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力
目光交织,各自阴鸷冷寒,唯一相同的是眼中那份敌意。
晏无邪握剑之时,两人已经做好了对决的准备,一溜烟就轻功越上了客栈房檐。
“又来了。”徐子澜无可奈何的哀叹了一声,宋弋清和戚明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也难免抱怨两句。
宋弋清放下碗筷掏出荷包:“做好赔钱的准备吧。”
戚明轩扒拉着饭食,狼吞虎咽着含糊不清:“他俩日日这么打,精力是真旺盛,又分不出个输赢,属实是无趣。”
戚明轩将一切看在眼里,自那晚之后,晏无邪对宋弋清的敌意已经昭然若揭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晏无邪总是要对宋弋清含沙射影,但轻尘作为宋弋清最忠实的护卫,自然不会惯着他,两人动辄拔剑。
想来这一路上,有关轻尘和晏无邪的争斗,只怕是会不眠不休。
好奇心是人之本能,戚明轩作为一个局外人更是满腹疑虑:“这晏无邪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那晚说的‘是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谁?你俩之前是旧相识?难不成……”
诡秘的凤眸虚眯着:“难不成你俩……嗯?”
手指着宋弋清打转,一锤定音:“你俩有问题!”
戚明轩大胆猜想:“你俩自小定有婚约,但你与他人情投意合,便退了与他的婚,他那晚把你认了出来,从此便对你怀恨在心,是不是?我推断得正不正确?”
宋弋清不否认也不确认,沏了杯茶,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是让一旁的小道士更为纳闷。
戚明轩心底的疑惑太多了,挠着下巴说个没完:“还有,你跟轻尘又是什么关系?家仆?姐弟?你两这面无表情的气质倒是相似,但又感觉不太像普通姐弟。”
“还有还有,宋姑娘,你芳龄几许?可有婚配?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乃上岐镇北候之子,家中良田万亩……”
画风开始朝着不太正经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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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这几日忙得不行,白日里要与晏无邪纠缠,夜里又要与徐子澜交斗、当他的剑侍,只为让徐子澜剑术精进。
也不知宋弋清是怎么想的,要让他教徐子澜练剑,无聊。
只等与轻尘真正交手后,徐子澜才知自己全然不是对手,虽有剑气加持,但轻尘即使毫无内力,徐子澜也在他手里过不了几招。
剑再一次被人从手中撇掉,执剑而立的轻尘睥睨傲视,一个小小的少年霸气侧漏:“再来。”
徐子澜惊叹轻尘的实力,也觉得他同宋弋清过于相似,冷了片刻后越下房屋拾剑继续。
宋弋清倚在雕花的窗框之上,今晚的月亮倒是明净,银纱洒在苍穹之下,绮丽旖旎。
即使徐子澜被打得连连败退,但宋弋清就是觉得来日方长,他会长成书析伝那般模样,因为他真的太像她师兄了。
只希望他的结果与书析伝不同。
晏无邪真真学不会礼数,宋弋清不知这是他第几次推门而入,或许他只是对自己不讲礼数。
来人目的明确:“什么时候跟我回青阳?”
烛光打在晏无邪凛冽锋利的脸上,五官棱角分明,眉眼冷峻,那眼里的痛恨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刻一剑创死她。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青阳?”
门口的男子暴怒,直冲宋弋清而来,掐着人的脖子将人撞到墙上,一双眼猩红猛凸,都快要瞪落:“他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天下怎会有你这般冷血无情之人?”
被扼住命脉的女人气息平常,面对晏无邪的嘲讽和狠戾,只是眉眼和气的轻笑,眸中星光点点。
扯出的笑容竟觉得苦涩刺眼:“冷血无情吗?你帝王家的人竟也会觉得别人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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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路上,晏无邪轻则对宋弋清横眉冷眼,重则讥言讽刺,而宋弋清也全然不在意,只当他是小孩心性,不理不睬,倒是更让晏无邪怒火攻心。
到了亓云山山脚之下,宋弋清也要与他们分道扬镳了:“我就不同你们山上了,这山下恰好有一位我的老友,我去同他叙叙旧。”
晏无邪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怎么?就这么心虚?都到这儿了,连山都不敢上?”
眼见轻尘又有拔剑的趋势,宋弋清抢先一步开口,眼睑微眯,透着几分诡谲的危险:“我心虚什么?”
晏无邪对宋弋清着实谈不上心平气和,怒瞪着宋弋清,深恶痛绝:“你心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弋清懒得跟这小孩计较,属实是聒噪 ,相比之下,还是戚明轩招人稀罕一点。
徐子澜和戚明轩面面相觑,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俩生生见晏无邪从一个稳重深沉的人,变成一个易恼易怒的疯癫之人。
由于晏无邪总是打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哑迷,两人对这其中的隐情更是猜测万分。
宋弋清先是叮嘱了一番轻尘:“泽屿人多势众,别意气用事。”
然后是戚明轩:“戚小侯爷,别给上岐丢脸。”
戚明轩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英气蓬勃:“放心吧,上岐有我是他的福气,就等着小爷我名扬九州吧。”
宋弋清左右各瞥了一眼人,一颗心悬在心口,怎么也放不下的担忧:“帮我多照顾着他俩。”
三人中,竟最靠谱的是那个看起来就玩世不恭的戚明轩,无法,轻尘不问世俗,又急躁,从不屈身,而徐子澜又生性怯懦,只知退缩,两人过于极端了。
被委以重任的戚明轩头颅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俩交给我,保准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你的。”
最后是徐子澜,眉目俊朗的男子翘首以盼,等着宋弋清给话。
“徐子澜。”
宋弋清浅笑时柔情似水,清尘脱俗的脸让人心旷神怡,看得徐子澜平白生了贪恋,他想一直跟宋弋清在一起。
“记得那日说的话吗?世间万般不公,就要有应对世间的勇气,以一人之力又待如何?你一人照样可以守其道、诉不公、匡扶天下。”
徐子澜猛点了几下头,看着属实是呆傻:“我知道,宋姑娘,答应你的事儿我一定会办好的。”
宋弋清这次倒没先前那样子强硬:“尽全力就好。”
“好了,上山吧,我等着你们声名鹊起、响彻九州。”
她有预感,九州的名册上,会撰下他们几人的名字。
徐子澜一步三回头,足可见不舍别离,宋弋清笑着目送他们离去,竟也有了几分留恋之情。
等到人渐行渐远后,刚才的位置上,乍然出现一抹浅黄色的身影,最终逐渐化为人形。
“本以为三百年过去了,你早已习惯了分袂,如今看来,还是同当年一样重情难舍。既如此,都到这儿了,为什么还不回亓云山看看?你这活得也太不痛快了吧。”
来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雍容华贵,身形颀长,品貌不凡,像是一位清高的仙人,但其实,他是一只鸟,更准确一点,九头凤凰,一只妖怪。
宋弋清转身,春山如笑,一身青衣更显人生动昳丽,脚步虚浮,心情甚好:“有什么好看的,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还是少踏足的好。”
落渊姿态端正的跟在宋弋清身后,面色却冷嘲:“什么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你师父当年可是把地契给了你,现如今这泽屿该是你的。”
言罢,再也装不了什么矜持的贵公子了,上来就对着宋弋清上下其手的扒袖:“地契呢?快拿出来,把他们赶下山,一群鸠占鹊巢的无赖,还枉称什么名门正派。”
宋弋清急忙挣脱掉人过于亲昵的肢体动作,表情却无一丝厌嫌不愉:“虽然你是妖怪,但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的。”
“地契拿出来,然后我们杀上山去把那些人逐下来。我在同你讲话你听没听见?年纪越大耳朵越不好使了是不是?”
宋弋清提着裙角快速往一处宅院跑,好不欢脱恣意,像是灵动纯洁的仙子,而在她身后的落渊因为体型较大,加之一脸凶色,更像是残害生灵的妖兽。
“宋弋清!”
“不听不听。”
落渊的宅院倒是清雅,院门内潺潺流水,亭台楼阁,山石雕砌,坐在翠绿繁盛的树木下,清风习习带来丝丝恬静惬意,悠然自得的一处好来处。
落渊拿了两壶酒而来,之后落座在宋弋清对面:“呐,仙人醉,我自己独自一人时可舍不得喝这么好的酒。”
三百年过去,宋弋清有些脾性变了,但有些却没有,就如现在这岔腿放浪形骸的坐姿,哪还有一分温婉之气。
“拿来吧你。”宋弋清从桌上爬起来抢过落渊手中的酒,先是给落渊倒了一杯,再是给自己满上,随后兀自一饮而尽。
细细品味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酒气醇香浓郁,划过舌尖和喉口带来甘甜的火辣感,宋弋清闭着眼一脸满足。
落渊打趣着宋弋清这姿态:“你要想喝怎么不早来这儿?我这儿的好酒可是等候人临幸多时了。”
宋弋清玩转着瓶口,另一只手撑在身后的席地上,微昂着下颌笑容晦涩:“那你呢?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呆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