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少夫人,这绝对不会是刘夫人做出的事。”星月听后不禁后背发凉,急急拱手解释,作为一个婢女来说,她是相当敬业了。
江水只冷冷道:“搞臭我和江府的关系,她是最大的受益人。”
白宛却躺在深色木质藤椅上,继续悠闲地嗑瓜子。
自从与江水一家熟识后,她对往事的留念也逐渐变淡了,有一个需要替她操心的义女,还有她那不懂人情世故的哥哥,以及义女复杂的身世,她考虑这些都来不及,渐渐地也少了些无端的忧愁。
此时她身着萱紫色纱裙,悠闲半躺,线条流畅,身材婀娜。她本就五官分明位置极佳,在京中操劳了些后,脸上更显棱角,清冷俊逸。
“往年经商,与侯府相熟时,那刘夫人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却也和和气气,不像是背地里耍阴招的模样。不过”,她有意顿了顿,“如若是接回你后,性情有些变化,亦或是之前一直隐忍,那就不为人知了。”
语气散漫,客观中肯,但在星月耳中则是有意污蔑,故意造谣,正欲争辩一番时,江水一摆手,堵住了她的话:
“正好母亲派人说多了些中秋糕点,让我去取,去侯府看看。”江水臭着一张脸就要起身。
“莫要冲动。”白宛也不愿她闹出什么事端,一只手直直撑起身子,也硬是没有挪动脚,只是伸手冲她背影喊道。
“嗯。”
“莫要起了争执,你毕竟是侯府的嫡长女。”
“嗯”
“莫要打架。”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已经关上。白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收回伸出的那只手,到旁边的果盘里摸索着。
今日江水来侯府,直直地往了刘夫人的院子去,之前却是要在园子里晃荡好大一圈,磨蹭些时间才肯罢休。
可今日大家心情都不咋滴,刘夫人虽勉强露出标准的社交式微笑,也遮不住里头的凉薄:
“华儿来了,昨日中秋我吩咐厨房做了好些你爱吃的点心,大家都没你能吃甜,还有好些个都没动。”
“母亲费心了,可女儿在食辣的蜀中待了这许久,口味早变了,也不大能吃太多甜腻的。”江水也毫不客气地说。
星月见场面焦灼,很想开口化解危及,但是常年在大家族当差,她也知道其中礼节,主家说话,下人不得随意插嘴,硬是在旁边憋得小脸通红。
江水向来不习惯打哑谜,直说道:“我在蜀中过得并不好,如果您有心了解,应该是知道的。我那养父重利轻义,脾气暴躁,不时在家中摔打物什,后倒卖衣物却越发落败,又酗酒成性,最终结果了自己。只剩下我与,江母,江山相依为命。”
刘夫人不时会派人打听她的情况,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只是江水突然说起,未免有些惊讶,只能安静地听她诉说。
“冬景出生年,我以为你会接我回来,当时还是很不习惯,觉得蜀中很潮湿,衣物裹旧了会有霉味,食物太辣太油,常常腹泻,她们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江母说弟弟出生了,您有了依仗后,慢慢就会来找我。”
江水不愿回忆这些时日,小孩子的记忆明明长大就不见了,偏她记得如此清楚。
“我等啊等,等到那养父去世了,我彻底不想等了。我已经习惯了。后来迫不得已去外头找活干,我去过屠夫铺,去过布料店,没人愿意留我,才遇到了白老板,当我的生活逐渐好转的时候,你们差人来了。”
江水有些哽咽,不免顿了一下。刘夫人不清楚这诸多细节,听后也热泪盈眶,嘴唇微张,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却也发不出声音。
“那些人不由分说将我带走,当时发着烧,都,没能好好告别。您觉得这样是为我好吗?当初是为了保护我,为了怕我继续伤害冬阳,现在是为了我好,才,放弃我后,又接我回来吗?”
江水有些泣不成声,脸上滚烫,泪痕斑斑,这是她憋了很久的话。知道江母对自己好,懂事之后并没有穷追不舍这些问题。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在生病最难受的时候,一次次地被抬走,睁眼后就是自以为救了她的人。她,委屈。
江水重新收拾破碎的情绪,接入正题:“如今我兄长被赐府邸,借了母亲和妻子过来,他们在京中根基不稳,不似侯府这般树大根深,希望夫人绕过他们。江山是个好将领,莫要因为我断送了他的前途,和江家人的幸福。”
江水拱手作揖,深鞠一躬。惊的刘夫人从座位上弹起,面色局促:
“我何曾干扰他们的生活?你念旧情,与江府关系亲厚我能理解,我想与自己女儿多些亲近也不行吗?昨日你说不来了,也就罢了,为何平白无故说这些话伤我的心?”
她神情中带着恳求,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突然懂得了什么,心中一惊:“难不成你以为外头那些传言的始作俑者是我?”
江水默然,她打心底也不愿意相信,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亲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做这些事,能有什么好处?盼望你与江家划清界限,然后亲近与我吗?若是你知道了其中的内情,我们之间还如何相处?”
刘夫人眼睛尽是惊惧,她在掏出自己的心肝,在这个毫无感情基础的女儿面前,自证青白。
关心则乱,这件事情触及到江水两位母亲,不禁有些剑走偏锋,回想起白宛不痛不痒的警告。原来她的担心在这一层。
江水沉默一阵:“我愿意相信您,只是此事终究需要挑明,我于江家的感情,希望您能理解。”
江水心中还想起了另一个人,虽然脑中全是白宛的“不要惹事”警告,脚还是不听使唤,仗着自己是这府中嫡女的身份,在园子里随意穿梭、
剩的刘夫人在堂中独自哀伤,今日差些为了江家的人与自己反目成仇,她想的还是太简单,毕竟对于这个女儿来说,也是第一次当母亲,却误将她与冬阳的粗线条搞混,认为接回来就好了。
走到一半,江水停住了,在后头急匆匆赶着的星月不禁撞在她后背上,两人互相拉扯着,才没有倒下,活像一对不倒翁。
“少夫人?”星月揉着前额悻悻地表达自己的疑问。
江水则一手叉腰,一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喃喃自语:“嘶,今日我若在两处院子都大闹一番,定会落得个不孝的罪名,母亲那边兴许还能替我遮掩……”
说到此处,不觉越发后悔,毕竟她是为自己好。不对,为自己好也不能如此没有底线,以牺牲别人来达成目的。江水脑中一顿斗争,被后头的声音给搅散。
“冬华回来了,定是夫人要把昨日的点心给你罢,昨日团圆夜也不带着姑爷回府,你可要好好向夫人服个软才行。”
她倒是一副好心肠的样子。
“嫁出去的女儿哪有逢年过节带夫婿回娘家的,裴将军和夫人可不得愿意了。”
她这说辞与宋麒毫无二致。
“我本也是来探望母亲的”,秦姨娘对刚才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江水趁机说,“这不正要离开,遇见姨娘,姨娘近日可好?”
“自然是好的,府上家和万事兴,你就放心罢。不过,前方就是到了园中小湖,与大门是两个方向,华儿是走错了罢!”
“没有走错,不过刚才与母亲聊起旧事,不免想起当初我为何离开,想着想着就往湖边走去了。”
秦姨娘打趣的笑声还未放完,就被江水这当头一喝给震住。
她促狭地问:“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久了,就不与这些旧事争斗了。”
她倒是一脸豁达,反正当初被撵出去的不是她,江水装傻道:“我记得不甚清楚,只是隐约记得冬阳当时在湖边玩耍,我在后头追蝴蝶,一没留神,那个小厮就开始喊落水了。后来大家都说是我不小心把弟弟给推了下去,还说因为我克弟弟,所以母亲迟迟怀不上孩子。”
江水蹬着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无辜与清澈的愚蠢,眨巴眨巴。
“这些奴才怎的随意攀咬,当初侯爷也是着了什么仙人的道,才逼得你们母女分离。冬阳当时小,不懂事,只知道一个劲地哭。我不知劝了侯爷多少次,哎。”
秦姨娘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活脱脱大好人不得志,反连累了别人的感觉。
“或许我真的与这个家八字不合罢,刚回来没几日,就让赶考的秀才进了屋内,差点说不清楚,生生毁了侯府和父亲的名声。”
“怎么回,如今你回来了,又嫁给了裴将军,少年有为,当是前途无量,你是侯府的福星才是。莫要想太多。”这秦姨娘还上前拍了拍江水的肩膀,以表安慰。
“哎”,江水继续诉苦,“近几日我那蜀中的兄长立了战功在京中立府,姨娘可知道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