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十六）
微斜的山坡上居然有一栋房子，房子是木制的，屋顶是三角形，门两边挂着两个半旧不新的灯笼，若非门上还挂了一串亮着的圆球灯，还以为走进了哪个地方的恐怖现场。
姜玉：“……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房子？”
虽说这个地方已经出了别墅区，但是离山路也不远，什么人会在这个位置建个小房子？
边则推开门，轻车熟路打开了灯，“这房子以前是堆垃圾的，没用过后住在上面的小孩就时不时过来玩，有些小孩还偷偷跑到这里打游戏。”
姜玉跟着进去，房子里出乎意料的拥挤，不大的空间里沙发、桌子、椅子的什么都有，居然还有冰箱，不过没有插电。
房子后面还有一道门，打开是往上的梯子，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扶着栏杆抬头往上看可以看见无垠的漆黑天幕，闪烁着零星的几颗星星。
姜玉吸了一口气，冰凉的冷空气钻进喉咙往肺腑流去，大脑一下清醒了许多。
“这个地方可以看到烟花？”
“嗯，这可是我以前的秘密基地。”
“你喜欢看烟花？”
这应该算是第二次了。
边则微微仰着头，下颌明晰，“烟花不是挺好看的嘛，你不喜欢？”
姜玉轻呼了口气，“喜欢啊，它有种转瞬即逝的美。”
边则看了眼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随意地道：“心情怎么不好？”
“……一点不愉快的事而已。”她很难将那些事情说出口，转移了话题，“你呢？过年不是应该跟家里人一起过吗？”
姜玉知道边则过年去他外公外婆家，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正和他家里人一起。
“吃完饭无聊出来走走，想起这里每年都有人放烟花，就过来看看。”他轻描淡写地说。
烟花哪里看不是一样的？姜玉让自己不要多想，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却不自主的抠了抠，“……对了，之前你没事吧？那天我听见边叔叔接了电话，还提到了你的名字，给你发了消息……”
但是你没回。
“不好意思，因为那天我带人去找边晟远公司的麻烦了，给他添了点堵。”边则的神情淡了点，“手机关机没怎么看，免得他找上我。”
姜玉微微睁大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居然会是这个原因。
“那天……是我妈的忌日。”边则突然道，表情很难用言语说清，有点空，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我看不惯他过的好，他这种人怎么可以过得好。”
“我的这些想法是不是很阴暗？”他偏头盯着姜玉的眼睛看，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觉得。”她居然一点犹豫也没有，对上了他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和边叔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不会说什么‘他毕竟是你爸爸’这样的话。”
并不是所有亲人之间都是有爱的，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没有资格发表一些“善良”的话，这太自以为是了。
况且……她自己都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这个回答似乎让边则的心情变得不错，他唇角一弯，靠在了栏杆上面，继续了刚才的话题，“边晟远在外有家有儿子，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都没有顾忌，因为他，我妈身体越来越差，后来没熬过去，比起我，外面那个才是他真心喜欢的儿子。”
姜玉安静地听着，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渣男”。
“他是不是每次回来就在你和林阿姨面前说我不好的话？”边则眸光微冷，“他就是这种人，把错推卸给其他人，自己身上永远是干净的。”
擅长PUA的渣男。
她在心里补充。
“虽然没查出来他和你妈妈的事，但边晟远这么做肯定不可能是善心做好事，你们要小心他。”
对于还是学生的姜玉来说还很难想到有什么理由能让边晟远接自己和妈妈来别墅，还时不时送礼物，明明边叔叔根本不喜欢她妈妈，现在……只能顺其自然了。
“我知道。”
虽然边则只是简单地说了一点自己的事，但是对于姜玉来说已经足够。
“那你没被边叔叔逮到吧？”
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色下也清亮有光，像是睁着圆溜溜大眼充满好奇的猫咪。
……和Luke的眼睛有点像。
边则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当然没有，他只能无能狂怒了。”
姜玉想象着那个画面，笑出了点声音，心情一下放松。
“你总算笑了。”边则的一句话令她双颊泛起了点浅浅红晕，下一秒，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新年礼物。”
姜玉猝不及防，下意识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萤石吊坠，不规则形状的浅绿色水晶颜色剔透，金色铁丝将其箍在其中。
很好看。
“这……”
姜玉话还没说，边则直接道：“这个不贵，只是普通的小礼物而已。”
推辞的话消失在嘴里，姜玉只好收下，“谢谢，不过我没有准备什么……”
她完全没有想到边则会送礼物，这会儿全身上下只有手机和一包纸巾，就算想凑个临时的也凑不出来。
“不用。”边则无所谓道，“礼物又不是强制性的，就当我没回你消息的补偿吧。”
摸着盒子冰凉的外壳，姜玉又说了一声“谢谢”。
倏尔，不远处一束拖曳着的明亮焰火升空，“砰——”的一声炸开，绚丽的烟花四散，如溅射的流星，纷纷坠落的花瓣雨。
“砰砰砰——”
烟花照亮了天际。
朦胧月光下。
心跳的声音好像比天空中的声音还要大。
……
年初二林玥早早起来，她似乎已经忘了昨日在林文伟家发生的一切，做好早餐就去叫姜玉起床。
“八点半了，昨天你几点睡的？快起来吃早餐。”
姜玉睁眼，坐在床上缓了缓，自然不会老实说昨天晚上她凌晨才睡。
和边则看完烟花分别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然忘了白天发生的事，夜色下的烟花和那双微微含笑的眼睛一幕幕不停回放，那根吊坠也被她放进了抽屉。
今天要去祭拜姜正，因为这几天不好打车，所以得早点出门。
墓在郊区，一去一回已经是下午近两点。
姜玉手里提着从老地方买的老字号糕点，一手挽着林玥，看见了别墅大门站着一个高高的身影，卫衣卫裤，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身看过来，目光直勾勾的。
“你们住这儿？”
语气称得上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