长文化课，平时也贪玩懒散，成绩不好很正常。孟麒倒不太介意这个，和前一段恋爱不同，对于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她是更包容的一方，并且她发觉似乎相较于被捧在手心当个公主，她更喜欢当那个掌握着主动权的捧起手的那个人。
男人的自尊心实在难以捉摸。体育生的破防源于某次月考成绩垫底，他担心文化课太低上不到心仪的体校。她只是安慰他，觉得这都不要紧，反正她肯定会上个好大学，以后可以照顾他帮衬他。如果他想要努力，她也可以教教他。结果对方瞪大了眼睛，非常男子气概的摇头：怎么能让女人养我？
孟麒不明白，很老实的说他又评不上健将，本来也上不了太好的大学，而且体育生最后顶多就是做个大学老师或者教练。前者体面一点，不过不论如何也比不过自己。她不介意他的缺点，也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她甚至很乐意为了两人的未来努力。
结果体育生毫无征兆的破防了。他气急败坏，上蹿下跳，脸红脖子粗的争辩着老师都曾说过他聪明，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而已。而她那番看似安慰的话，是对他智商以及人格赤裸裸的侮辱。
孟麒当时很想说你连二元一次方式都解不明白，哪有智商可言，但出于礼貌忍住了，只是说那段话是全国老师的通用话术。而且她实在不明白，在本来就不擅长的领域比不上别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就像自己不会因为跑不完八百米而妒忌他年年运动会包揽所有奖项成为风云人物啊。
总之他们因此很不愉快，而那时孟麒因为每天的空余时间几乎都被谢回按在了峡谷里，畅快淋漓的博弈厮杀几乎让她六亲不认，以至于没过多久被提出分手，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导致原本只是说气话的体育生觉得她太冥顽不灵，一怒之下索性当真，立刻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十分坚决。
孟麒昏天黑地打了一夜游戏，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发现被拉黑了。
总之论起结果，这两段恋爱绝对算不上好，但对孟麒来说，恋爱的意义就是享受而已。好比吃甘蔗，咀嚼它的甜，吐掉它的渣——不会把渣子咽下去，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试图让渣子也变得美味。恋爱期间她就是个六十分女友，不犯道德上的原则性错误，在能力范围内互动并且分泌多巴胺让自己心情愉悦，所以并不圆满的结果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甚至因为被动的回忆那些时光，她想恋爱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