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灵卡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对,是灵!”
“只有你的灵足够强大,拥有足够的灵感,你才能捕获更强大的灵,你才能绘制更强大的灵。”
“首先第一步,你需要看见自己的灵,只有你看见自己的灵,你才能找到其他的灵。”
“来,跟着老师来做,闭上眼睛,安静点,深呼吸。”
台上的老者听着孩子们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小小的嬉闹声,等声音渐小,趋于安静后,悄悄的甩出一张卡片,笼罩住了教室内的所有人,包括盘坐在最后面的章安安。
原本还感觉没啥的章安安,突然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狭小的黑暗空间里,这空间黑沉的可怕,正在她慌乱之际,那老者的声音轻轻的在耳边响起,“抱元守一,集中注意力。”
话毕,黑沉的四周突然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有着细微的不同,颜色、亮度、大小,有的光彩至极,有的绚丽至极,还有的暗淡的几乎要熄灭。
“每个人的灵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认识它的,它曾出现在你的梦里,你的感受里,你的回忆里,它就是你,它拥有你的特质,拥有你的脾气,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从这里面找出独属于你的灵!”
章安安惊异的看着周围神奇的景象,激动的厉害,半点也安静不下来,她妄图用肉眼在这些光点中,找出那个所谓独一无二,直到眼睛酸涩,头冒金星,也没看出个一二三。
“沉下心,用心看!”
半晌没有进展的章安安这才安安稳稳的坐好,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尝试着平复情绪,慢慢的呼吸平缓了下来,思绪竟然也飘向了遥远的从前。
章安安家在西北的偏远农村,她妈生下她姐章平平一年后,她爸就出去打工了。
章安安是在他爸走后大半年才生下来的,自生下来,便闲言碎语不断,她奶看她妈的眼神也一天天的不对头起来。
她妈在村里又熬了两年,没有等到他爸的一丝音讯,也悄悄踏上了南下打工的路,从此,章安安姐俩便再也没有了父母。
村里的留言让奶奶始终心存疑虑,对章平平这个大孙女还好,但是对着章安安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而且她也不止这两个孙女,她儿女五六个,孙辈的就更多了,孩子一多就不值钱了,要不是她从小偏心章安安的父亲,根本不会来照顾这两个丫头片子。
她住在章安安家,其他儿子养老的粮食就要送到这里,靠着这些粮食,章安安两姐妹才能活下来。
能活并不代表能活的好。
洗衣、做饭、喂鸡、赶鸭,从记事起,这些零碎的活计就都是章安安的了。
衣服洗不动,就用脚踩。做饭够不着,就垫着凳子。喂鸡没有食物,就自己去地里找。赶鸭丢了一只,差点没被奶奶打死。
直到八九岁上,村里出现了几位脱贫干部,好说歹说的把她弄到学校里去了,章安安这才能在这些繁琐的活计中喘一口气。
磕磕绊绊的念了几年学,连初中都没读完,奶奶就病了,她那几个伯伯、姑姑将她和姐姐叫到奶奶床前,询问她们俩的意见。
她俩能有什么意见,只能听凭大人决定。
在奶奶的坚持下,两姐妹都辍学的决定改成了已考上重点高中的姐姐继续上学,章安安则留在家里,侍弄土地照顾奶奶。
幸而章安安也没有什么非要读书的执念,便听话的待在了家,她将奶奶照顾的很好,直到姐姐大学毕业,终日卧病在床的奶奶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办完奶奶的后事,清点完家当,章安安将斑驳掉漆的黑木门挂上锁,带着铺盖跑去了姐姐所在的城市。
待找到姐姐,看清那讶异的目光下隐隐的嫌弃后,章安安被晒得黑黢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依旧憨厚老实。
跟姐姐吃完饭,章安安在姐姐安排的旅馆住了一夜。那一晚,她彻夜未眠,她看着平静,可从未出过院门,心底本就惶
惶,姐姐的嫌弃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姐姐第二天并未出现,章安安有些难过,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傍晚时分打电话通知了姐姐,不顾她的阻拦,直奔火车站买了南下的票,来到了那个让她父母都杳无音信的城市。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来这座城市到底是想干什么,找父母吗?这都快二十年了,找到了能怎么样?
难道指望他们痛哭流涕,指望他们百般忏悔?这怎么可能?
章安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宽的人,村里人也都这么说她。
奶奶小时候怎么对她的,都是有目共睹,可她辍学后,种地、喂鸡、喂鸭、做饭,家里地里样样都拾了起来,没有一句怨言,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她一句不好听的都没有说过,孝顺的伺候完了老人最后一段时光,让她体体面面的上路。
当初知道自己辍学,哭的不能自已的姐姐,在事隔五六年后,再次见面,也只剩下嫌弃,章安安依旧笑容满面,温和老实的没有一丝攻击性,没有吐出一个尖刻的字眼。
她一向是能干的、老实的、不争不抢的、随遇而安的。
怎么可能在时隔二十年后,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找那素未谋面的父母?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怎么不可能!
章安安,你真的没有一丝怨言吗?
看着姐姐那碗冒尖的饭,而你只有锅底糊了的锅巴时,你没有难过吗?
洗衣做饭时,你看到坐在屋里读书的姐姐,你没有不平吗?
被村里的小孩拿石头砸,被叫野种、杂种的时,你没想过反抗吗?
辍学时,你没有觉得不公吗?
沉重的农活压的你喘不上气的时候,你没有想要逃离吗?
服侍已经半瘫痪在床的奶奶时,你没有不耐吗?
那个吸着你的血读了大学,还鄙视着你的姐姐,你没有伤心吗?
你可以老实温和,可凭什么要任人宰割!
而造成这所有一切的源头,都是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做错事的人不是她,没良心的人不是她,亏欠别人的更不是她,可为什么到最后放不下的却是她!
章安安的眼泪终于一颗接着一颗的滚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有时自己也怀疑是不是泪腺坏掉了,连日日相处的奶奶离世她都没有掉一滴泪,只低着头,不让人看清神色。
她坚强的接收了命运,换了城市生活,有了稳定的工作,自考上了大专,生活有了起色。
她妄想多年后偶遇到她的父母,向他们证明他们的错误,让他们后悔不迭!她妄想事业有成后,能以同样鄙视的眼神扫向她的姐姐,让她羞愧难当!她妄想挣了大钱后,风风光光的回到那个小小的山村,在那个小小的土包前耀武扬威!
可她也知道其实都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根本没人在意她。
然而一场意外又将她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章安安终于止住了眼泪,于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颗光点,那光点并不夺目,也不绚丽,就那么静静的挂在那里,温和又坚定,章安安知道它拥有多么强大的生命力。
周遭的光点一点点的熄灭,好似全世界只剩那一颗光点,忽然间,它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章安安冲来,没入她的眉心。
章安安心头震动,仿若破壁,一刹那间,前世种种似乎都离她远去,那些过于强烈的情感清风一般随风而逝,自此灵台清明,仿若新生……
当一切都已散去,章安安惊醒一般的抬起了头,教室里只剩下那个老头还安静闭目坐在讲台上。
脸上发干的泪痕提醒着她,那些都不是梦,伸手抹掉自己脸上残存的泪痕,章安安向着老头微微鞠躬,踏出教室门。
此时雨已经停了,门外刘风安静的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