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三)
花蕊被拈着送上云端，叫人舒服得瞳孔涣散。
怎么会变成这样？
萨琪雅大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冰冷彻骨，仍旧无法控制已经热得快要融化的身体，她只能看着波鲁萨利诺，温柔的行为变得十分陌生。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水雾凝结成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滚烫的舌尖卷走了冰凉的泪珠。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那时梦里的不是贝克曼，而是……
萨琪雅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肉食动物永远是肉食动物，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在猎物脖颈露出獠牙的那一刻，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只不过是她自己不知道。
“小萨琪……”
低沉的声音咬着耳垂传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小萨琪，是选我，还是选药？”
人类比野兽怜悯，最后一刻还要问猎物的想法。
被压迫的心脏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自己还有得选吗？
萨琪雅大口喘着气，极寒涌入肺部，波鲁萨利诺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以为那是平易近人，现在想来，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会死的吧？被享用之后丢进火化炉里，到时候祗园追查来，就说染上了病毒。
眼里水汽又不受控制凝聚。
冰凉划过眼角，被滚烫的指腹抹去，波鲁萨利诺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带着笑意。
“小萨琪在想别的男人吗……贝克曼？”
扬长尾音的语调冷得让人颤抖，偏偏冰冷颤抖的指尖，被湿润和温暖裹挟。
萨琪雅动弹不得，在波鲁萨利诺的侵染之下，被恐惧激发的理智没有给她带来力量，只能让她更清晰得感受身体的软绵。
贝克曼。
是啊，贝克曼。
自己现在只能说话，只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这个名字来恶心狩猎者的快感。
双眸中的水多得不断溢出来，最终，她没有选择刺激狩猎者最后的人性，而是选择赌一把。
现在看上去可怜极的她，会唤醒掠夺、还是怜悯？
萨琪雅不得不开口说话，哪怕她在软绵无力的声音能叫人失去理智。
“呜……波鲁……你会用……哪种方法？”
药，或者，现在这种……
萨琪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直视他。
微弱亮光的房间，波鲁萨利诺漆黑的眼睛如同之前，无论是笑还是不笑，都叫人捉摸不透。
波鲁萨利诺笑了，第一次，带有无奈。
“小萨琪，你真是——”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萨琪雅闭上了眼睛，阳光的味道肆意钻进肺部，感受到片刻寒冷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抓住暖洋洋的热气。
他让她的身体离不开他。
……
马林梵多的小酒馆内。
萨琪雅拢紧了身上的衣袍，她笑着送走每一位客人，送走最后一位后，双颊疲惫不堪。
“Sakya~”
听到熟悉的声音，萨琪雅再次换上笑容，祗园一走进酒馆，漂亮得让里面一下子亮了起来。
萨琪雅上前迎接：“你终于回来了。酒馆的生意一直很好，我请你吃饭。”
经过昨天一事，萨琪雅再也不敢去科学部，她不知道再次面对波鲁萨利诺会发生什么。
那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
“好耶～不过哟，Sakya看上去不精神诶——走吧！我们去泡温泉！”
祗园眼睛亮亮的，小兔子都没有她这样活力四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萨琪雅无法拒绝祗园的热情，只好答应。
一家老牌温泉旅馆。
白色的水汽柔化了深色的岩石，恰到好处的温度抵舔着每一个毛孔，让如雪的肌肤变得红润，水波浪拖着脚踝进入，卸下了裹挟曼妙曲线的浴巾。
“Sakya，你那款具有追踪效果的香水卖了很多哟，不止情报部，很多贵族夫人也想要你那款香水。”
“是吗？我再请你吃几天饭吧。”
“嘻嘻，就能你这句话。Sakya——”
祗园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暴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上面全是青紫色的痕迹。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里面都是温柔漂亮的男孩子。Sakya……要不要去看看？我——我请客！”祗园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了。
萨琪雅进入汤池，来到祗园身边，她闭上眼睛，感受身体的疲惫被热气慢慢吞噬。
波鲁萨利诺选择了药。
她被放过了，但代价是全身承受了无处释放的粗鲁。
“温泉很舒服。谢谢你哦，祗园。”
萨琪雅婉拒了好意，她现在已经落后很多了，再不努力一点，根本连祗园的背影都看不到。
她什么时候能变得很厉害呢？
训练日复一日，很枯燥，也很充实，储蓄卡里的钱也越来越多，离那个数目越来越近。
“萨琪雅，你最近看上去很疲惫，酒馆关几天没事的，好好休息一下？”
“萨琪雅，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请两天假休息一下吧，就算想要变强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呀。”
“萨琪雅，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吗？是钱吗？你需要多少钱，我们大家可以凑给你。”
“……谢谢，不用啦，我会注意休息的。”
休息。
她已经无法安稳入睡好多天了。
夜里回到家，萨琪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伏在桌子上睡，可即便是这样，也会如同睡在床和沙发上时，每次都梦到那一天的画面。
波鲁萨利诺的气息，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再一次惊醒，冷汗打湿了衣衫，贴近面部的发丝也都刚从水里捞出来。
萨琪雅强撑着力气站起，一如数日检查房间，地板、窗户门……但是，都没有检查出波鲁萨利诺来过的痕迹。
萨琪雅搬来凳子，站在上面。
这一次，她买了摄像电话虫。萨琪雅把昨天安装好的摄像电话虫拿下来，翻看她刚才睡觉时的录像。
她一个人伏在桌子上睡，直到惊醒。
没有任何东西靠近她。
为什么，她总是会感受到波鲁萨利诺的气息？
萨琪雅无力地蜷曲在沙发上。
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
第二天，萨琪雅申请搬回海军宿舍。
萨琪雅暂时关掉了酒馆，尝试和其他海兵一样早睡，萨琪雅睡在上铺，她的下铺是一个年龄比她大一点的温柔女孩子。
半夜，她再一次惊醒了。
下铺温柔的姐姐听到动静醒来，隔着床栏关心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
萨琪雅拈着被子躺下。
她还是不敢睡着，每次的梦都在重复。
接下来一连数十天，她都半夜从梦里惊醒，不止下铺的姐姐，宿舍里其他女孩子都来安抚做噩梦后的她，她们拿来毛巾为她擦冷汗，拿糖果泡糖水，并且提供各种各样让人不再做噩梦的方法。
萨琪雅逐一试过，梦里，她依旧无法摆脱那一日的恐惧。
最终，萨琪雅搬离了宿舍，她本就不想因为自己的作息影响其他人，更不想因为自己做噩梦影响她们。
“Sakya搬来和我住呗。”
祗园邀请过好几次，不过她都婉拒了。毕竟祗园所住的地方周围也都是海军将领，她不想因为自己是祗园的朋友，而被特殊照顾。
但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萨琪雅带着行李箱搬进了祗园的住所。
波鲁萨利诺的气息又来了。
萨琪雅大口喘着气，从她和祗园睡的床上醒来。
今天祗园不在，这段时间出去执行任务，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
萨琪雅被恐惧裹挟，以至于次日清晨走在路上，精神恍惚，差点被泡泡车撞到。
“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啊？神经病！”
“……喂，你没事吧？”
卖各种小玩意的老板把她从倒下的摊子上扶起来，没有责怪她撞翻了摊铺。
没事。
她真的，一点没事。
擦伤的血从白皙的手臂流下。
萨琪雅走到一家书店，她今天，约了贝克曼。
她的钱已经攒够了。
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萨琪雅找了一个不偏僻但也没有那么显眼的位置坐下，她点了一杯咖啡，防止自己睡着。
她还是睡着了，不知不觉，伴着研磨的可可豆和木材里大自然的气息，进入梦乡。
她终于没有再做和之前一样的梦，梦里，她在追贝克曼。
等等我，贝克曼。
她追呀，追呀，可一直追不上他。
她累了，她跑不动了，她摔倒了，手臂擦在锋利的石头上，流了很多血。
疼啊。
她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人人都说会哭的小孩才会得到关注，会哭的大人，只会得到厌弃。
贝克曼就是这样厌弃她的。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贝克曼不爱她，所以，她可以肆意地哭，不用在乎自己会不会被他讨厌。
梦啊，它怎么还没有破碎？
她梦到贝克曼停下脚步，转身走了过来，他蹲下了，吹拂她疼痛的手臂，为他包扎。
“叫你不要离开我，你这个人，总要吃亏了才会长记性。”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萨琪雅醒来，睁开双眼时，梦境竟然与现实重叠。
贝克曼在为她擦伤的手臂包扎。
贝克曼手上的动作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眼里满是认真，身上各种香水的味道也有，但更多的是桌上的药水的味。
“Sakya……你现在的名字么？”
萨琪雅抿唇。
在加入海军前，她的名字是在花街时妈妈桑取的花名，她听说贝克曼在很早之前来过海军找她，因为名字不对没找到。
那个海兵说，贝克曼失魂落魄的样子像天塌下来一样。
“贝克曼……”萨琪雅深知他是一个商人，在生意面前，爱情永远是赔本的买卖。
七年的教训，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足够了。
“……你为我当过子弹，我也替你喝过毒药；你把我从花街里救出来，我也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这些年，我的无理取闹给你带来了大量损失……”
贝克曼像是没听到：“过生日之前你跑了，想好去哪玩了吗？”
萨琪雅不管他听没听到：“但是，贝克曼，我不欠你的。”
“和别人约见面都能睡着，不怕被人贩子拐走？”
“无名指、青春、真心，我已经抵偿了闯下的祸。”
“你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没睡好？”
“这一亿贝利，是你买我的价钱。我知道你看不上这点小钱，但无论如何，我们两清了。”
“Sakya，你怎么瘦了？”
贝克曼眉宇间的沟壑从开始到现在没平过。
他一如既往地，把她当作小孩子。
他把她当成小孩来养。
所以，她的爱一直没有回应。
“贝克曼……”
积攒下来的委屈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涌出来，疲惫也一起散落在地，受到压迫的各个器官终于喘上气。
萨琪雅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每晚大脑里的恐惧也是如此控制不住。
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
带着颤抖，又带着求助。
“贝克曼，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