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显喜悦
霖洲之西岄,正值秋分时节。
此刻西岄临连街上,摊位商贩们与客置论物价,好不热闹,有一幕却在其中格格不入。
一白裙女子穿行人群,神色匆匆,眸中慌忙,几经回首察看,似在躲避着后头的追赶。
因一个错神,躲避不及不慎撞到一过路人怀中......
霎时间,一股清雅纤巧的花香,不容拒绝地飘入北堂司翊鼻息间。
如道清爽的风,驱散了盘踞在他心间已久的霾雾,时常紧锁的眉头也毫无觉察地舒缓下来。
他垂眸间,先是睨见一处白皙脖颈,其后是乌黑的发顶。
随即扶住怀中双肩让人站稳,掌中触感好不羸弱。
他很快看清其主人的脸庞,惊艳之余本能想再多看上一眼。
不料,这貌美女子将头半低,双手作礼恰恰挡住那张脸庞。
眼前女子忙诚意赔礼:“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我着急赶路,冲撞了您实在抱歉!”
“无碍。”
北堂司翊回过神来,注意力转而停留在,方才无意中闻到的那股花香上。
完全没有留意到,对面之人抬首时亦被他的容貌所惊艳。
眉峰刚劲,鼻梁高挺,此刻那薄唇略抿,身形颀硕高挑,给人一种可靠稳重之感;
好一位......一表非俗的俊美公子!
云璟瑶稍稍回过神来,这才记起自己正急于离开此地;
她再次深施一礼,遂转身往东边赶去。
云璟瑶跑不过一里路,很快被一群人截住,为首之人神色板正道:“夫人,请跟我们回去。”
云璟瑶频频后退,来不及歇气试图劝说着:“我与北堂玄杰早已和离,还请各位不要拦路。”
两名手下对视一眼,道:“得罪了!”
云璟瑶不作犹豫转身就跑,无奈力量悬殊,很快被人强行驮走。
·客栈。
一袭深蓝锦袍的俊美男子撑着侧额,修眉如画,往日的肃色神情此刻微有缓和,然依旧予人不好亲近之感。
北堂司翊唇角轻牵,脑中正反复回忆着,方才那个两两相撞的场景,心中已然开始盘算。
如何让两人顺其自然再‘偶遇’一次。
北堂司翊这人,是东城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虽让无数美人惦记,但他一直不愿将就。
心中一直期待着,哪天便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女子,两人恩爱一生,和和美美。
“主子。”
一黑衣人单膝跪地,将手中信笺恭敬呈上,恰好打断了北堂司翊脑子盘旋的预想。
北堂司翊神情不变,淡然抬手接过,道:“很好,下去罢。”
黑衣人来时无声,去时无影,可谓训练有素。
接着,北堂司翊将手中这封书信,从头到尾细细阅览一番,毕竟,这事关他心中惦记的人......
云璟瑶,西岄云家长女,芳龄十八......
信中详细列出了她的身份,喜好以及经历。
其中包含近日,云璟瑶与北堂家主相识、被强制成亲一事。
据说在半年前;
北堂玄杰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多次表达心中爱慕。
却皆被后者婉拒,使出千方百计亦是无果。
于是用上诡计,假意用请柬将她约至府中,美名曰邀她参与友人聚会,能和不少才女结识。
云璟瑶心中虽警惕,但以她眼下的处境,又实在是很需要这样的机会。
她下定决意前往赴宴,为保险起见,让跟随自己来的仆从不要一同进去,并约定好时辰离席。
若过了时辰不见她出来,务必前去报官,哪怕闹有乌龙,也要确保自己的安危。
·西岄北堂府。
不愧是西岄第一世家,府邸中单是廊道便错综复杂,越往里处更是彰显出主人家的奢豪。
前处有四面环池的水榭,池中有锦鲤略数论千近万,金鲤黑鲤参半,随意摆动尾部即畅快遨游。
那护卫领着她穿过中庭,接着前往的方向让人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设宴之处一般会选在园林,园林宽广适宜多人聚宴,一般坐南朝北,何况是这种大世家更为讲究。
为何却带她往北边而去,东北方向可是主人家的卧榻之处。
果然是别有动机,但没想到竟做得如此明显,当真是不怕被她察觉。
云璟瑶当即转身离去,连个借口都不想敷衍;
到底是位不会武功的女子,跑得再快也不如护卫一个轻功。
那护卫来到白衣女子跟前,二话不说将人敲晕了过去。
而此刻府外守着的仆从,亦是被后头的人一个手刀打晕。
看着榻上昏睡过去的美人,北堂玄杰轻笑出声。
他单手挑起垂落于旁的一撮墨发,神色自得,自言自语着:“想不到你还挺警戒的,可还是落到我的手中。”
此刻是他期盼了许久的,这人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别张口就是拒绝,他不想听。
纵他后院美人无数,但这人在他的心底终究是不一样的,是他想娶过门当正妻的。
后院那些莺莺燕燕怎配和她相比,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反正他就是喜欢得紧,想天天看着她。
北堂玄杰喉咙一紧,刚想做些什么,只觉后颈一痛。
一黑衣蒙面人一个手刀将人劈晕,忙为昏迷着的女子把上脉象。
须臾,
指尖从那雪白腕上抬离,他缓缓松出一口气,即便是黑布遮面,可露出的那双眼睛里,满满俱是关怀担忧。
·云宅。
翌日一早。
云璟瑶的父母在外头偶然听了些,于她名声不利的风言风语。
当即来到她的院子想询问此事。
云父在外头等着,云母率先进去,见房中人还未起身,便招手让婢女希儿出来外头,他们有话要问。
云父看着古板又严肃,一看便知其不好相处。
云父声色威震:“璟瑶昨夜去了何处?”
婢女希儿身形一颤,垂首惶恐回道:“回老爷,小姐昨日申时出的门,至于去哪实在不知,小姐不让奴婢跟着。”
云父闻言斜睨了她一眼,问道:“那她昨夜几时回宅?”
婢女希儿顿时害怕得抽噎起来:“老爷、夫人,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奴婢昨夜...昨夜......”
至于什么原因,她实在不知。
她昨夜明明在院子里守着,晨时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昏睡在地。
云父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是真的不知道,并不是有意遮掩欺骗,内心愈发担忧外边的谣言真实性。
于是只得吩咐一句,等里头的人醒来,让其即刻去书房找他,而后带着云母迅速离开这院子。
良久。
云璟瑶终于醒来,脖颈渐感酸痛,紧接着慌忙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衣裳完好,性命无忧。
真实万幸!
云璟瑶缓缓松了一口气,继而环顾四周。
熟悉的雕花木榻,天水碧帐幔垂落,手边绵软的青色被褥,淡淡的木制香气充溢鼻尖。
这分明是在她自己的屋子里。
可颈间的痛觉又提醒着她,昨夜并不是梦境;
她是真的到过北堂府,至于如何回来的,脑海中完全没有一丝印象。
希儿听到屋内动静,在木门处敲了两下,随后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盥洗盆。
她看向榻上女子,神色忧忧道:“小姐,你总算是醒了。”
云璟瑶见此内心顿感不妙,茫声问道:“发生何事?”
希儿:“小姐,方才老爷夫人来过,询问您昨夜什么时辰回来。”
云璟瑶:“你是如何回的?”
“希儿只说您申时出的门,其他一概没说。”
希儿顿了顿,又道:“不过老爷夫人似乎都知道,您昨日前往北堂府赴宴之事。”
云璟瑶应了一声,也没了用饭的心情,匆匆洗漱后直奔书房。
昨晚她确实遭人算计,心头不禁猜测着,定是有人出现及时救下她,让她免遭欺辱。
此人会是谁呢?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先去书房向爹娘解释事情原委。
·书房。
云璟瑶恭敬喊道:“爹,您寻我来是有什么要事?”
云父那锐利双眼审视着来人,冷着脸责问:“你昨夜去了哪,你可知外头都在传些什么?”
云璟瑶:“女儿不知,还望爹告知。”
云父冷哼一声,“传你和北堂玄杰,昨晚干了有辱门楣之事!
“你说,此事是不是真的?”
云璟瑶心中早已斟酌好措辞,对此坦然开口道:“北堂府昨日是有夜宴,北堂家主诚邀。”
接着她话锋一转:“然,因路程相距颇远,女儿便婉拒,还特意派一名仆从前去告知。”
“而女儿昨日申时出门,仅是出门走走,并未到过北堂府,爹不必轻信外头那些蜚言稽谈。”
她下意识地隐藏事实,原原本本讲出只会加深误会,其中缘由并非用三言两语可以讲清的。
毕竟,单是一个救出她的神秘人,她便无从诠解。
“你可知三人市虎?!”云父目染薄怒,显然不想听这些,并没什么用处的解释。
云璟瑶俯首,作下保证:“女儿知晓,此事女儿会尽快处理好。”
云父闻言颔首,不忘叮嘱道:“千万不要因为你的事情,而影响到家里生意,明白吗?”
“下去吧。”
云璟瑶:“是。”
云父转目间无意中瞥到,眼前人抬首间缓过的那张精致脸蛋。
随即陷入沉思,难怪被一个后院并不缺美人的男子穷追不舍,如若......
“来人,把少爷给我喊来。”云父心中已有一个新的打算。
不过半刻工夫,云瑞来到书房。
云父看着眼前身形高挑的少年,眉眼间与他年轻那会,足有八分相似,不禁面露满意。
他声色郑重道:“北都近日有桩生意需要你去交接。”
“家里的生意管理权,为父已差不多都置交到你手上,你定要让它发展得更好。”
少年人最是藏不住情绪,云瑞闻言立时面显喜悦,当即应承道:“爹爹放心,云瑞定倾尽全力。”
云璟瑶在回屋路上,反复琢思着应对之法。
外头的传言大致能猜个大概,必定是北堂玄杰派人所传,其用意险恶,现下当尽快想出破除蜚言之法。
--有了!
她立马招来希儿耳语一番。
希儿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希儿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