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车厢顿时陷入冷寂。
夏莯的呼吸几乎停滞。
陆景予的手顿住，过了几秒，才把安全带拉出来狠狠扣好。
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回应：“我抽屉里有很多旧照片。”
继而又冷笑：“就你这之前连情书都能送错了的脸盲程度，还好意思在这里妄下结论？”
陆景晟：……
被亲哥的力证呛得哑口无言。
夏莯默默垂下目光，不自在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转而看向窗外。
流光溢彩的夜景从窗外不断一闪而过，却始终没有映入女孩的眼底。
夏奶奶曾经说过：她的眼睛这么漂亮，不戴口罩也能认出来；
袁维学长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笃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现在，就连只见过她一次照片的陆景晟都能认出她；
但是，陆景予却始终认不出。
夏莯突然意识到，或许不是真的认不出。
只是，不想认罢了。
陆景晟自闭了一会儿，便很快恢复了继续聊天的欲望，他转过身看向夏莯：
“所以小姐姐，你又是被我哥拉来冒充温莯姐姐的吗？”
夏莯迟疑地看了一眼陆景予：“嗯。”
陆景晟叹气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夏莯小姐姐，你可要小心啊。”
夏莯：？？
陆景晟言之凿凿：“我奶奶这几年呢，为我哥的婚事操碎了心，就我哥身边吧，不管长得美丑，也不管是没结婚还是已离婚，只要年龄范围在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跟我哥搭上关系，我奶奶就会动动小心思。小姐姐，你这总冒充温莯姐姐来我们家，保不齐我奶奶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陆景予：……
夏莯：……
陆景予磨了磨牙，凉飕飕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陆景晟见他哥并没有十分恼火，胆儿愈加肥了起来，他把身子又往后挪了挪，几乎能和夏莯面对面聊天：“其实吧，我哥也挺惨的，上大学时候呢，我奶奶一直跟我哥说‘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不着急找女朋友。’结果现在，业倒是立出来了，我哥也年老色衰没人要了。我奶奶就开始各种兔子啃窝边草哈哈哈哈。”
陆景予：……
夏莯：……
陆景予又开了一段，把车停在一家私家医院门口，对陆景晟说：“下去吧。”
陆景晟疑惑：“哥，蛋糕店在前面呢。”
陆景予皮笑肉不笑：“先去开两盒治脑子的药。”
“哥，你怎么能这样！”陆景晟的控诉还没开始，就被他亲哥冷声打断，“麻溜点儿，别让我亲自‘送’你下去。”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不知让陆景晟联想到了什么，大男孩立刻解开安全带，匆匆开门溜了下去。
夏莯有些好奇地向窗外看了眼，只见陆景晟下车后似乎还心有余悸地摸了下屁股。
夏莯：……
陆景予把陆景晟打发下了车后，车厢内立刻弥漫起尴尬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陆大少爷主动开口：“我奶奶，这几年确实一直在给我张罗介绍女朋友。”
“哦。”夏莯不知道陆景予为什么跟她聊这个话题。
“万一呢，”陆景予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万一，奶奶私下跟你聊起来说想撮合下我们两个，你可别直接拒绝。”
夏莯：？？！！
陆景予一本正经：“因为我奶奶想撮合的是我和温莯，而你，不能代替温莯表态，对吧？”
夏莯：……
后半段的路程，夏莯的脑子比上车前还要混乱。
先不论陆景予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单纯关于‘温莯’的这个话题，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愿意的事情，直接让她代表‘温莯’拒绝不就好了，为什么说还要等‘温莯’的表态呢……
*
夏莯稀里糊涂地跟着陆景予来到紫苑花园别墅区。
之前还想着什么先跟夏奶奶见个面，等吃饭需要摘口罩时再找机会溜走，现在倒好，全省了。
夏奶奶一打开门，看见夏莯顿时喜笑颜开，刚要帮夏莯把随身带着的小包挂在玄关，陆景予则开口：“放卧室吧。”
夏莯：？
夏奶奶这才想起来：“对对，莯莯，快来看看你的卧室。”
说着，便紧紧拉住夏莯的手往二楼领，同时对陆景予说：“你去厨房把鲈鱼处理一下。”
夏莯连忙说：“奶奶，我去厨房帮忙吧。”
夏奶奶拦住她：“就让他去，男人不会在厨房干活，怎么讨媳妇儿？”
夏莯：……
夏奶奶把夏莯带到别墅二层，推开一间房门问道：“莯莯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夏莯走进去，环视着这间卧室：
低调温柔的米色墙布，细腻垂感的幻影纱帘，蓬松舒适的长绒地毯，还有少女心满满的浅粉色床品……
情不自禁点了点头：“好喜欢。”
夏奶奶把夏莯拉到松软的小床旁坐下：“这间卧室就是给你的，当时想着等你高考后来宜平上大学，周末可以回家住……”
大概是意识到要提到夏莯的姑姑了，夏奶奶立刻转了话题：“你还不知道吧，这间卧室布局可是你小予哥哥亲自设计的，这么多年一直空的，之前你小予哥哥的表姐想在这儿睡一晚上，都被他哄到客房去了。”
夏莯不由惊诧：“啊？是景予哥哥设计的？”
“是呀，他当时非说设计师的方案太丑，不适合女孩子住，就自己从网上找了好多图，设计了这个样子。我之前还嫌太花哨了，没想到你还挺喜欢。”
夏莯：……
夏奶奶说完，又叹了口气：“他呀，也就对你这个妹妹还好点儿，但凡对别的女孩子稍微上点儿心，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夏莯：……
连忙宽慰：“奶奶，您不用担心，景予哥哥其实很招女孩子喜欢呢。”
“是吗？”夏奶奶显然感到有些意外。
夏莯使劲儿点头：“当然是啦，我们上高一时，周围就有不少女孩子爱慕他，后来景予哥哥毕业了，还时常会有女孩子会提起他呢。”
“真的呦。”夏奶奶笑得皱纹都舒展了，笑着笑着，再次叹了口气，“那他怎么现在混得这么差了？”
夏莯：……
这时，一道平淡嗓音在门口响起：“奶奶，鲈鱼清理好了。”
夏莯心猛然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陆景予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夏奶奶立刻站起来：“行，那我去炖。”
想到自己刚才的话极大可能被听了去，夏莯不由红了脸，也连忙起身跟在夏奶奶身后打算偷偷溜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却再次被陆景予伸手拦住。
看样子这回是要开诚布公了。
夏莯有些紧张地站住脚步，垂下头，轻轻咬着唇。
陆大少爷却压低嗓音，偏头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发问：“原来小邻居，也是六中的啊。”
夏莯：……
这个男人了，是演戏演上瘾了吗？
“既然这样……”陆景予拖着腔调，“那邻居以后不要喊什么‘陆总’了，就喊‘学长’吧。”
夏莯：……
夏莯从陆景予身旁走掉沿着旋转楼梯去往一层时，却模模糊糊想起了另一件事。
高一时，她除了本年级的同学，高年级的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陆景予，一个则是六中美术协会的会长袁维。
而恰好，这两个男生都在高三二班。
有一回在校园里恰巧遇到他俩一同走来，她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学长好。”
袁维微笑回答，陆景予则站在一旁挑起了眉。
当天晚上，小温莯便被陆大少爷堵在餐桌一角：“你跟我们班的袁维很熟吗？”
夏莯诚实摇头：“不熟。”
“不熟，你为什么喊他学长不喊我？”
温莯：……
慢吞吞解释：“我当时是跟你们两个一起打的招呼。”
陆大少爷咬文嚼字：“那你应该说：‘学长们好。’”
*
夏莯刚下到一层，就听到门铃急促地响起来。
夏奶奶恰好从厨房出来，便直接过去开门。
“哎呦这么大啊！”
伴随着夏奶奶的惊叹，陆景晟抱着一盒高层蛋糕走了进来，夏莯赶紧跑过去搭把手。
等把蛋糕摆在餐桌上，陆景晟抹了把汗就叉着腰跟奶奶抱怨：“我哥太黑了，只说让我去取蛋糕，没说是五层蛋糕啊！蛋糕店的工作人员第一句话就是：‘您把车停哪儿了？’，我靠，我哪有车啊，给我哥打了几个电话都故意不接，太过分了！”
夏奶奶心疼地帮小孙子整理衣服，笑着问：“那最后你怎么回来的？打车吗？”
陆景晟一脸愤愤：“去哪儿打车啊，这么近，连起步价都不到，后来我让邢琛哥来接的我，反正他也开车过来。”
夏莯眨了眨眼，听这意思，一会儿还会有个人来。
陆景晟走到餐桌前，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最后目光瞄到了什么，不禁抱怨道：“怎么就拿出了一瓶槐花酒啊，这酒度数又不高，三个男生肯定不够喝啊！”
夏莯看去，餐桌上摆放的正是自己那天替温见峰送来的礼酒。
陆景予则从楼梯上走下来：“就你们俩喝，我晚上还要开车回公司。”
夏莯不由咂舌：真是好忙啊。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夏莯抬头看去，不由一僵：
正是那天她去D大时遇见的那个银发男生，据说，是陆景予的表弟。
夏莯立刻避开目光，想装作不认识。
邢琛却颇有意味地勾起唇：“夏莯？”
夏奶奶、陆景晟同时好奇地看向他俩：“你们认识？”
陆景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却深深皱起了眉。
邢琛吊儿郎当地解释：“这不是巧了，这周一她去D大找老乡时碰到我问路，后来才知道，她的老乡就是我同门师兄。”
说着，又看向陆景予：“说起我同门师兄了，大哥也认识的，袁维么，你之前在槐城六中时的班长。”
夏奶奶、陆景晟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陆景予身上。
夏莯听起来很是别扭。
邢琛可能只是为了解释起来省事，把程可可这个关键人物省略掉了，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完全偷梁换柱了。
就好像，她专门是去D大找袁维似的。
夏莯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有些多余，于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下意识看了陆景予一眼，却惊诧地发现他的脸色如覆冰霜，冷漠到没有一丝波澜。
沉默片刻，陆景予才嗓音低沉回答：“怎么可能不认识。”
说着，他抬手拿起桌上的槐花酒，面无表情地倒进自己面前的空杯子中。
仰起头。
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