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惊变
沙发上的陈回看着向前进出，换了外出的衣服，他问：“怎么换衣服了，这个点你要出去？”他低头瞧了眼手机，这会都11点了。
向前没有回答，自顾自的推着行李箱走回卧室，沉默地不发一言。
陈回不解，脸上困着迷雾，向前低着头，他瞧见不见答案，就跟着回了卧室。向前正在将衣柜里的衣服往行李箱里装。
陈回诧异：“你怎么了？”
向前依旧没有回应，像个行尸走肉般，心空得厉害，也坠得厉害。
最怕便是如此，一个生着闷气，一个不明所以，这气氛将人弄得浑身不舒服。陈回上前一步将向前从行李箱跟前拉起，“你到底怎么了？”他低头瞧了眼行李箱，“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
他不懂。
“怎么了？”她嘴角轻扯，带着嘲讽，平静的海面开始起伏。忽，语气斗转，她重重的吐息：“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做了什么？”
他思索着。
“我什么也没做啊！”
他不明白。
是真的不明白。
那一瞬间向前很是想笑，狐狸眼里的无辜和委屈多可笑啊...可她笑不出来，汹涌着的心潮将嗓子眼堵着得发慌。
“把你手机给我！”
陈回二话手不说递了过去，端得是“君子的坦荡荡”，是他忘了那件事，还是自信向前寻不到任何过错？
向前无从得知，她重复着之前的操作，轻松又快速的调出那个聊天记录，将手机递给他，“你自己好好看看！”她逞着强，倔强着，控制着，不容许自己哭，有什么好哭的。然心里头的委屈早将她淹没，“这，就是你说得什么都没有做！”
她盯着陈回，一字一句的控诉。
那一瞬间泪彻底决堤，奔涌而出。
陈回接过手机，瞧见了内容，跌坐在床，身心仿佛通电似的麻。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没心思，脑子也转不动，一时间，成了那鹌鹑。
卧室里只剩下向前收拾东西的声响。
向前的心随着眼泪溶化成了苦水，她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陈回这一点。
无论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事，陈回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沉默，一声不吭，自我消化也好冷战也罢，都是逃避罢了。
就像那次，陈回不告诉向前的工作挑战与压力，任凭她搞怪逗笑，无论如何劝慰，他始终不提一句。
今年2月份前后，两人工作日的聊天内容，只剩下“中午吃饭了？”、“晚饭吃了么？”、“下班了么？”陈回都是两个字回复。
向前拼了命的找话题：“会很晚回来么？你是不是没吃饭？！”
“那我差不多点个外卖，等你一起回来吃吧，我也饿啦～”
“房间座位上的衣服应该是干净的吧，我给收拾起来啦～”
“好的，谢谢。”一句客套的话后就没了信息。向前挨到夜里10点，忍不住又发了信息：“你预感什么时候能下班？有想吃的？”她再询问了一遍，陈回依旧没有回复吃不吃晚饭。一直等到凌晨12点多，等到1点陈回到了家，她询问下的“打着车了么？”陈回依旧没有回复。
3个小时的时间里，向前发了10条消息，2个恩爱小夫妻的表情包，陈回只回了3条消息，平均每条消息5个字。
他的聊天里没了废话，没了分享欲。
现在想来，陈回的欢喜、蜜语、探索欲，全都给了那个女孩吧！
还有，陈回和老刘、和朋友的聚会，从来都是单独赴约。她也想见见老刘，那个他一直挂在嘴边的最好朋友，可陈回总能用“我怕你尴尬。”这一句为你好来拒绝...
还有，这半年来，两人意见不合的时候，陈回就躲到一边，不发表置评，却满脸都写着抗拒与冷漠...
你说她这次突发奇想的翻查手机，真的是临时起意么？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了知觉。
只是她喜欢陈回，惯性的不理智的将他一切的行为合理化...
“你说话啊！”她狠狠将衣服丢在行李箱里，发了狠道。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让她这样歇斯底里！做错的难道不是他么？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沉默着，为什么要将她的真心那样践踏着...
她也恨不得说：“只要你解释，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信。”
然，陈回说：“对不起。”
他微抬起头，双手拽着床沿，肩膀高高耸起那背脊却是弯曲着，他重重的吐息着。
那一声浑重的吐息，压倒向前脑海里的最后一根神经。
泪汹涌的更狠，更快。
没有任何辩解，承认了所有事情...包括对她的伤害。
可这伤口这么深，轻飘飘的三个字能将它遮盖掩藏么...
不能！
而一句话后，陈回再一次成了那只鹌鹑，静静的，无任何动作的默坐着，由着向前收拾行，他看不出向前的磨蹭，看不出向前的不舍...
向前是真的喜欢陈回，或许这份喜欢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发酵成了爱，所以哪怕到如此地步，她竟然还是不忍结束，等着他求和...想只要他挽留，真心的不舍，她一定不顾一切留下来，可他没有...
然，再磨蹭，时间也总是会溜走，行李箱也有装满的时候，总有要合上的时候...
向前推着行李箱往外走，走到门口，手扶上门把，只要一个用力，向前走一步，就能跨过门槛...也许就能到一个没有陈回的世界...
可，那是...陈回啊！
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唯一一个喜欢得不了的人...
所以她回头！
泪流满面。
“除了那句对不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是么！”
她气，她恼，她恨...既对他又对自己。
这句变着法的挽留到底是由向前自己提了出来...
一声叹息后，陈回终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做着去拥抱向前的动作，嘴里说着不舍：“别走...”却被向前躲开，不是向前不想留，而是她心里清楚，这话并非出自他本意。
他的吐息虽然混浊，可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烦闷工作后的自我消化，吐出来的话语平稳如常，那个拥抱更像是被逼无奈之举...
陈回没有任何紧张，没有任何害怕，那种害怕失了她，害怕她从这道门出去就再也不回来的情愫，一丝一毫在他脸上都找不出来。
真是可悲...
她该怜悯的是自己。
向前不再多说一句话，开门踏了出去...哐当一声响，门合上，彻底将她与陈回阻隔。她在门口站定，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陈回没有追出来...
那句“别走”的分量如此轻，不过穿堂风一吹就散...
心痛得不可自抑。
凌晨12点半，向前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在小区门口打车等车。那15分钟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煎熬漫长又短暂，她频频回首望去，不见那人的身影...
是不是爱得深的人，就注定输得彻底。
车到了，司机师傅将行李箱搬上后备箱，向前忍不住再回头，身后那座单元楼，向前一一扫过还亮着窗前，可...她找不到他的身影...
明明...明明陈回说喜欢的，为什么会成如今这副模样；明明做错的不是她，为什么她像个犯了错被丢弃的可怜小狗；明明他也说别走的，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一点不舍都没有...
她抱头痛哭...
痛，真的好痛！
到了卓逸家，还没坐下，陈回的短信就到了。向前不敢看，那一晚，她很安静，只是默默流泪。卓逸除了叹息，让她早点睡也别无他法，可她又如何睡得着...
辗转反侧，背叛的刺痛裹挟着她，像是掉进一个深渊，她拼了命努力的往外爬。快到涯顶的时候，曾经的那些美好与爱恋就将她推了回去，来回拉扯着她，撕碎着她...她无法逃脱，枕边早已被泪水浸湿，随后干涸，然后又被打湿...
凌晨5点，她拿起了手机，陈回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好不容易平静的泪湖，又再次溢满。她点开微信，陈回的消息跳了出来...
凌晨 01：00
麻烦你到了告诉我，至少我想知道你是安全的。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郑重的和你道歉：对不起！
我知道你更在乎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承认刚开始我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你在一起的因为我觉得没人可以再打动我。但在这455天里，你真的对我很好。我心里都知道，也都明白，我的心也慢慢在转变...现在我是真的喜欢你，并且这种喜欢形成了一种依赖。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自己的独立，也可能是之前的伤痕累累，让我不敢全身心的投入......所以让你觉得我没有对你倾尽所有，真的对不起！
我确实做的不够好，也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并且也没有继续下去。我发誓没有任何触碰底线的事情发生！
我不奢求你可以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可以吃好睡好！
一直以来我们的感情也没什么磕磕绊绊，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有点不可思议。
借着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也希望我们两个可以都冷静一下，然后再一起谈谈...
到了请报平安，注意安全，我等你消息。
凌晨 02：02
你到了吗？
凌晨 02：35
你安全到了吗？
凌晨 02：35
你安全到了吗？
凌晨 03：05
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你安全到了吗？
向前抱着手机蜷缩成一团，身体耸动着哭得压抑，像只受伤的小兽，只敢在暗夜里舔舐伤口，悄无声息又不敢发出动静，怕惊醒卓逸。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天快亮的时候，向前开始打字给陈回回信，一边写一边哭...
凌晨 05：44
这一晚上我想了很多，终究意难平。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哪么，知道我在意什么？
“你真的对我很好”这句话对我简直凌迟！你明知道我对你好，掏心掏肺，可你可以和别的女生暧昧，可以为了哄别的女生轻易说分手！你...真的有拿我的真心当回事么，还是放在脚下随意丢弃了？
大概，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吧，可其实只要你说出来，我不会纠缠，从刚在一起时我就说过的（也许是陈回最早的拒绝让她心里时时刻刻摆着一个刻钟，每当她想放肆靠近时，那个声音总会响起：‘迟早有一天，陈回会离她而去’，只是她惯常不听不信。）可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傻傻的付出……而你对我的喜欢，从来都是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不讨厌你的喜欢，这种喜欢太廉价了啊，你真的像你说得那样真的很喜欢我么？
你觉得我们这一路走的顺利的不可思议……可从来都没有什么一帆风顺，不过都是我喜欢你，怕失去，所以妥协，避而不谈，因为你总是说你受过伤所以留有余地，甚至丧失爱的能力……就像周末你和老刘一起去打羽毛球从来不会想带我去，放假你回家也从未想过我一个人在北京…你会告诉我安排，有时甚至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都会说不去！为什么？因为你我都清楚，不过是随口一说，随口一问罢了。
我一遍遍安慰自己，爱情里的安全感是自己给的，不是靠对方。
可安全感这个东西除了我自己给的，你又给了我多少呢？我也会怕，会疼，会痛的啊……
我们确实该好好谈一谈。
喜欢其实不用说的，喜欢就藏在细节里。那些生活中的细节，向前不是没有感知，早已察觉了不对，只是她刻意隐藏，只记住陈回对她的好。她心存侥幸，骗自己陈回是喜欢她的，哪怕聊天里只有她在拼命找话题，哪怕微信的回复里没有了表情包，哪怕所有尽力维持的交流短短几个回合就结束...
朋友聚会、放假回家一句“我怕你尴尬”就能轻易将她打发...
不是不在意，是太在意了。
因为向前很在意陈回，因为向前很喜欢陈回，喜欢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让陈回不喜欢她了。她想给陈回一个美好的自己，一个不生气不动怒的自己。竭尽所能想让他开心、高兴，不将他往坏处想，不理智的美化他的一切言行举止....她一直都小心翼翼。
动了心，用了情的喜欢，总难免低头倾首...
可到了如今，她又该拿什么去和自己做交代！
凌晨 05：50
陈回：你没事就好
没有任何的回应，自顾自的说话。向前料想不到陈回这样的无抵抗，那些控诉的声讨，就像一拳打空，反将自己重伤。
一个多小时后，向前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出门的时候卓逸还在床上熟睡。卓逸的工作地点离家不远，上班时间也晚，相反这处离向前公司远得很，她得早点起床，却也无需如此起早贪黑...她不过是想逃离这样低气压的自己，只会哭的她就连自己也厌恶...
向前将自己包裹着严实，戴了口罩，戴了帽子，顶着个黑乎乎的眼圈去挤地铁。地铁上倒是都是人，喧闹得很。可不知怎地，从静谧处逃到热闹之所，眼睛还是会毫无征兆的下雨，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情状。
向前早早到了公司，就一个人呆呆的坐着，望着窗外北京的天，看树荫静悄悄的吞噬光明，覆盖一处又一处。
到了早晨快10点，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B端产品经理高莹莹路过她的工位，像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说早啊。向前抬头想应和，可话未说出口，眼泪就流了出来，不受控制的稀碎...
高莹莹睁大了眼，惊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你怎么了？”
向前拼命的擦着泪，可就是止不住，她张嘴吐不出一个字。
高莹莹忙放下东西，拉着她起身往外走：“走，我们到外头去...”正值上班点，人多眼杂。
向前被拉到了楼梯间。她蹲在楼梯的角落里，双手覆住眼，胸脯一耸一耸地哭。高莹莹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向前说的很少，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深深的痛苦，可也并不难猜。
“我是不是很菜？”她厌恶自己的软弱，除了哭，就别无她法，怎么会这么没用呢！
“不不不，怎么会呢...”高莹莹关切的宽慰着，可这话就像波澜壮阔的大海里投入的小石子，完全不了作用。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高莹莹鼻子忽然有些酸，那是种感同身受的怜惜，“曾经我很喜欢很喜欢过一个人，我从未那么在意过一个人，每天会为他注意仪容、化好看的妆、穿漂亮的衣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开心一整天，会为了他不吃爱吃的火锅，怕有味道，怕他不喜欢...”
“那他是你的男朋友么？”她记得高莹莹有男朋友的，她抽噎着问。
“不是。”
高莹莹思绪有些飘远，声音里带了些缥缈：“他只是我曾经短暂相遇的一个朋友...我和他之间没有开始过，他不喜欢我，不论我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后来我明白了，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断了交往...那段时间我疯狂工作想麻痹自己的神经。可工作着上班上着，眼泪它自己就流下来...同事瞧见了，我也只能说感冒了...”
“所以你不是没用...我和他没开始过，尚且如此，更何况你~”
因为清楚结果，所以干脆放弃，及时止损。可就算这样，她也难免悲伤沉痛，被情绪裹挟。
向前佩服高莹莹的果敢，可她...做不到啊...
她哭得更厉害了，像个被丢弃又无所适从的孩子：“我做不到，怎么办？”做不到将陈回移出她的生命，做不到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高莹莹摸着她的头，温柔的不像话，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她从不知道高莹莹能如此温柔，她向来沉稳又雷厉风行。
“我今晚下班后，我要去沙漠，你要不要一起去？”
向前抬头看她，一双凝满泪水的眼眸呆滞着。
“如果做不到，那就逃离吧，向远方走。我不敢保证从这趟旅行中你会得到解脱，但至少片刻的宁静你会有...”
如果实在难过，实在疼痛难忍，那就走吧，向前走，前方景色总会绚烂贫瘠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