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春大娘找上门
赵西平离家十天,逮猪崽子回来时,地垄上已经泛青,肥沃的田地里也长出了杂草。隋玉放羊之外,就带着隋良在地里拔草,拔起的草带回去喂羊喂骆驼。
赵西平到家见大门紧锁,他从身上摸出钥匙开门,被颠得猪头发昏的猪崽子进圈安安分分趴在沙坑里。
“玉妹子?”腊梅嫂子路过见大门开着,她不放心地喊一声。
“她不在家。”赵西平从屋里出来。
“是赵夫长回来了,难怪门开着。我知道她不在家,她天天在地里拔草,不到正晌午不回来。”腊梅嫂子解释一句,回家准备做晌午饭。
赵西平想了想,他没去地里找人,换下身上的衣裳,他先去河里挑水。水缸灌满,天也晌午了,他烧火准备做饭。
隋玉跟隋良牵骆驼赶羊回来,走近家门发现烟囱在冒烟,两人快步往家跑,刚进门就见男人低头从灶房里出来。
“回来了?饭快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同时开口。
“回来估计有一个时辰了。”见骆驼进圈,赵西平提半桶水跟过去,他往最边上的猪圈指,“猪崽子也回来了。”
隋玉走过去,猪崽子趴在沙坑里睡觉,一身黑皮黑得发亮,细条条的一只。
“公猪还是母猪?”她问。
“母猪。”赵西平提桶走出来,问:“地里长草了?”
“可多了,一天能拔一大筐,骆驼和两只小羊从天黑吃到天亮都吃不完。”隋玉去洗手,说:“你回来了就要准备耕地了,其他人家前两天就开始在忙活。”
“我吃完饭就去借牛。”
家里有昨晚从菜园里拔回来的荠菜,赵西平用来煮疙瘩汤,他也就做这道饭好吃些。
“你回来的正好,天暖了,菜园里的菜疯长,荠菜再不吃就老了。等地里的草拔完,我在家多包些扁食蒸熟存着,累得不想做饭的时候就煮半锅。”隋玉边吃边说。
“累了你就在家歇着,二十亩地往年也是我一个人忙活,不要你帮忙。”赵西平的眼神在她脸上溜一圈,她好像瘦了些。
隋玉摇头,“还剩十亩地的草没拔,你去犁地,我去拔草。”
吃完饭,一家三口先后出门。
隋玉牵着两只羊羔走前面,隋良骑在骆驼上跟在后面,走出巷子,迎面撞上隋灵站在隔壁巷道里,隋玉暼她一眼,迅速挪开视线。
隋灵是故意等在这儿的,她上下扫隋玉一眼,足袜成了泥色,裤腿短了一截,上身穿了一层又一层,臃肿得分不出前胸后背,这就是那死婆子天天挂在嘴头上的勤快媳妇,把自己糟践成这个德行,真是够傻的。
羊叫一声,隋灵捂住鼻子,生怕羊骚味熏着她了。
隋玉恶狠狠瞪她一眼,真是癞:□□爬到脚背上不咬人恶心人,她牵着羊快步走开。
“呵。”隋灵冷笑一声,屁股一扭往家走。
“
站住。()”隋玉越想越觉得她那眼神恶心,她拐回来直接问:你什么意思?好吃懒做丧良心的人还瞧不起我?你在傲什么?去年打着探望你亲哥的名头从我这里……?()?[()”
“你闭嘴!”隋灵瞬间变了脸色,霎时脸涨成猪血色,她没想到隋玉竟会知道这事,那她大哥……她不敢想,也不敢再看隋玉,拔腿就往家跑。
隋玉讥讽一笑,这下痛快了,她牵着羊继续往地里走。
羊和骆驼牵到地头,地里这时候没庄稼,随便它们乱走乱踩。隋玉跟隋良下地拔草,每当手上的草攒多了,她“咩咩”一声,羊和骆驼都朝她跑过来。
赵西平赶着牛在另一边犁地,他去的晚,性情温顺的耕牛都被领走了,他手上这头是个犟头子,走到地头不知道拐弯,别处一有动静它就扭头四望,别的牛是一挨打就听话,它是越挨打越不动。
隋玉听他不时扯着嗓子“哒哒”、“吁”,牛也跟着“哞哞”叫,她交代隋良两句,走过去问:“赵夫长,这是怎么了?牛不服你啊?”
赵西平心情不好,不理会她的调侃。
隋玉嘴里学牛叫,她下地走过去,隔着两步远,说:“老伙计,这就是你该干的活儿,你偷什么懒?”
“走远点,它脾气不好,别顶你。”赵西平摁下心头的火气,他从兜里抓一撮盐喂牛,牛舔了盐,他再吆喝一声,这回听话了。
犁到地头,他又“吁”一声,耕牛听话地停下蹄子,一拐弯继续拖着犁翻地。
“吁——”
“哒哒——”
风里全是驭牛的声音,隋玉站在地头四处望,每块儿地里都有人和牛的声音,干裸的土壤翻开,湿润的土腥气四散。不知谁家的鸡群跑进地里,耀武扬威的公鸡领着母鸡在土壤里翻虫子。
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隋玉回头,犟牛走过来了,她清楚地看见它在一声接一声的号令下还是冲上了地垄,铁犁也被重重带了上来。
赵西平又想甩鞭子,没法,他叹着气又捏一撮盐喂牛。
“你也有吃瘪的时候。”隋玉大笑。
“我吃瘪吃得还少了?”男人意有所指。
“彼此彼此。”隋玉哼笑,她看着耕牛跃跃欲试,说:“你教我怎么驭牛犁地,我也试试。”
赵西平一口否决,“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我又没死。”
隋玉“呸”一声,“真是张臭嘴,不陪你了。”
她继续去拔草。
拔草十天,犁地也犁了十天,草拔完,地也犁完了。
到了三月底,赵西平还了耕牛去官府领粮种,十亩的麦种五亩的黍子,剩下五亩种黄豆和高粱。
骆驼背着装有粮种的布兜子在地里走,人跟在一侧抓麦子往地里撒,另外还有人跟在后面用铁耙搂土复埋。撒粮种的活儿不累人,隋玉上阵帮忙,赵西平就跟在后面埋土。
两人都忙着,放羊的活儿就归隋良了,他还负责给猪崽子打猪草。
进了四月,草
() 丛里的虫多了起来,隋良在薅草的时候被一只不知道什么虫蛰了一下,他没当回事,还是傍晚回去的时候,隋玉看他一直挠手问了一句才知道。
“我看看,摁着疼不疼?”隋玉蹲下捏住他的食指,掀起眼皮警告:“不许逞强说谎。”
隋良摇头,他又挠一下,意思是痒。
隋玉仔细看一会儿,只发红没肿,应该不是毒虫,她回去后烧碗盐水让他洗洗。晚上睡前再看,还是不疼不肿,她这才放心。
“不打猪草了,明天把猪崽子也带出去,让它跟着羊一起自己找草吃。”隋玉做决定。
怕猪跑了,隋玉给猪做个绳索,打三个绳孔套住猪崽子的前腿和脖子,这样扯着怎么都不会掉。
这下隋良又放猪又放羊,牵猪出门的路上,遇到人无不是指着笑,一起放羊的老头见了也觉得好笑。
隋良乐滋滋的,他觉得他是独一份,走路都是扬着头。
“良哥儿,你姐呢?”
隋良回头,是隋灵,他本不打算理,但认出了她身侧站的人,是春大娘。
“春大娘找你姐,你带她过去。”隋灵说罢转身就走。
春大娘盯着隋良,从他身上想找出她孙儿的影子,她慈爱地说:“良哥儿,你长胖了,真好。”
隋良抿嘴笑了下,他牵着羊拽着猪崽子往不远处的地里走,一面回头看春大娘。
“还不肯开口说话?”春大娘问。
隋良缩了下脖,他加快步子。
赵西平听到声走过来看,他不认识春大娘,但看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得跟半年前的隋玉一个样子,他心里有了猜测,直接喊:“隋玉,有人找你。”
“谁?”隋玉勒停骆驼,她撒下手里的麦种大步走过去,在认出人时满眼震惊,不可置信地问:“春大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们,在城里遇到隋灵,她带我来的。”春大娘不安地看赵西平一眼,她搓着手动了动嘴,见他不走,她只能抱歉地朝隋玉笑一下,说:“隋玉,本不该来找你的,但我找不到隋慧,隋灵又是个心冷的,现在只能指望你。你能不能帮忙买副落胎药,佟花儿她肚里揣上娃了。”
隋玉心里一个咯噔,她看向赵西平,见他脸色没变,她拉着春大娘坐下说话。
“良哥儿,你放羊去。”她赶小孩离开。
隋良听话离开,带走了羊和猪。
“女管事不给买药吗?那边怎么说?”隋玉仔细打听。
“那边让生下来,但这个孩子又哪能生下来,孩子爹不知道是谁,生下来是个男娃还好,养大了去做工,若是个女娃,从小在妓营里长大,又是罪奴,长大了又是过这肮脏的日子。”春大娘悲从心起,她擦着泪,央求道:“玉丫头,大娘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你帮佟花儿一次,她之前得罪你,你天天咒骂她都行,这事上帮她一回。这个孩子是个孽障,怎么折腾都掉不了。”
隋玉点头,就在即将开口答应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问:“肚子几个月了?怎么发现有孕的?”
“最少也有四个多月了,前几天她发现肚子里有动静,你没生养过你不知道,生过娃的一摸就知道是怀孩子了。”春大娘叹气,“折腾了几天都掉不了,我想着不能再耽误,月份越大越要人命,所以就趁着管事不在的时候跑进城来找你们。”
隋玉攥紧手,她摇头说:“春大娘,这事我不能帮忙。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娃娃已经成型了,一副落胎药喝下去,万一孩子没下来,大人再没了,她男人跟孩子要怨我一辈子,我浑身长嘴都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