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林乐桃乍一听到这句话语，还剩下的那点酒意在顷刻消弭，散个一干二净。
林乐桃的心跳得很快，感觉从天灵盖一直发麻到手指尖，一双大眼睛里充斥着警惕，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她直起身子，离开顾序川的怀抱，坐在延展台上等着他的解释。
她觉得协议终止得有点太过突然，正想开口问问对方原因，谁知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将她砸得发懵：
“希望你正式当我的女朋友。”
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林乐桃都没说出话，瞪着对方的瞳孔一动不动，令人看不透她想做什么。
她的眸光中审视意味变得愈加浓厚，表情也一点一点严肃起来，看得顾序川猜不透她的想法。
林乐桃憋出几个字，“不好笑。”
顾序川想解释清楚，“我没在讲笑话。”
“不，我的意思是，”林乐桃的语气听起来不太轻松，“别开玩笑了。”
许是顾序川从她话语中听出点难以言喻的意思，他嘴唇抿得很紧，方才的旖旎缱绻在这一刻尽数收敛，他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不同意，是吗？”
林乐桃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缓慢撕扯着，随着对方的情绪上涌而越发感到疼痛。
“……顾总，你冷静一下。”林乐桃摆摆手制止了他，她从来没有如此冷静理智过，心中警铃当下作响，“进一步的亲密行为确实能短暂将人迷惑，但你大可不必提出这样不值当的想法。”
顾序川的眼神暗下去，看起来像是想把女孩的话语听完，还在等着她继续说。
“你们这类人的婚姻应该是强强联合，有利益交换，但我——”林乐桃摇摇头，“给予不了你任何社会地位或是财富的增加……”
“你觉得我对这些有所图？”顾序川的眉头深深地拧起，眼底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林乐桃深吸一口气，“就算你不图，你的家族呢？”
男人的话语第一次带着颤音，那是外人从未发现过的、竭力遏制着情绪，“我们顶着协议这份关系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终止协议后，就不可以了呢？”
女孩纤细的手指被牢牢攥着，林乐桃感觉像是有一道薄薄的刀片，轻轻地掠过心头，留下一道难以察觉的血痕。“协议不同于其他，我不用对协议以外的事情负责，只需要做好份内的工作，也不必过多考虑将来。”
话音方落，她感到手上骤然传来痛楚——
“你捏疼我了！”林乐桃慌忙想把手抽离，但男人的力道太大了，她并未能如愿。
顾序川的眼底发红，难以置信地望着林乐桃，晦涩的话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你宁愿保持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不愿意跟我有将来……？”
林乐桃不忍看他的表情，暗暗掐自己一把，迫使自己清醒些。既然时候到了，有的话还是必须要说清楚，顺便也警示自己，“你的将来应该是迎娶某位门当户对的千金，而不是我这样的小门小户——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你们这个圈层里的人都应该清楚这点。”
顾序川的声音倏然加重，但仍是压低着嗓门，可话语里却带着隐隐怒气，“我从来没想过什么门当户对。”
他说这话时，林乐桃近乎要动摇了，泪水蓄满眼眶，音调像是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可是你哥就是在你爷爷的安排下结婚的……”
“他是他，我是我。”顾序川低声斥道：“黄婉然在外面养着男人，长辈再安排有什么用！？等两家人觉得彼此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俩就会离婚！”
字字句句话音都在加重，像一把小锤，一下一下地敲在林乐桃的心上，冲击着她的三观。
她有些局促地绞着衣摆一角，因为刚刚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庞大而发懵，“那、那离婚后……怎、怎么办？”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顾序川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现在我跟你在说咱俩之间的事儿。”
林乐桃沉默不语，垂着眼盯着顾序川衣服上的图案，声如蚊蚋，“可协议明明是你主动要签的……”
“我后悔了，林乐桃。”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看的眉头轻轻地拧出个川字，逐字逐句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这协议我不想进行了。”
许是他的声音震慑力过强，一行清泪从林乐桃的面颊划过，顾序川有一瞬间的慌神，下意识用拇指将女孩的泪痕蹭掉，微凉的液体沾染他的指腹，可他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源源不断的泪水还是滑落下来。
“别哭了。”他微微俯下身子，自下而上地看着林乐桃低着头的面孔，语气无比柔软，“我不希望你会是这个反应。”
林乐桃咬着下唇，许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她抬眼谨慎地与顾序川对视。男人一脸担忧的表情都是那么好看，暖黄色的灯光铺上他整道身影，像是氤氲在日光中。
“我想毁约，是希望更坦荡地跟你在一起，想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而不是我们每天同进同出，对外人还要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遮遮掩掩，这不是我想要的。”
男人的话语温柔坚定，努力与女孩的视线持平，他的视线沉重而坚毅，看得林乐桃无处遁形。
林乐桃嗫嚅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月——”
“那你有没有想过，”顾序川打断她的话语，眸光像是快要溢出的一池温水，终究还是说出心底所想，“我爱你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诚然换来的是不解的眼神，可男人还是察觉女孩的防线露出一丝裂痕。
“我给你几天的时间去考虑，”顾序川直起身子，在林乐桃光洁的额头上贴了贴，附在她耳畔要求，“我可以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也要继续在紫金配合我。”
说罢，他最后深深地看女孩一眼，转而走出洗手间。
·
林乐桃回到房间后还在止不住地流泪。
她责怪自己立场不坚定，稍不留神就迷失在那人的温柔乡里，可想起与顾序川度过的这段时间，确实很难能抵挡的住，何况她并没有足够的经验支撑。
她给安娜拨了通电话，哽咽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上一遍，中间好几次她生怕抽噎的声音过大，惹得顾序川听见。
晚间山风徐徐，拂过林间，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
“你现在还在紫金呢？”安娜停下手上的事情，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明天我开车去找你，不是星期日吗？”
“不用了，太远了……”林乐桃吸吸鼻子，想到安娜家和这里的距离，一来一去能够耗费半天的时间，“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新的工作，我听他们说明天开始嘉宾就陆续入住了，到时候我少不了陪着顾序川去应酬。”
“那你赶紧收收，别哭了。”安娜着实难受，放心不下她一个人，“明天眼睛肿着，怎么见客人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林乐桃赶紧又拿抽纸擦干眼泪，但感觉眼眶周围还是很酸，约摸应该是已经肿起来了。
“等忙完这几天，你再想跟他的事儿，不过他这是抽了什么疯啊！？”安娜骂骂咧咧，回想着两人的种种，“我早就说他对你有猫腻吧，草，真让我说中了。”
对好友倾诉，什么理智不理智的在此时便显得不那么重要，她呜呜呜地哭诉着，也不顾前言不搭后语，“你说我说得不对吗？跟他交往后就是会有很多麻烦，在公司怎么办？他以后结婚怎么办？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你看你，现在还惦记工作，真是人说城门楼子你接胯骨轴子。”安娜半数落半哄着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跟你结婚呢？”
“你觉得可能吗，你看看顾序洋。”林乐桃说得很肯定，“那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啊？还要彼此一起过几十年？有钱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安娜挠挠脑袋，“那他俩不是也得离婚吗……”
“他们离他们的，我不想折腾来折腾去，结个婚到最后还要离婚。”林乐桃并不想过多去想顾序洋和黄婉然的婚后生活，她对结婚这件事还是抱着美好想象的，在得知实情时实在有些倒胃口。
“那你喜欢顾序川吗？”安娜冷不丁地问道。
林乐桃乍然缄默，不想直面思考这个问题，“人挺好的……我不知道。”
安娜哭笑不得，“你真是……”
林乐桃虽尽力逃避，但一瞬间，脑海里却闪过许许多多她和顾序川在一起时的画面，旖旎缱绻的片段又再次呼啸而来，那明明是很温柔亲昵的动作，而现在却像一条条冰冷的手臂，将她扯向两个方向。
应该是喜欢的。
她模模糊糊地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温柔并非是假的，关照并非是假的，亲密虽然真假半参，但是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也在隐隐渴求这份关系能一直延续下去。
“我觉得你是喜欢他的，你不是对他没有感觉。”见林乐桃半天不说话，安娜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说话我就代表你默认了。”
林乐桃确实对顾序川有好感，但每每一想到现实，她就会拼命提醒自己不要深陷进去，要看清两人的差距。
“这样条件的人天天在眼前晃，很难有人能不动心吧？”林乐桃短短叹一口气，“我又并非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