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高位者4
后半夜，提防怪物卷土重来的施诗眼皮打架。
她终于熬不住眼困的折磨，不知不觉睡去。
怪物没再出现。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她被紧急召回研发基地。
她换上纳米防护服进入生物实验室，疑惑地打量一群围在电脑前面的同事。
“发生什么事？”
听见施诗的声音，同事们齐刷刷地回头，有人喜出望外，有人生气，有人不屑。
“你终于来了，快输入软件的密码！”师兄梁骁急不可耐地朝她招手。
旁边的生物细胞研究员则没好脸色：“所有电脑和实验仪器属于基地，别搞什么个人化的设置。”
“对啊，别耽误其他人的研究进程。”
施诗一头雾水：“我没有给电脑设置过密码。”
生物细胞研究员冷哼一声：“你瞧瞧那是什么？”
梁骁直接走来，想拉她的手腕过去。
施诗不动声色地躲开，向前走一步。
他尴尬又不爽。“你看，一点击基因序列分析软件，就弹出输入密码的提示框，前晚之前是没有的。当然，也可能是别人不小心设置了，你做事谨慎，不会是你的。”
这人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却是搞PUA的老手。
前一句含沙射影地暗示是她设置启动软件的密码，后一句找补并赞她，还想跟她有肢体接触。
她闪过厌恶的眼神，冷着脸接过鼠标。
幸好有实验手套隔着鼠标，不然她碰过PUA男抓过的鼠标，简直要吐。
她关掉密码提示框，双击基因序列分析软件。
软件的界面顺利打开。
梁骁和围观的所有同事目瞪口呆。
“这……”
“怎么可能？”
施诗露出无辜的表情，打断他们的疑问：“我没设置过任何密码。”
他们讪笑不已。“我们没说过是你，一定是小骁刚才按错别的地方。”
“对，应该是这样。”
梁骁哑巴吃黄连，苦笑不已。“谢谢你帮我打开软件。还没到晚班时间，你回去休息吧。”
施诗环顾实验室一圈。“师姐还没来，我帮她拍今天的培养箱状况。”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再也笑不出来，脸色沉沉。
“你师姐……”生物细胞研究员不忍直说。
梁骁惆怅地叹气：“佳梅可能一时半会投入不了研究工作。那晚……她产生了应激反应，所以……”
施诗对他故意隐瞒的部分不感兴趣，只要项目不停，不影响她毕业和研究，其他的事无所谓。
不过世事洞明皆学问，她仍然淡淡地慰问一句师姐：“师姐受了刺激，确实该休息一段时间。我去拍照了。”
“好。”
见大家陆续散去，梁骁迅速收起关切的表情，迫不及待地使用软件，意图查看唯一样本的基因序列。
然而，当他点击菜单栏的“打开”按钮，又弹出一个提示框：
【请输入密码……】
“操——”脱口而出的他马上噤声，烦躁地关闭提示框。
他连续点击好几处按钮，都要求他输入密码。
艹艹艹！
“小诗……”他笑着呼唤师妹。“我和佳梅经常照顾培养箱，还是我来拍照，你来完成样本的数据收集吧。”
施诗毫不犹豫地拿单反走来，与他交换位置。
梁骁端着沉甸甸的单反，很不是滋味。
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偷看她使用软件。
下一秒，他气得肺叶要炸。
施诗畅通无阻地打开样本的基因序列数据，什么鬼密码提示框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感到被愚弄，暗自咬牙。“我想起给培育的细胞拍照是学生入门的功课之一，你要是做不好会被老师责骂，快去吧。”
她冷漠地听着他假惺惺的话，语气柔和：“多谢师兄关心，我已经记录好细胞培养的生长进程，因为我每次值班的时候都会给它们拍照。”
“你今天还没拍。”他咬牙笑。
“也对，谢谢你提醒。”
施诗接过单反，起身让出座位。
梁骁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对研究成果饥渴的目光黏着屏幕中的数据。
哒。
不小心点了下鼠标，界面又弹出该死的提示框。
【请输入密码……】
要不是有同事在，他恨不得砸坏电脑。
“小诗……”他想咬碎牙齿。
嘀——
刷电子门禁的声音隐隐约约，打开的实验室门迎来雪白的身影，干净纯粹的气质像不染人间污秽的雪。
纳米防护服完美地展露裴冽宽肩窄腰的身形，头罩下的面容俊美又冷漠。
梁骁不喜欢裴冽这怪胎，噤声一会。
裴冽经过梁骁的旁边，投来一道视线。
梁骁全身一震。
淡漠的视线饱含天才对蠢才的轻视与傲慢——梁骁是这么认为。
他憋着一肚子火夺走施诗单反，顾不上假装关切。“我今天也还没拍，我先拍。”
“哦。”
她回到座位，抓紧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没人发现！
眼前的裴冽跟以往的裴冽外貌一样，但是脸上的微表情比以往鲜活，并且眉宇间弥漫若有若无的邪气。
他绝对不是真正的裴冽。
施诗悄悄地望裴冽的方向，对方有条不紊地操作显微镜，笔直的腰身如劲松。
她当即收回视线，专心地分析样本的基因序列。
一个上午过去，再没有出现怪异的情况。
她几次注意过裴冽，后者沉醉于科学研究的世界，对所有人不闻不问，视其他人是死物。
一如既往。
午休时间到，其他同事陆续去食堂，施诗仍留在电脑前面。
“小诗，一起去食堂？”梁骁搭上显示屏的上方，露出阳光的笑容。
她报以礼貌的微笑。“我还不饿，先不去。”
柔弱美人的微笑没多少真情实意。
勾起的红唇、专注看他的明眸却勾魂夺魄，让他产生一种美人的眼里只有他的感觉。
梁骁笑意更甚。“没关系，我等你。”
他打听过施诗的背景，就一底层工薪族的孩子，从脏乱的老城区爬上来，爬到学术界的金字塔高层。
这种女孩大抵缺爱，只要给她们一点点甜头，她们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对方，为对方付出一切。
何况目标是对男人散发致命吸引力的美人，他激起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项目组的成员都知道他爹妈也是学术教授，只要她不蠢，她不可能看不上他。
骄傲的优越感使他没有注意到施诗的微笑变得极淡。
“那你等等吧。”
“好。”
梁骁坐在邻座，悠悠然地等她一起去食堂，顺道瞄软件里的基因序列分析数据。
“施博士。”
冰冷的声音忽而传来，她和梁骁不约而同地抬头。
裴冽站在电脑旁边，一身纳米防护服雪白无情，像浅色琉璃的灰瞳居高临下地俯视施诗。
至于施诗旁边的生物，不入他的眼中。
施诗盯着他的灰瞳，想起昨晚怪物的灰瞳。
她很想观察两者的虹膜是不是长一样。
“来细胞房，帮忙检测培养基的PH度。”
梁骁超不爽他拜托别人时，毫无温度、没礼貌的话。“裴博士，这事很急吗？”
裴冽目不斜视，灰瞳似乎只映着施诗一人。
“施博士忙其他工作，我帮你。”梁骁咬紧牙，不甘自己被当成空气。
一双灰瞳缓缓地转动。
裴冽的视线终于肯施舍给他。
冷漠的灰瞳犹如冰山之巅的霜雪，看梁骁的眼神像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睥睨在食物链底层的微生物。
只是微生物，连害虫也当不上。
梁骁顿时心脏紧缩，不敢呼吸。
他觉得自己被一头狮子……不对，比狮子庞大凶残！
恐龙？
他无法形容对方带来的感觉，反正是被巨大、具有狂暴兽-性的怪物盯上，纳米头罩内的空气变得萧索冰凉。
脖子的大动脉在跳动。
一丝冰凉之物舔舐他的脖子大动脉。
“啊……”
施诗被突然惊叫的梁骁吓一跳。
转眼之瞬，她恍然发现梁骁的脖子有东西掠过。
脸色铁青的梁骁蹬开椅子弹出两米远，连滚带爬地跑去生物实验室的门口。
顷刻，冰冷阴险的视线宛如章鱼的足肢，紧紧地粘着她的后脑勺和后背。
她头皮颤栗，皮肤起鸡皮疙瘩，沉着气回望站在原地的裴冽。
高高在上的淡漠灰瞳，与她对视。
“我去验PH值。”她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不料，他扔下莫名其妙的一句。
“先吃饭。”
施诗满脑子问号，完全搞不懂他的意图。
换作从前，他独来独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去吃饭，只知道他从来都利用午休的时间继续工作。
但这一刻，他停留在她的座位旁边。
她难以置信：“我们一起去食堂吗？”
他不置可否，没有迈开脚步。
“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裴冽闻言，一声不吭地迈步。
待生物实验室剩下她一人，她虚脱般靠着椅子的靠背。
不管裴冽有没有异样，她都不想跟他扯上同事以外的关系。要是他真的不对劲，她不想成为他的第一个手下亡魂。
突然，她头皮的毛囊全数张开，神经末梢传来颤栗，发麻的神经冲动遍布全身。
熟悉的窥觑来自背后的某一处地方。
生物实验室里明明剩下她一个。
施诗咬着牙握紧拳头，很讨厌情况失控的感觉。
窥觑却愈发明目张胆，她想象出昨晚那团发疯的“发菜”，可能腾升于背后，交织成阴险的笑脸。
烦不烦？
为什么偏要纠缠她？
就因为她的“鲜血召唤”吗？
忍无可忍的施诗猛然回头。
背后空空如也。
生物实验室的落地玻璃外面，有零零散散的科研人员经过。
她沉着脸刷虹膜离开生物实验室，往食堂去。
她极其需要研究成果，姑且忍耐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