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姚芙绵喝过药又睡一觉,次日醒来已经好了许多。
一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她几乎是无法抑制地笑出声,还烧着的脑袋都因愉快变得飘飘然。
锦竹看着姚芙绵高兴的模样,便未将昨日江砚离开时候的情形说出,免得扰她好心情。
然而姚芙绵笑过之后,便是让锦竹去皓月居问问,江砚今日何时得闲可以过来。
锦竹不知昨日室内究竟发生何事,犹豫一番决定告知姚芙绵实情。
“娘子,昨日大公子离开时,脸色有些难看……”
姚芙绵丝毫不意外。江砚若毫无反应,她才该难过。
“无妨。”姚芙绵将额上的帕子取下重新沾水,“你去问一问,表哥不愿来便算了。”
锦竹去了一趟皓月居,却被侍者告知江砚不在府中,恐要夜里才能回来。
江砚时常要进宫出谋划策,或是代替大夫人管理府中事务,又常有名士向他请教,会忙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姚芙绵不做多想,也未再折腾自己,安安分分地将药汁饮尽。
然而一连四五日,姚芙绵都不曾见到江砚的面,托江馥去寻亦是无功而返,她这才不得不怀疑,江砚是在躲她。
难道那日之事竟引得江砚恼怒至此,连见都不愿见她?
姚芙绵不禁疑心是否自己太操之过急。
可那日她因失约去给江砚赔罪,两次触碰江砚分明都未抗拒,姚芙绵也是因此受点拨。
总不能对江砚一直只有言语上的撩拨,而无实际行动。
姚芙绵内心丝毫不悔,只惋惜自己当时未多抱片刻。
*
姚芙绵病好全了后,江馥来找过她两回,然而她兴致索然,眉间笼罩一片愁云。
江砚不见人影,皓月居的人都隐藏他的行踪,姚芙绵竟是连蹲守都蹲不到一回,如何有心思与江馥去玩乐。
只怕再见不到江砚,她便只能干等着江巍的书信送到了。
叹息间,姚芙绵蓦地想到宋岐致。
宋岐致与江砚交好,为人良善宽和,若是去寻他,说不定能知江砚行踪。
思及此,姚芙绵当即令人备马车,前去卫国公府拜访。
姚芙绵与宋岐致仅有几面之缘,原以为要废一番功夫才能见到宋岐致,却不想当她说完来意、小厮进去一趟之后,她便被恭敬地领到会客室。
顺利得让姚芙绵意外。
见到宋岐致时,姚芙绵欠了欠身,说明来意。
“无意叨扰宋公子,只是芙绵几日前无心之举惹得表哥恼怒,眼下想寻他赔罪却四处寻不得人。”姚芙绵眉心紧蹙,面上是掩饰不住的难过,“再拖下去只会让我寝食难安,宋公子与表哥交好,芙绵无奈只能求助公子。”
当得知姚芙绵来找自己时,宋岐致很意外,得知她是为惹怒江砚而来,更加意外。
宋岐致忍不住好奇道:“你是如何惹怒怀云的?”
宋岐致所了解的江砚,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不掺杂人世喜怒哀乐的模样,如何都想象不出他竟会生气。
姚芙绵面露难色:“不便告知……”
既如此,宋岐致并不追问。
姚芙绵瞧着不过一介柔弱女郎,江砚待人虽温而有礼,但因面无喜色,确实显得有几分冷漠,想是她会错意,太过在意江砚才会如此。
宋岐致宽慰道:“不必介怀,怀云大度天下知,未必是生你气。”
姚芙绵眼睫微动,轻声又问:“宋公子可知表哥在何处?”
“确实不知他此刻在何处,不过,明日应当会去城南的林边小溪,与人垂钓。”
宋岐致起初有些奇怪姚芙绵住在江府,向府中人探听江砚去处该是更明了才是,何必废周折来找他,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借住在江府,寄人篱下,与江氏的女郎自然是不同,会遭轻视。
思及此,他缓和了语气:“你若是想去,我可带你一道去。”
姚芙绵难以置信地抬起脸,眼底流露喜悦,灿若星辰。“当真?”
宋岐致看得一晃,连连颔首两下:“自然。”
姚芙绵感激地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定好明日来卫国公府的时辰后,步子轻快地离开了。
望着姚芙绵离去的背影,宋岐致心想江砚应当不知晓姚芙绵在寻他,否则如何狠得下心不见?
*
城南有一处钓鱼台,起先这处荒废鲜少人来,后来被一贵族重新修葺一新,便做私人产业,此后只有贵族子弟会来此。
姚芙绵因有宋岐致带着,十分顺畅地就到此处,无人阻拦。
溪边垂钓谈笑的几位郎君看见宋岐致带了女子过来,停止交谈,好奇地看去,却在见到姚芙绵时脸色微变。
那位与江砚有婚约的姚女郎,怎的和宋岐致走到了一块?
宋岐致不多做解释,直接问了离他最近的一人:“怀云在何处?”
那人指了个方向,是溪的上游。
“约一刻钟前离开的。”
宋岐致颔首道谢,对姚芙绵道:“去吧。届时找到怀云再让他送你回府。”
“多谢郎君。”姚芙绵谢过之后沿溪而上。
她隐约听见那些郎君问宋岐致为何会带她过来,宋岐致如何回答她听不清,也无意去听,只想快些找到江砚。
溪水从高处往下流,姚芙绵越往上,路越崎岖,脚下石子越多。
她一边注意脚下不被绊倒,一边思索待会儿见了江砚该说什么好。
江砚克己复礼,不曾被人那样轻佻地对待,一时难以接受不愿见她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她都不辞辛劳地来找他赔罪,江砚若是再计较便说不过去了。
心中已经将见到江砚之后要说的话准备好七八成,姚芙绵心情愈发开朗,脚下的路瞧着都顺眼不少。
她的好心情在见到一条绿色的蛇之后烟消云散。
姚芙绵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蛇被吓跑,她也被吓得不轻,愣在原地不敢动弹,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尽管她明白那条蛇无毒无害,但如何劝说自己都战胜不了恐惧。
姚芙绵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害怕再遇到蛇。
江砚不知在上游的何处,眼下再退回宋岐致那里也迟了,进退两难。
“表哥……”
姚芙绵嗓音隐隐含了哭腔,最后战战兢兢地又往前走两步,边喊江砚。
*
溪流的源头是一条瀑布,瀑布的哗啦水声掺杂阵阵琴音,在空旷的山谷回荡,悠扬清越。
待江砚停止抚琴,心中一片宁静,困扰他多日的感受已不会再出现。
就该这般才对。
那日在琉缨院发生之事,只是他未曾遇到过,才会一时被搅乱心绪,如今已恢复如常。
耳边隐约听到姚芙绵的声音,江砚皱眉,疑心又是自己臆想,正欲再抚琴,肃寂及时道:“主公,是姚娘子,正往这处过来。”
“姚芙绵?”江砚意外她会出现在此。
不过,也无甚要紧了。
江砚让肃寂收起琴,起身从容朝姚芙绵那处走去。
姚芙绵原本都想退回去找宋岐致,届时再寻个借口说她没找到江砚,好让宋岐致送她回江府。就在姚芙绵即将放弃,却听到空灵的琴声,便知江砚在不远处。
她又往前走了阵,果真看到江砚。
“表哥!”
姚芙绵立刻朝江砚跑去,跑了几步意识到什么,又猛地停下来。
她眼中还有因方才惧怕蓄起的泪水,眼眶湿润发红,鬓发因跑动散乱,几丝不安分地贴在她脸颊上,令她模样看上去十分娇弱可怜。
“表哥,我找了你好久……”
江砚走过去,离她几步之遥停下。“寻我何事。”
“我是来寻表哥赔罪的。”姚芙绵低下头,露出的细白颈项无辜又脆弱。
“我知我那日伤寒表哥去看望我了,然我烧得神志不清,记不得发生何事,想是使性子冲撞了表哥,还望表哥莫往心里去。”
姚芙绵说完,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江砚开口,不由得抬头看去,才发现江砚脸色有些难看。
想来锦竹说的江砚那日的神情,大致就是这般。
“记不得?”江砚琢磨她的话,语气有些沉,“记不得为何还说是与我赔罪。”
“若不是我惹怒表哥,表哥这几日何故不理我?”
江砚不语,薄唇抿得平直。姚芙绵一句记不得就想将她的无礼轻飘飘揭过,反倒显得是他很在意一般。
这让江砚这几日的有意避之都成了笑话。
始作俑者满不在乎,而他却因此扰了心神。
“表哥?”姚芙绵轻轻喊了一声,想到个好主意,“表哥若是无法消气,就将那日我对你所做之事再对我做一遍,如此我们也算一笔勾销。”
江砚敛眉,沉默地看着她,心中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郁气。
许久,他才道:“不必。”
姚芙绵松了一口气,笑起来,这才继续向江砚走近。
“既如此,表哥这算消气了吗。”
江砚垂眼看她逐渐靠近:“并未生气。”
姚芙绵走到江砚身侧,仰着脸看他,眼眶和鼻尖还泛着红,一只手缓慢地抬起。
江砚看到她又朝他伸出手,可动作却那样慢,慢到足够他在心中想好对策,无论她是想勾住他脖颈,还是想拉住他的手。
然而姚芙绵只是捏住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表哥,我们回去吧。”
这里有蛇,她一刻都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