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十六)
陌生的年轻男人身量颀长,形貌拔群,只一眼看过去就是极其吸引人的存在,身后的车好像是黑色迈巴赫。
丁骐骥和男人对上视线,清楚地看见他唇边的笑微微一收,眼中似有锋利冷意一掠而过。
姜玉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眼神的短暂交锋,她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边则微微一笑,侧头,“那是?”
“我朋友,丁骐骥。”
丁骐骥走了过来,“你好。”
姜玉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边则,也只好说了朋友,丁骐骥在那一瞬间看清他的眼神,明白了这个男人对他的敌意所在。
看着姜玉朝他说再见,再自然地进了那个男人的车,丁骐骥脸上礼貌性的微笑消失,内心的失落难以言喻,他看得出他们之间更熟悉。
……
“你的病都好了?”系好安全带,姜玉扭头看人,“是来请我吃饭的?”
“嗯。”
边则没着急开车,侧脸看睫毛很长,“你和他是同事?”
姜玉反应了一下“他”是谁,“你是说丁骐骥?不是,他在隔壁上班。”
“这样啊。”他惯性地牵了牵唇角。
姜玉觉得有点奇怪,她觉得边则从看到丁骐骥后情绪就莫名有些压了下来,那句问话像是以前见过丁骐骥一样,不等她询问,边则就转移了话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可以。”姜玉说。
“海鲜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行啊。”
边则打开了车前的抽屉,“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车抽屉里居然放了一大堆零食,有小袋的饼干薯片果冻,其中不少是进口零食,还有一盒鲜芋奶酪球。
姜玉拿了一个,鲜芋奶酪球一个有拳头大小,外面的芋泥吃起来糯叽叽的,里面的奶酪分量充足,口感微甜,一口下去非常扎实。
“谢谢,你平时也喜欢吃这些?”她问。
“不怎么吃。”边则回。
姜玉咀嚼的动作一顿,明白了这些吃的都是给她准备的。
……也有可能是前女友留下的习惯。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这反倒让边则看她一眼。
左手边的手机震动,姜玉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再一看是边则放到中间的手机,来电显示“陈成”。
边则瞥了一眼,“能不能帮我接一下?”
姜玉见他认真开车,只好拿过来点了接通,刚一接通打电话的人就急急忙忙开了口,“老板,之前和我们签了约买下画的杨总这会儿过来说画有问题,是赝品,非要您过来处理。”
姜玉一听就知道是比较紧急的事,“我把电话给边则,你再给他说一遍吧。”
电话里的人愣了愣,没想到会是个女声。
边则眉梢一挑,“怎么了?”
她把电话举到他耳边方便他听,边则听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给他说我现在来不了。”
不知道那头又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最后说了句“知道了”,然后示意姜玉可以不用举着电话了。
“你要是有急事就赶快去处理吧,哪天吃饭都可以的。”她把电话放回原位。
“抱歉。”
事情确实比较急,但边则不想这顿饭就这么泡汤,他想了想,“处理这件事应该要不了太久,能不能一起?”
“不会打扰你吗?”
“没事,你还可以去看看画。”
边则改了道,半小时后到了画廊,姜玉看他进去直奔二楼,打算先坐在车里等一会儿。过了五分钟左右,一个穿着衬衣西裤的年轻人从画廊出来,手里拿了杯水,左顾右盼了下朝着车走过来,然后弯腰敲了敲车窗。
姜玉降下车窗,陈成也看清了她的脸,暗藏了几分好奇,“是姜小姐吗?老板让我给你接杯水。”
“谢谢。”她接过水。
陈成:“坐在车里无聊,要不要进来看看画?”
老板一上来第一件事不是和杨总见面,而是叫他下来招待车里的人,这还是第一次。
“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姜玉问。
陈成连忙摆手,“不会不会,他们在会议室里的,楼下没人。”
姜玉这才放心,第二次进这个画廊,她发现和上次来有些许不同,墙上展出的画有的已经变了,其中有一幅画似乎是重点展出,挂在最中间。那是一幅星空图,深蓝色调,画面有些微抽象,但因色调饱满而让人不由多看几眼。
下面是画家的名字,钟见栩。
陈成跟在姜玉后面,见她停在这幅画面前似有兴趣,介绍道:“这幅画是才签下的,画家本人虽然还没来过这里,但是听说是个很年轻很有天分的新人艺术家,和我们老板也认识。”
姜玉听了又将视线投了过去,她不太懂画,但也觉得这幅画很不错,在展出的这一片墙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它。
陈成作为画廊的顾问,对这些画都要基本的了解,经他介绍,姜玉了解了不少,尤其是一些艺术圈子里的名人,以及部分不怎么出名,但是有潜力的新锐画家。
其实从买家来看,这些画的主要价值是收藏和投资,画廊做的也是一种投资,能进这个圈子的家底都不少。
概因经常和人打交道,陈成很会说话,介绍完话他问姜玉要不要喝点其它的,姜玉说不用,这会儿他们在一楼已经快二十分钟,边则还没下来。
“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陈成说,“那个杨总算是大客户,我也没法处理这事儿,边老板难得今天早回去,还得又回来一趟。”
“你们老板平时很晚才走?”
姜玉也没纠正他说的“约会”二字,这样反而尴尬。
“算是吧,六点关门,一般都是我们先走,只前几天生病没来。”
姜玉:“那天晚上他生病是你给他送药的吗?”
“送药?”陈成不明所以,“没啊,我们都是第二天才知道他生病了所以不来了。”
姜玉愣住。
……
边则下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事情解决了。那幅画不是赝品,那位杨总在其它地方看到的第二幅同样的画是那位美术学院教授的学生的仿画,以假乱真到以为他手里的正品是假的。
打电话,再解释这件事不难,烦的是那个姓杨的废话多,扯下来居然费了这么多时间。
打开车门,看见姜玉坐在副驾驶上看手机他松了口气,“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姜玉关了屏幕,“事情解决好了吗?”
“好了。”边则坐上车把门一关,“饿了吧,马上带你去吃饭。”
“还好,刚刚吃了点零食垫肚子。”
边则预定的那个餐厅离这边有点远,路上堵车,他担心姜玉会饿,换了家最近的西图澜娅餐厅,开车过去只要十来分钟。
姜玉确实是有点饿了,吃饭的时候她没怎么说话,专心吃饭,边则以为她饿到不想说话,一时间倒是有些愧疚。
吃完从餐厅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边则开车送她回去,直到车上的姜玉也没怎么说话,他才觉察不对。
“是不是因为等久了所以生气了?”他边开车边道,“对不起,没有下次了,别生气了行不行?”
语气像是在哄人。
姜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本来想当不知道那件事,但他一开口她就没忍住,“边则,你那天生病到底叫人给你送药了吗?”
边则总算知道了她刚才沉默的原因,很快猜到应该是刚才陈成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把车慢慢停了路边,想要认真地和她说话。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向你撒了谎,”他诚恳认错,目光注视着她,也在仔细观察着她,见姜玉的神情并没有松动,眉心有了淡淡的褶皱,“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呼出一口气,艰难地剖心,说的可怜,“太想见你了,所以脑子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不是故意骗你。“
姜玉确实有点生气,知道那晚边则高烧没给助理说,也没送药一事,证明那通电话从始至终都没打错,他装的还那么像,怪不得一接电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发着高烧都能这样忍,只为了在她这里卖可怜,如果她没拒绝去医院陪他,那他是不是就不管自己了?
“你是怎么发烧的?”
不怪她这样怀疑。
边则为姜玉的敏锐而无奈,但他知道自己说真话一定会惹她生气,所以面不改色地撒谎,“空调温度不小心开得太低了,再加上前两天睡觉没盖被子所以发烧了。”
其实是他故意泡了冷水澡,湿着头发开着空调,又喝了冰酒,折腾自己发烧,只为了找个借口和她见面。
身体浸泡在冷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都冒着寒气,冰块顺着喉咙下滑,他那时满心都是找个借口联系上姜玉。
迟迟得不到回复的答案,让他开始焦躁,时间越久,他就越有种姜玉可能会拒绝的预感,他很难让自己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想了个办法。
身体开始发冷疲软,喉咙咽涩,全身发烫,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但是边则拿起手机打过去时却感到紧张,像个拙劣的演员,但幸好骗过了那个想要见的人。
这个答案和上次一样。
姜玉想他大概不会故意让自己发烧,肩膀一松,“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重视你自己的身体,发烧了应该赶紧吃药看医生吗,而不是为了见我故意拖延。”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边则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是在关心我吗?”
姜玉这才感觉到一点不自在,或许是车内的空间过于狭小了,她感觉脸颊微微发热,“……正常关心而已。”
边则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有些着迷地看着她白皙的脸颊那点浅浅嫣红,她不知道,因为肤色过于白皙,所以那点红晕就像是落上去的一片樱花。
他忍不住想抬手擦拭。
压抑许久的汹涌又再度冲出桎梏,他小心翼翼抬手摸上了姜玉的脸颊,掌心捧着她的下颌,呼吸沉了下来。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姜玉僵坐在位置上,看着边则的眼睛越来越近,像是深邃的漩涡,让她难以动弹,几乎占据她整个视线。
下一刻,唇上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