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能除妖
一块馒头，两个包子，三碗稀饭，四碟腌萝卜，五杯糯米酒……
齐霏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忍耐着。
但当采薇拿起第六块绿豆糕时，齐霏一把将她面前的盘子夺了过来。
“你干嘛啊？”采薇一边大嚼大咽，一边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
齐霏恨得眼睛发红：“不准你再吃了！”
“哎哟，这么小气呀，不就吃了你几块绿豆糕嘛。服了服了，我不吃了行吧？”采薇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
齐霏心中充满了对自己决策失误的怨恨，谁能想到，她带回来了个超级大饭桶！
“嘿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段日子我都没有吃上碳水，一下子看到了就控制不住自个儿了。”采薇试图解释，但仍然收获来自齐霏的大白眼一个。
“体谅一下呗，我这几天在山里练气，吃的都是山泉野果。补充补充碳水化合物，我才能有力气施法！”
采薇伸了个懒腰，把角落里的稻草在地上铺开，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上面。
齐霏嫌弃地看着她，这女子一点不像正经道人，反倒像是丐帮出来的。
起初那一瞬间觉得她气质离染，一定是错觉！
但对方却对她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在口中不断背诵着心法歌诀。
齐霏大感无奈，走出房门，进了父亲所在的西屋。那是他们家的锻造坊，父亲正在拉着风箱。
一股青梅似的酸涩感涌上心头，她毫不犹豫地将父亲从板凳上拽起来，自己拉起了风箱。齐父沉默地望着女儿，皲裂的唇角撕出一抹淡不可察的苦笑。
泪水在齐霏的眼睑中冒出，藏起，又干涸。她始终是默然不语，与父亲二人站成了一对民俗文化展示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清悦的声音。
“齐霏姑娘，我的状态已经调整完毕。现在是时候去布置阵法了，不过这需要你的协助，还请速随我来。”
齐霏重重地叹了一大口气，父亲则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对采薇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采薇尊敬地对齐父屈膝行礼，随后便带着齐霏走出院子。
“怎么？我以为在我家后院就能做法呢。你是要到深山老林里去吗？想送死请随意，恕我不奉陪。”
“等下等下。”采薇抓住她的袖子，“我就在原地做法。”
“哈？！”
齐霏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想把村民全都引过来吗？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究竟是不是疯子呢？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齐姑娘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采薇把随身的包袱打开，取出几张符纸，贴在附近的院墙上。
接着拿出一根雪白的羽毛，插在头发上。
最后，采薇将漆黑的横刀握在手里，思考状在原地发了会儿呆，随即扭头对着齐霏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来。
“呃……”齐霏心中恶寒，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没等她反应过来，采薇就掏出一只陶杯，放在了她的头顶。
“就站在这里不要动哦，这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说完采薇就拔刀出鞘，在街道上肆无忌惮地舞了起来。
“喂，你等等，我没说要配合啊！”
“阵法的生效仪式已经开始了，随意停止会降临巨大的厄运哦。齐霏姑娘，就请你耐心地等待吧。”
“不是……问题是……”
她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啊！什么阵法的一部分，显然是为了不让自己随意离开啊！
还有那符纸，上面的符画得也太不像样了吧！一看就是假冒的道人！
所以说这个社交牛x症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啊啊！
“哎哟，这是在做法呢？！”一户人家走了出来。
“爹，这剑舞可真好看啊！”又一家的小孩喊了起来。
“谁请的坤道啊？是不是来为我们除妖辟邪的？”
不一会儿，街道上就围了一圈人，旁观采薇的阵法仪式。
齐霏的脸不由得涨红了起来，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罢了罢了，立刻就走吧，她丢不起这个人！
可就在她刚刚想要伸手拿下陶杯时，一股剑风倏然划过她的指尖，齐霏惊愕地向采薇看去。
这距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别乱动，齐霏姑娘。”采薇轻笑了下，动作仍是一刻不停。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发现了角落里顶着陶杯的齐霏。
“齐霏？这道人居然是你请来的？”一个少妇感到十分惊讶。
齐霏干笑了两声，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她从没请过什么道人……但，怎么感觉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呢？毕竟，自己现在是阵法的一部分啊……
过了一会儿，就连村长，老婆婆，水牛他们都来了，水牛一眼望见齐霏，登时嚷道：“外乡人又在这闹什么幺蛾子呢？”
有人同他们解释这是在做法，老婆婆听说这话，点点头道：“咱们村子是该驱除妖物了，这一个月都失踪好几个人了。哎呀，作孽啊作孽！”
“您……这妖物和方才那是两码事啊。”水牛心中不服。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阴与阳交织在一片苍穹之上。采薇的身影如同橘海里的一片苍茫微波，教人看不清起落。
舞姿忽止，剑尖在残阳下倒映出一滴珍珠白。
“村长好，婆婆好，各位乡亲大家好。”采薇对着众人抱拳施礼，“我的阵法已布置完成，今夜若有妖物作祟，我必能万无一失将其捉拿！只要了解妖物的情况，我便可为村庄驱除祸害，给予大家一份清静安心！”
话音乍一坠地，村民们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人说：“这位女冠，多谢你了，我们近日深受妖物扰乱，正愁无法解决。若你能助我们驱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也有人说：“可不是吗，虽说我家没人失踪，但之前院墙的砖莫名其妙就掉了几块，谁知道以后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家的马棚棚顶也有轻微损坏，准是妖物做的！”
“爷爷之前失踪了，妖物不知道把他怎样了呜呜呜……”
“我家老人也是……溜了个弯就再没回来过。这妖物还专挑跑不动的老人抓，唉，难办啊。”
“老婆婆，天黑了，您可千万小心，不要随便出来啊。”有人想起这茬，出言提醒。
“放心，我这老太婆可不怕什么妖物。”
水牛冷笑道：“外乡人能真心为我们着想？但愿这道人真能把妖物驱除，可不要施妖法再添邪祟了。”
此话一出，也有数人附和。他们对采薇是否能解决问题感到怀疑，近日发生的一切事件都是如此玄乎，令人无法轻易放心。
采薇自信地承诺：“我能保证，妖物必除。请大家今夜安心休息，明日一早便可重归安稳。”
晚上，齐霏看着采薇坐在院子里做法，感到既无奈又困惑。
她到底会不会术法啊？怎么看都是冒牌道士。可是，她为何这么自信，敢承诺妖物必除？
一切答案，只有日后方能揭晓。
三日后，齐霏不安地和采薇一起去参加了村民议事会。结果刚一到场，不少人就都喜笑颜开地表示近日全无妖物扰乱。
“那是因为我已将妖物驱除。”
采薇淡然地笑着解释。
“不过……”她语气微露疑惑，“这是很小的窜梁灵，按往常的经验来看，它们顶多对建筑造成损坏。现在怎么会抓走村民呢？难不成习性变化了么？”
村长笑道：“妖物嘛，反正就是害人。既然妖物已除，那就必须好好感谢您，请问需要多少酬金？”
采薇摇摇头：“我是为了研究妖物才来为大家除妖的，现下心愿已达成，无需报酬。”
众人都不赞成，坚持要回报她。采薇思索了一下，答道：“那好吧，我就请村民允许我在谷家村再待上几日。我还是对窜梁灵习性的改变有些好奇，想深入探查一下。”
所有村民都豪爽地应下了，还送了好些瓜果蔬菜给齐霏家里，以示感谢。
齐霏坐在凳子上，望着地上的蔬果，犹在震惊中尚未恢复过来。
“你……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真能除妖！”她不可思议地道。
一旁的采薇笑了笑，用系着白羽毛的小木棍在地上画阴阳太极图。
“对了，你可别小看这些蔬果。现在年成不好，大家日子过得都很艰难，这些东西已经算是给你的一份厚礼了！”
“我知道。”采薇点点头。
齐霏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蹲在院子里的采薇打量了好几遍，方才站起身，拿了几颗山桃去洗。
现在村民们不会再看不起她了，她可是为他们请来了一位有真本事的女冠子啊。虽然这件事属实有些奇怪，但既然结果是好的，她也懒得追究。
“齐霏。”采薇提醒她，“把这些拿给你父亲吃吧，我要辟谷了。哦，对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今天晚上在东屋里打个铺盖好吗？我想闭关一晚上，明日就会离开的，你就看在我为民除害的份上，委屈一下吧。”
齐霏无所谓地应下了，望着采薇进屋的身影，她在心中暗暗叹气。
真是个怪人啊，叫人完全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