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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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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江砚平静地望着掌心的草蝴蝶。

不过一个单调乏味的死物,但他愣神的功夫已经错过拒绝的时机。

眼下再推拒,倒是显得不近人情。

姚芙绵还在诉说自己的苦衷,眸中水意浓到快聚成泪。

“此回是我不对,下回再有这种事我一定提前告知表哥……不对,我一定回绝,自是与表哥的事最要紧。”江砚不说话,姚芙绵摸不准他态度,但看他面容已不似方才冷硬,于是将主意打到他另一只手上。

姚芙绵一点点攥住江砚空着的那只手的指尖,拉着轻轻晃了晃。

像在催他原谅她。

才晃几下,江砚就将手抽回,神态自若地负到身后。

“并未生气。”

从容和缓的话让姚芙绵松了口气,她泪眼汪汪地问:“那表哥还愿意教我弹琴吗?”

已经错过今日能与江砚共处的机会,姚芙绵接下来更要替自己多争取。

江砚身量高出姚芙绵不少,垂眼看她,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动了动。

默了片刻,才道:“若是你想学的话。”

这便是应允了。

姚芙绵这才转涕为笑,露出今日在江砚面前的第一个笑容。

“那我明日来找表哥。”她说得很郑重,“明日一定来。”

夜色浓重,姚芙绵站在原地踟躇。

她想与江砚多待片刻,但该说的话都说了,她也没有理由再留下。

而江砚也仅是默不作声看着她,并未有想邀她进去里边坐一坐的意思。

“那我回去了。”姚芙绵轻声道,“表哥早些歇息。”

她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念念有词:“表哥明日等我。”

有前一日的教训,姚芙绵第二日一早就来了皓月居。

不知侍者是否被提前交代过,姚芙绵这回不用在门口等通禀,直接被侍者带到室内。

令她意外的是,宋岐致也在此。

“姚娘子。”宋岐致笑着与她问好,文质彬彬。

姚芙绵浅笑着回礼。

“方才有人来找怀云,许是要花上些时辰。”宋岐致从一旁的书架上拿来几本书籍,放在姚芙绵面前,“姚娘子若是感到无趣,可看些书打发时辰。”

“多谢。”

姚芙绵不禁想,为何外界对江砚的赞誉那么高,而他身边的宋岐致却鲜少被提到呢?

分明宋岐致不比江砚差多少。

甚至比之江砚更和善可亲。

不过这也不是她所能决定的。

姚芙绵将古琴放到一旁,拿起面前的书来看。

过了半个时辰,江砚才来。

正在看书的姚芙绵与宋岐致二人齐齐抬头看向他。

许是有宋岐致在,姚芙绵有所顾及,并未对江砚表现出亲昵,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表哥”。

宋岐致看看江砚,又看看姚芙绵,问道:“可需我回避?”

宋岐致不是没见过有人向江砚讨教音律,但他不清楚姚芙绵是如何作想,是否在意他在边上,总归还是要问一句。

姚芙绵倒是希望宋岐致不在,如此她想对江砚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但此举无异于赶客,由她说出口不合适。

于是她只能看向江砚,等待江砚决定。

“不必。”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宋岐致是否在场都无所谓。

江砚想起上回他与姚芙绵在院子里的情形,甚至认为宋岐致在会更好。

既如此,宋岐致便未挪动,继续看方才未看完的内容。

江砚让侍者搬来一张琴桌,放在姚芙绵面前。

姚芙绵疑惑道:“这张似乎与我上回来的时候不一样。”

江砚敛眉,似乎在回忆,而后才道:“坏了。”

姚芙绵却感到奇怪。

琴桌是弹琴专属,多做陈设用,轻易坏不了。

但江砚都如此说了,姚芙绵识趣地不追问。

因着宋岐致在场,姚芙绵不好对江砚表现出亲密,只好努力装愚钝,认真地请教江砚。

如此下来教完一首曲子所花的时辰,比之前短上许多。

“姚娘子回去后照着我方才说的多练几遍,不日便能得心应手。”

“我知了。”姚芙绵乖顺颔首,“今日劳烦表哥。”

宋岐致在此,姚芙绵也不可能对江砚眉目传情,道了谢后径直离去。

直到姚芙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宋岐致才道:“姚娘子琴技……似乎有些欠佳?”

江砚默认。

宋岐致不再问,兀自琢磨。

姚芙绵与江砚就在边上探讨,他很难做到完全不去关注。

上回在水榭中所见,姚芙绵抚琴熟稔从容,与今日大相径庭,看不出丝毫逊色痕迹。

但今日在江砚面前的表现……

顷刻间想通什么,宋岐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无奈摇头:“我当时应该先离开才是,不该扰你们二人。”

江砚道:“说不上扰。”

宋岐致在一旁并不出声,相反是他与姚芙绵的交谈声才可能影响他。

宋岐致突然有些替姚芙绵惋惜,似是而非道:“可怜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江砚看他一眼,明白过来他的意有所指,再不会理会他。

宋岐致离开后,侍者请示江砚如何处理那张琴桌。

江砚看向那张姚芙绵用过的琴桌,默了默才道:“归回原处。”

以姚芙绵喜爱打搅他的性子,想是会再以练琴为由来寻他。

姚芙绵回到琉缨院后,二房那边派了侍者请她过去一趟。

到了西侧的院子,除了江馥与江显,还有另外一位郎君,正是昨日打马球的其中一位,袁淮。

袁淮一见姚芙绵便站起朝她作揖,待姚芙绵入座后,如昨日那般热络问起扬州的风土人情。

袁淮母亲便是扬州人,此举也不算出格。

姚芙绵面上笑着回应,心中却在想着江砚。

可惜今日不是与江砚独处,若是只他们二人,姚芙绵已经想到如何能让她与江砚关系更近一步。

下回不知还要找何理由去接近。

瞧出姚芙绵的心不在焉,袁淮关切问道:“姚娘子可是有些疲乏?”

姚芙绵正愁不知如何脱身,顺着袁淮的话道:“是有一些。兴许是才练完琴的缘故。”

当今文雅之士没几个不会抚琴,袁淮也不例外。得知姚芙绵会琴,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音律在下略通一二,不知何时可与姚娘子探讨一番。”

“芙绵愚钝,想是不足以与郎君探讨。”

姚芙绵低头,露出为难的神色,那模样也是极为娇艳,袁淮看得心痒。他琴技算不上多精湛,但教会一个人应当不是问题。

“不过,最近表哥正在教我。”

姚芙绵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袁淮剩下的话都堵住,他的脸色登时变了变。

即便江馥就在边上,姚芙绵也不想隐瞒,她此刻没心情与旁人虚与委蛇,想早些回去,若是能再见江砚一面就更好了。

话已至此,袁淮不好再说什么,

被兄长叫来凑数的江馥开口:“芙娘,你若是乏了便先回去歇息。”

于是姚芙绵温言款语地同三人告辞。

姚芙绵走后,不过多时江馥也离开。

只剩袁淮与江显二人时,江显笑了,对袁淮道:“我早说了,姚娘子心中只有怀云一人。你还要自讨没趣。”

今日之事是袁淮拜托江显,让江显安排他与姚芙绵见上一面。

然而孤男寡女不好单独见面,故让江显与江馥做幌子。

袁淮讪讪。

昨日回去之后,袁淮脑中都是姚芙绵的一颦一笑,即使知晓她与江砚有婚约,仍是不死心地想试上一试。

洛阳的贵女提及属意的男子,江砚毫不意外在列。袁淮以为姚芙绵会不一样,不是那等肤浅之人,未曾料到她竟也一样。

思及此,袁淮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姚芙绵方才搬出江砚,不正是想彰显自己与江砚不一般的关系。

貌美若天仙,原也不过一俗人。

回到琉缨院,姚芙绵的疲态一扫而光,唤来锦竹,让她去皓月居探听下江砚是否还在府中。

“娘子,大公子还在府中,且宋世子也回去了。”

锦竹打听到后便立刻回来告诉姚芙绵。

宋岐致也不在,应当是姚芙绵很好的机会,可她才从皓月居回来不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再去的借口。

焦躁之际,一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姚芙绵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她笑笑,只道:“我知了。”

而后她不再提起江砚,也未有要去皓月居的想法,锦竹虽不明所以,但也未说什么。

此后几日,姚芙绵都没再去找江砚,跟着江馥哪里有宴席就去哪里。

有时也会邀江馥去江河边走走。

三月的天不比冬日严寒,但也算不上暖和,乍暖还寒。

尤其是没有日光的时候,风更是肃冷。

此刻姚芙绵与江馥站在江边,刺骨的风不断袭来,衣裙鼓动。

姚芙绵只穿着轻薄的春衫,轻盈的裙摆被风吹得飞舞,她整个人也好似一只蹁跹起舞的蝴蝶。

江馥却是看得不自觉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这几日姚芙绵不管去哪儿都穿得很轻薄,然而只要一问起她冷不冷,她只会笑着说不冷。

江馥只当她是不想掩藏自己曼妙的身姿。

“芙娘,你当真不冷吗?”江馥没忍住又问一句。

姚芙绵轻轻吸了口气,风从四面八方穿透她的衣裳,毫不留情刮在她的肌肤上,她只能尽力使自己放松下来,才不至于颤抖。

她笑道:“不冷。这风很是凉爽。”

江馥不大相信,看着姚芙绵被风吹得乱飞的发丝,皱起眉道:“回去吧。”

上了马车,温热瞬间包围过来,姚芙绵不禁打了个哆嗦。

江馥见状,语气有些指责:“方才还敢说不冷,当真是为了貌美不顾身子不成?”

姚芙绵听着江馥的挖苦,只是垂下眼笑,默认了她的说辞。

然而内心却在疑惑,怎的她吹了这么多日的冷风,还不见冒风寒?

两人回到江府,江馥叮嘱道:“回去之后用热水擦一擦身,免得伤风了。”

姚芙绵温顺地应下。

侍女给姚芙绵准备了一桶沐浴用的热水,边上还有用来兑热水的凉水。

姚芙绵无声望着那桶凉水,让所有人都退下。

待屋里听不到一点动静,姚芙绵又将窗户打开,丝丝的冷风吹进来。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那桶凉水前,舀起一瓢,兜头浇下。

冰冷的水掺杂寒风,冷得她不住吸气打颤,几乎受不了想要放弃,恨不得立刻用热水暖身。

然而一想到江砚,姚芙绵咬咬牙,又浇下一瓢。

晨曦将至,睡在外间的锦竹听到里间传来动静,进去之后姚芙绵正哑声喊着要水。

锦竹亮起烛火,发现姚芙绵脸色不太对劲,触额才知是起热。

她慌乱地去寻来医士,医士看过之后开了些药,道是吹风着凉导致的烧热。

锦竹放下心,恭敬地将医士送走之后立刻去煎药。

而当锦竹把药端来给姚芙绵喝是,姚芙绵却不肯喝,紧闭着眼昏昏沉沉,口中喃喃念着:“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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