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人
肌肉男如同一个没了气息的破布娃娃，瘫软地栽倒在台边。
唐帆惊住了。
不只是她，周围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看看被砸进地里的健硕男人，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唐帆，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这是人类该有的力量吗？
不远处，宋云也极为惊异，她微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愣愣道：“这姑娘，是练铅球的吧……”
比赛场地内一时陷入安静。
大约半分钟后，清脆的掌声忽然响起。
“啪啪啪——”
孙杨迈开长腿，缓缓从裁判席走下来，直到来到唐帆的面前：“你的体能对抗力量很强，是整个外城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谨代表护卫队12分队，破格欢迎你的加入。”
他的脸上带着亲近和煦的笑容，努力向唐帆展示友好。
唐帆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急，小杨，这才只是第一轮面试，现在就要开始抢人吗？”训练场里侧，一个身着迷彩色作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瞥了眼唐帆，转而笑呵呵地对孙杨道：“按照规矩，面试者要先结束所有考核之后，才可以成为备选队员，供正式队伍选择……你现在，是不是越矩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逐渐转为质问。
孙杨却没被吓到：“您是7队的队长，自然是您的权力大。可我记得，似乎人数不齐的小队是可以在面试中提前挑人的，难道……我记错了？”
二人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下一秒，孙杨却话锋一转。
“不过，规矩终究是死的，再怎么样也得问当事人的意见——你觉得呢，唐帆？
正打算看好戏的唐帆：“……？”
怎么事儿，矛头怎么突然对准她了？
“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给你介绍”，孙杨夸张地一拍手，继续道，“面前这位是护卫7队的队长林天彬，他们上周出任务的途中有一个队员不幸受伤，返程时又因为林队长指错了路，延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导致7队现阶段缺人……所以眼下来基地面试新的替补人员。”
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呢，是12小队的副队长，那位宋云女士和我同属一个队伍。由于我们建队的时间最短，人数碰巧也还差一个……”
唐帆眨巴眨巴眼睛，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怎样选择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最近任务数量激增，我们对于招募新人比较急迫，或许会直接提拔你为正式队员”，孙杨状似随意地望向林天彬，“不知道林队长，会怎样对待新队员呢？”
林天彬嗓音低哑：“自然按照惯例，从替补队员做起。”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占下风。
唐帆听明白了，她想了想，刚要张嘴。
下一秒，孙杨轻飘飘地开口：“不过，只有正式护卫队员才能领薪资哦……”
唐帆听得清楚，她神色一凛，立刻严肃表态：“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我愿意加入12小队！”
赚钱嘛，不寒碜！
-
第二轮面试还将继续，唐帆成为唯一一个提前得到工作的人。
她跟着宋云前往机要库填写入档资料。
穿过一条长长的阴暗走廊后，他们来到一间加厚的保险库门前。
这门似乎有些年代了，上面的浅金色涂漆几乎掉的干干净净。
“咱们外城穷，这是从废城区捡回来的”，宋云扭动门把手，转头对着她笑，“不过这门只是看着旧，安全性没得说。”
她用力拉开大门，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全黑的防爆铁门。
宋云“当当当”敲了三下，另一侧传来瓮声瓮气地女声：“什么事？有预约吗？”
“12小队新人，来交档案。”
话音落下，那边响起一阵叮铃咣啷的翻找声。
很快，门上唰地打开一扇小小的窗口，一沓表格被递了出来。
紧接着，像是对她们避之不及，“砰”的一声，窗口又猛地闭合。
“十分钟内填完，自己留好备份去核实，确认无误后还给我……”
唐帆抬手接过文件夹，正要动笔时，机要室内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愣了愣，无意识地想要辨认那声音的来源。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吵架，好像是在争辩什么。
“我说了，别往外看……不行！不是这张，怎么少了一份资料！！”
“你太不严谨了，你总是不会分类。”
“滚开！都离我远点！……什么声音，又有人过来了……”
“嘘！”
对话没头没尾的，唐帆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宋云。
“不用管，你写你的”，她淡定地昂了昂下巴，“她在城外的地下室躲了六个多月才被找到，有点被吓傻了……不过她是个数据天才，所以上面给她特别定制了这个地下房间，让她留在这里整理资料。”
唐帆这才点点头。
表格的内容很全面。
她扫视一圈，却有些迟疑。
这些问题太详细了，一旦出现差错很容易被发现。
于是到最后，她在【家庭住址】一栏停驻视线，挥笔写下李奶奶家的大致方位。
这样做一来贫民区脏乱破旧，没有规则分布的街区，唐帆也记不清具体的地址；二来，她现在的身份成谜，算是偷偷进入外城的“黑户”，若是未来被人识破，罪名连坐到李奶奶身上，至少也能赢得些躲避时间。
盯着空荡荡的纸面，她沉思片刻，又在【现有家庭成员】的条框内写下了“奶奶”。
嗯。
好像，写完了。
她整理一下纸页，在最上面填上姓名和年龄后，递还给宋云。
“嗯？填的这么快！”后者一惊，愕然地往后翻了两页。
“就写了这么点啊？这后面的，曾经的居住区域，还有亲戚姓名、住址……”宋云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极为小声地问，“不会都，都离世了吧？”
应该……可以这么说。
唐帆：“……嗯。”
“哦，不算大事儿，咱们情况差不多，外城基本没有几个家庭超过三个成员……”宋云不再追问，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磨砂的半透明卡纸。
她对准调查表的四角，轻轻放在上面，然后顺着边际用力挤压。
察觉到唐帆疑惑的目光，她微笑着解释：“这是复印纸，可以在不破坏原有字迹的基础上把文件拓印下来……不过不用描边。”
“没见过这么高级的东西吧……”
唐帆抿抿嘴唇，终究没忍住，问道：“……为什么，不用打印机呢？”
宋云呲牙：“还是那句话，穷。”
唐帆了然，大概未来她将围绕这个问题经历许多次震惊。
没一会儿，宋云完成了文件的复印。
她将调查表格还给机要库，轻轻把保险大门关上后，带着唐帆往外走。
大概是队友间的特别照顾，在迈进楼梯间，两下轻柔的敲击声后，头顶的日光灯忽然“嗞啦”的不停闪烁。
大楼的电力似乎非常不稳定，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几秒。
终于，“啪”的一声，所有照明全部点亮。
唐帆下意识眯起眼睛，直到完全适应光亮后才缓缓睁开。
宋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以后就是12队的队友了，借这个空闲时间，我带你在护卫基地里逛逛。”
她带着唐帆往上走，边走边说：“出于安全考虑，训练场和文化课程都建在地下六层，环境会比较暗，你注意台阶。”
唐帆没吭声，她好奇地观察着四周。
走廊规整干净，阶梯到墙面刷着相同的米白色漆料，除了右上角必要的指示牌，根本看不出多余的使用痕迹。
对比训练场的杂乱，这实在干净的不可思议。
不等唐帆开口，宋云头也不回地道：“这墙咱们基地一天刷八百遍，你可别乱摸……”
好奇怪的规矩。
唐帆：“为什么？”
有隐藏的机关吗？
“末日之前这栋楼是个银行，周密性没得说，所以非常抢手”，正好走到了一层，宋云拍拍手，把走廊的灯全部关掉，“安全区内的一个赌场老板之前看上这里，和队长争了好久，当时我们差点打起来，啧……”
“从那之后他就特别宝贝这面白墙，天天检查有没有印子……”
她握住门把手，顿了顿。
大门有些重量，唐帆上前接过，很轻松便拉开了。
宋云一愣，侧身钻了出去。
“你的力量是怎么练的，以前学过健身吗？”她总算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了。
其实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偷偷捏一捏眼前女孩的肌肉。
“没练过，天生的”，唐帆话音一转，回到之前的话题上，“队长？是12小队的队长吗？”
“当然不是”，宋云道，“他是个非常伟大的领导者，不过，和咱们小队也有些渊源……”
两人通过看守的身份检查，来到街道上。
宋云眼珠一转，忽然提议道：“你是贫民区来的，估计有很多东西都不了解，要不咱俩一起吃顿饭，我给你讲讲？”
她充满希冀的眼神让人不好拒绝。
“好。”唐帆应声。
她话音刚落，宋云嗷地欢呼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便签本，唰唰写下一行字。
唐帆看过去——【上午9：43，训练暂停，带领新人学习基地知识，用时2小时。】
嚯，好熟悉的操作。
上班摸鱼。
唐帆没有多问，转而望向城区内部。
普通区非常大，即使护卫基地和大门间已经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却才只到这条街的中段。
而里面的生活似乎更为繁华。
悬浮在半空的横幅闪烁着绚丽的荧光，比前街更过分的是，它们似乎挂着微型录音机，一首接一首不停播放音乐。
从这个角度，隐约可以看到一排高于所有建筑的庞大轮廓，形状如同一堆歪倒的酒瓶，占据不小的面积。
街道之中，叫卖声、玩笑声、甚至打斗声不绝于耳。
如果说贫民区是寂静的死城、普通区的前街像是安宁的闹市，那内区则喧闹的无所顾虑，几乎称得上混乱。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几团水雾形成的花朵，紧接着唰地一下，伴随着古怪的香气，几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握着半透明的牵引线，缓缓升到半空中。
她们个个穿着清凉，笑容妩媚，蜜色的长腿轻轻摇晃，扭动着腰肢摆出各种香艳的姿势。
下方有人轻佻地吹口哨，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便是一阵哄笑。
这种反应并不礼貌，舞女们却仿佛习以为常，招揽的动作没停，撩拨地对着所有人飞吻。
突然，距离护卫基地最近的一个舞女转过身，面向着唐帆，娇媚地对她招手。
唐帆本来只是随意瞥了眼，在看清对方后却兀地顿住。
她的眼前，古怪的光点再次出现。
它围绕着舞女旋转，速度不快，像是一种古怪的标记。
唐帆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她刚迈出一步，立刻被一股力道拉住：“别进去，那边很危险。“
宋云严肃道：“以基地为分界，里面被称作外城的暗区，生活的都是不受政府和军队管辖的人，他们经常发动□□，伤过咱们不少队员。总队长下过令，护卫队坚决不允许和暗区打交道。“
说完，她扯过唐帆的肩膀，往反方向走：“不用害怕，他们是生活在暗处的老鼠，一般不敢挑衅……走吧，今天我大方一次，请你吃点好的去！”
在即将转过街角时，唐帆悄悄回头看了眼。
暗区依旧热闹，她眼中的光点也没有消失。
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解，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吗？
来不及多想，宋云左拐右拐，带着唐帆走进一家干净的中餐馆。
她拿出一张黑色卡片递给前台，对方熟练的在上面盖章，然后将两人带到一个隐秘的包间。
“这是工资卡，不用羡慕，等做过任务你也会有的”，宋云笑道，“现在，我来跟你讲讲关于护卫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