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而未回
梦中朝歌的脸猛然模糊,他似乎说了什么,可虞落还来不及听清,便被脸上传来的瘙痒感惊醒。
虞落醒来,见朝歌指尖停留在自己眉间,见她醒来,朝歌的手猛然收回,“你醒啦?”
被打扰睡梦,虞落很是不快,但见到朝歌,她又欣喜,于是先是皱眉,随即舒展开,“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早?”语气便不由带上了一丝幽怨。
朝歌闻言,却十分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却是冷不丁来了句,“你哥哥回来了。”
“我哥哥回京了?”虞落一下子从榻上坐起,但朝歌却一把将她按压回去。
虞落疑惑地看着朝歌,朝歌却是又前言不搭后语地来句,“你先别急着去见你哥哥,你哥哥还未入京城,要明日才到……你先陪我演一出戏。”
演戏?演什么戏?
虞落看着满院空荡,不知何时,随侍的宫女太监们早已不见,虞落终于恍然是什么戏了。
虞落脸色铁青,拳头一紧,便要向朝歌砸去,“我可不想陪你演这出戏!”
然而待到入夜,虞落还是和朝歌躺进了一个被窝。
今夜是虞落嫁给朝歌的这大半年来,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夜。
只是她无意,朝歌也没这个意思。
虞落睁着眼,看透过床幔的窗外的月光,“你要如何骗过大家?”
“我早就准备好了。”朝歌很快翻出一个物什。
虞落见此,恨不得给朝歌比个大拇指,“厉害了,太子殿下。”
朝歌闷笑了几声。
两人却忽然又寂静了下去。
此刻窗外夜风寂寥,虫鸣喑哑,月色如水滴落虞落和朝歌的额头。
虞落忽而出声,“朝歌,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我听着。”
“从前,有个小女娃,她自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着长大,自然也被养成一副骄矜模样,俨然一个活活的混世魔王……”
“小女娃的父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自小便教育她不要随便同别的男子交心,担心自己的女儿被坏人拐走……”
”小女娃从不听她父亲的话,但唯有这句话,她一直时刻谨记……”
“然而待到小女娃快成年的时候,小女娃有天终于遇到一个让她愿意交心的男子,她还是忍不住打破誓言,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
“但是随后,那个男子却同她说,他喜欢别人,要同别人成婚……”
“小女娃伤心欲绝,便走上了不归路……”
“什么不归路?”朝歌忽而出声。
“灭神台。”
虞落看着朝歌满眼的惊骇,微微一笑,“小女娃去跳了灭神台。”
“那灭神台,连上古上神都能灭,小女娃不过一平平无奇的小仙,自然也是死了……”
“可不知为何,后来小女娃却活了过来,但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奇怪的是,那个男子也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小女娃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一股味道……后来她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相似的味道……”
“但她还是没能留下那个人……”
“小女娃一直在原地等着那个人回来……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
“那那人后来回来了吗?”
“回来了,又或许,没回来……”
良久无言……
朝歌静听下文,却发现虞落没了声,侧头看去,发现虞落双目轻阖,长长的眼睫在脸上留下阴影。
她呼吸匀长,睡颜静寂。
她睡着了。
朝歌等待一会儿,轻声唤道,“月落?”
“西月落?”
“虞落?”
“阿落?”
他瞧见虞落果真睡着了,撑起手臂,将脸凑过去,轻轻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睡吧,阿落。”
只是在他翻身之后,睡梦中的人忽而眼角滑落一滴珠泪。
泪珠宛若流星一闪而逝,淹没枕中不见。
***
虞落同朝歌“同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东宫,又传入了皇宫。宫中又赐下了好些丰厚的赏赐,尤以补品居多。
这日,虞落也终于得见了哥哥。
一别半年,月青身形又高了些许,那宛若好女的面容因着晒黑的肤色,也终于增添了些许男子气概,只是那古板的性格真是一如当年,亘古未变。
月青同虞落说起了爹娘以及边关的近况,教她不要担心。他们大云王朝的镇北军已然连战告捷,照着情形,不出月余,便可大获全胜,将北漠拦在关外。
月青此次回京自有要事,见虞落不过是顺便。他打听得虞落的近况,只是将虞落看了一眼又一眼,“你安好我便安心了……”
待到事情办完,月青便又北上了,是以在数日后的丞相花宴上,虞落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虞落成了太子妃,眼下又破除了不受宠的谣言,自然趋者若鹜,俨然要把楚青聆这个主人家,皇后侄女,丞相千金,太子宠姬比下去了。
待得宴尾,气氛渐落,何玉枝终于得空挤到虞落身边,语气好不歆羡,“落落,你如今可是太风光了……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若换你来?”虞落斜睨何玉枝一眼,反问道。
何玉枝笑着打来,“少来。你可舍得?”
“我自然是舍得的,毕竟玉枝你又不喜欢太子……”
“你喜欢的是我哥哥吧?”虞落忽道,“我还记得那张桃花笺……”
当初的那张桃花笺朝歌后来同她有提起。
原来那张桃花笺原是属于何玉枝的,因为不慎丢失,被朝歌捡到,结果被月青看到了,月青二话不说夺走了桃花笺,又被何玉枝瞧见了……
何玉枝闻言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眼神闪躲起来,“落落,你可别胡说!”
“哦……原来某人不喜欢我哥哥……既然这样,那我可要找别人给我哥哥做媒了……我哥哥人才好,现在又有一大堆军功在身,待得他日归京,必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夫郎……”
“诶诶诶!”何玉枝笑着揉虞落的脸,“可不准!记得把你哥哥留给我!”
“方才是谁说我胡说的呢?”虞落故意道。
两人立时扭做一团。
于是待到随后厅中骚乱,有人带着圣旨来羁押虞落时,虞落和何玉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陛下的意思?发生何事了?”虞落镇定问道。
来的禁军首领却是一拱手,“属下不知,只是奉命办事,还望殿下不要为难我等。”
虞落安抚地握了握一旁慌张担忧的何玉枝的手,随即起身,“那便走吧。”
待到大牢,虞落赫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在大牢左侧。
“哥哥!”虞落惊呼。
月青抬起他那双爬满血丝的双目,愤恨的泪水一下子滚落到他下颌。
那张脸脏污不堪,满是血迹,一如此刻他伤痕累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