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孟小强是家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男孩,取名叫“强”是因为希望他可以非常强大,强大到在这个世界足够保护自己。在孟小强出生后的第三年,妈妈终于又怀了孕,给他生下妹妹孟家佳。
兄妹俩相处非常愉快,小强是个十分称职的哥哥,在帮助父亲照顾妹妹的过程中算得上尽心尽力,母亲经常夸奖他,说他太过懂事,其实不用这么能干。但爸爸却说在自己家里多干点活是锻炼他的能力,以后嫁去别人家里,才能讨得老婆的欢心。每当说到类似的话题,妈妈总要训斥爸爸,说他干嘛这么早就给孩子灌输嫁人的思想,小强要是愿意,他是可以一辈子不嫁人留在自己家的。爸爸笑而不语,这话他不认可,但他没有和老婆犟嘴的坏毛病,他身为男人很清楚男人这辈子受限于性别的苦楚,老婆作为女人是不会懂的。
在小强十一岁时的某个晚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着晚饭,小强闲聊天似的说,他同桌今天戴了围脖,白色的,挺好看。
“他现在就戴围脖了?”爸爸吃了一惊。
小强点头:“是我们班上第一个戴围脖的男生。”
妈妈笑着说:“我还记得我小学时班上第一个戴围脖的男生是我们班的班草,当时把所有女生都给迷倒了。”
“现在的孩子发育这么快,才五年级就戴围脖了。”爸爸喃喃自语。
“是不是也要考虑给小强准备个围脖了?”妈妈问爸爸。
爸爸点头:“是要预备,一般都是在上初中之前戴上,不过我们小强看起来发育挺慢的,戴太早的话真是受罪。”
“哪里受罪了,戴起围脖才叫男人嘛,帅得很。”妈妈摸着小强的脑袋,眼里盛满宠溺,“小强要是想要戴,这周末就让爸爸带你去买。”
“我还不想戴,现在是夏天,好热的。”小强摇头。
爸爸说:“还是再等等吧。”
“从现在开始就要对小强好好观察了,”妈妈提醒爸爸,“万一那天我们不注意,他自己也粗心,小喉结长被外头女孩子看了去,就太丢脸了。”
爸爸点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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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强是在六年级下学期戴上围脖的,他的第一条围脖是淡蓝色的绒布款,非常简单的设计,似乎仅有遮挡喉结这一实用功能而没有任何审美功能,因此,当他的同桌何鸿玉看到后,不曾发表任何一句赞美之词,这让孟小强既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有些失落。
孟小强喜欢何鸿玉。
何鸿玉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她个子高挑,据说从二年级开始她就练滑板和雪橇,在这方面极具天赋,同时她成绩非常好,在全年级能排得上前五名,左臂带着二条杠的臂章,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中队长。
何鸿玉浑身上下散发着魅力的光芒,照射进班上每一个男生的心坎里。
“孟小强,你也戴围脖了?”前座的张小燃有些羡慕,胖乎乎的他似乎连婴儿肥还没有褪去,简直不要提第二性征的发育。
“嗯。”孟小强向上扯了扯围脖,生怕它往下掉。
孟小强的这个动作将从他今日开始戴围脖起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尽头。
“真好啊。”张小燃托着腮,“其实我爸也给我买了,但他不让我戴。”
“为什么?”孟小强不理解。
张小燃忽然压低声音,生怕周围的女生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我爸说戴上之后就再也不能脱了,我还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我是不得不戴。”孟小强耸肩,他父亲推测两个月内他的喉结就会明显发育,有人提前三个月甚至半年就戴上了,他再不戴可就说不过去了。
何鸿玉假装没有听到两个男生的谈话,一直在低头翻找自己的数学书。其实,她在早上一走进教室门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孟小强的围脖,就在视线触及他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已经戴起了围脖,长得帅气的男孩子们从他们戴上的第一条围脖起就开始了在这一方面的争奇斗艳,有的是象征着纯洁的白色蕾丝,有的是云雾欧根纱设计,有的是掺杂着金线的隐绣,款式繁多到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相较之下,孟小强的围脖款式在其中完全不出彩,何鸿玉心里想,这倒非常符合他沉稳内敛的性格。
今天是孟小强戴围脖上学的第一天,但这一天和前一天没有任何的不同,除了几个关系要好的男生小声讨论过他的围脖,但话题都以“有点老土”而仓皇终结。
晚上放学,何鸿玉一反常态地让孟小强等她一起走。今天是她值日,要去老师办公室倒垃圾。
孟小强心里很高兴,他很少能和何鸿玉一起放学走回家,尽管他俩住得很近,但何鸿玉身边总是聚集着很多同样漂亮的女孩子,让男生不好意思靠近。孟小强只有在何鸿玉开口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她一起走,他自己是不敢开这个口的。
“我去帮你倒垃圾吧。”孟小强起身将自己的凳子倒扣在桌子上,“你先收拾书包。”
何鸿玉从不拒绝孟小强的好意,她点头,说了声“谢谢”。
孟小强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非常能干,真应了那句话“老师的好帮手,同学的好榜样”,班上的女生都说,等有一天他蹿个儿长高,绝对也是个抢手货。
明眼人都发现了孟小强的外貌优势,他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单眼皮高鼻梁,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架,衬得整个人一股沉稳隽秀的书卷气。
孟小强只等着长高,一旦长高,他就会被划入人生赢家的预备行列。
何鸿玉收拾好书包,等来了帮她干完值日的孟小强。两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何鸿玉问他有没有考虑报奥数班,她妈妈打听到了一个超级有水平的数学老师,小班补课,只招十人。
“我数学不好。”孟小强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他的学科强项是英语。
“你数学还不叫好?”何鸿玉惊讶于孟小强的不自信。
“没你好。”
“想要比我好确实是有些难度的。”何鸿玉开心地弯起嘴角。
自信的女孩子魅力四射,她这一笑简直要将孟小强给迷晕了。
孟小强推了推眼镜,不太自然地别过目光,留给自己一些释放羞涩的空间,这才问她:“你还在学滑板吗?”
何鸿玉点头:“学啊,每周六下午练两个小时。”
“滑板好玩吗?”
“好玩啊,一开始会比较枯燥,但滑顺了之后就特别爽。”
孟小强小时候也练过一阵滑板,摔了几次之后母父就不再让他练了。妹妹不一样,虽然摔的次数比他刚开始练习时还要多,但是母父却让她再坚持坚持。不过妹妹并没有坚持下去,她转而去学了跆拳道。
“你初中要直升吗?”何鸿玉问他。
孟小强总是被何鸿玉的话题牵着走,他老实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考笃行初中。”
笃行初中是私立校,很难考,不过但凡考上的学生,基本上算是半只脚已经踏入和谐高中。和谐高中,A市最好的高中。
何鸿玉很兴奋,她的目标初中正是笃行,她对孟小强说:“那你加油,到时候说不定咱们还能分进一个班呢。”
这句话无疑对孟小强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他无处安放的双手很自然地拽了拽自己的围脖,顺带挡住弯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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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强的喉结真正发育是在初三年级,伴随着第二性征的出现,他的个子也已经蹿到了一米七七,他和何鸿玉一样高了。
孟小强的妹妹在这一年来了月经,全家为了庆祝妹妹的长大,特地去吃了一顿大餐。孟小强很高兴,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妹妹办了张卫生巾的年卡。
妈妈偷偷将年卡的钱还给了小强,让小强不要告诉任何人。
和睦的家庭让孟小强平稳度过了叛逆期,他唯一的叛逆行为仅体现在初三上学期时偷偷买了本《赋泉》杂志。这是一本违规杂志,但在中学生群体里却广为流传。
杂志中有一篇名为《当我第一次穿裤子》的文章,初读时给孟小强带来不小的震撼。文章作者说他小时候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自己不能穿裤子只能穿裙子,爷爷回答说穿裙子优雅好看,女生想穿还不让呢,但后来作者才知道,仅仅只是因为裤子会暴露他们的第一性征(gaowan)而裙子不会!孟小强惊讶地半张着嘴巴,好一会儿都没有合上。
杂志上有一张作者偷穿母亲裤子的下半身照,由于裤子肥大硬挺,他的第一性质并不凸出,看起来没有太过异常。
孟小强和当时的好友薛小礼探讨过这篇文章,薛小礼说,他一想到自己穿着裤子走在街上被女孩子当成异类看来看去,就非常窒息。孟小强问他,宽松的裤子也不能穿吗?薛小礼回答说,坐下的时候会不方便吧,还是裙子更好。
孟小强只买过那一期,从此他便再没有叛逆过。他想,如果那张照片不是下半身照,而是全身照,他也许会再买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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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鸿玉在初二下学期时跟孟小强告白,孟小强当天晚上放学回到家就告诉了母父。爸爸很欣慰地看着他笑,母亲提醒他要保护好自己,跟女孩子交往可以,但是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出格的事情是指什么他是知道的,何鸿玉是个好女孩,她不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来,孟小强坚信。
果然,一直到初中毕业,何鸿玉都规规矩矩,两个人的白色恋情也仅限于牵牵小手。
未满十六岁的爱恋被叫做白色恋情,超过十六岁的爱恋则被叫做红色恋情。白色主打纯情,红色则主打热烈。
在该纯情的时候,孟小强和何鸿玉从未过分热烈过,两个人仍旧以学业为主,互帮互助,你追我赶,终于,她们一起考进了和谐高中。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情,为此,何鸿玉的母父邀请孟小强的母父来家里吃饭。
孟小强的个子已经比何鸿玉高上小半头了,白净高挑又纤瘦,成绩优异性格还沉稳,简直把何鸿玉的母父给高兴坏了。
孟小强的母父比何鸿玉的母父更高兴,儿子这么年轻就能找到一个归宿,而且对方还是和孟家一样十分传统的一妻一夫制家庭,更不用说何鸿玉又是个独生女,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福。
两个孩子坐在一起,郎貌女才,宛若天生一对。
经过双方母父的含蓄认证,何鸿玉与孟小强终于能够从白色恋情步入红色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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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高中前的这个暑假,何鸿玉和孟小强经常约到一起看书学习,不是在何鸿玉家就是在孟小强家,过密的交往和母父的默许,使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终于有一天,何鸿玉对孟小强下手了。
这一天,孟小强的爸爸带着妹妹去练习跆拳道,妈妈还没有下班,家里仅剩下孟小强和何鸿玉两个人。孟小强去给何鸿玉洗葡萄,留何鸿玉一个人在房间里做题。
等孟小强端着葡萄回到房间之后,却发现何鸿玉不见了踪影。
“鸿玉?”孟小强知道她一定是藏起来,于是配合她开始玩捉迷藏的游戏。
何鸿玉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就是孟小强的衣柜。他把柜门打开,果不其然,女孩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学累了?”孟小强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拉出来。
何鸿玉握住他的手,起身,就在站起来的这一瞬间,她吻上了孟小强的喉结。
隔着一层薄而不透的围脖,这一吻来得充满梦幻又饱含炽热。
孟小强被惊到了,他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何鸿玉却右手扣住他的脖子,向前跟了一步,笑盈盈地看着他。
孟小强吞咽口水,他的喉结透过围脖轻微滚动。
何鸿玉对他说:“小强,你好迷人。”
“你清醒一点。”孟小强别过来拿,不敢看她。
何鸿玉将手抚上他的围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以吗?”
孟小强浑身紧绷,他不知如何作答。他还从未在任何女人面前露出过自己的喉结,哪怕是母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住来自何鸿玉亲吻喉结的筷感,他怕自己会失态,会露出难堪的神情,会在她面前出丑。
他是个沉敛端庄的男孩子,父亲一直教育他,沉敛端庄是男人这辈子最大的财富。
“不可以吗?”何鸿玉再问他。
孟小强看向何鸿玉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尽漂亮的眼睛,被这双眼睛神情注视,是他的荣幸。凭她的条件,她可以用这双眼睛看向任何男孩子,而她却选择了自己。
孟小强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她,他也不愿让她失望。
终于,经过一番沉重的思想斗争,孟小强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何鸿玉热烈地亲吻了他。
孟小强在一次又一次亲吻的筷感冲击下迷失了自己,他紧紧搂住何鸿玉,他让何鸿玉发誓这辈子只亲他一个人,等高中毕业之后一定要娶他回家。何鸿玉都答应了。
何鸿玉是个正人女子,她没有做出亲吻喉结之外的其他动作。孟小强太敏感了,她怕他承受不住。
事后,孟小强问何鸿玉:“以后,你会生下和我的孩子,对吗?”
何鸿玉点头,她抚摸着孟小强绯红的脸颊,说:“会的。”
“只跟我生,只生我们的孩子,不能找其他男人,不能生下别人的孩子。”孟小强让她跟自己保证。
“我保证。”她笑看着孟小强,“只有我和你的孩子,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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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过得飞快,兴许是学习任务太重的缘故,一眨眼,他们就来到了高中三年级。
孟小强和何鸿玉的成绩不相上下,两个人稳在前几前五十,都是考255的种子选手(255指25世纪的前50所综合类大学),全年级都知道她俩是一对。
尽管如此,仍旧有其他男生不断向何鸿玉示好,惹得孟小强很不开心。不过幸好何鸿玉非常专一,她是只把男朋友放在心上眼里没有其他男生的好女孩。
另有一些女生给孟小强送情书,孟小强都当着何鸿玉的面儿给撕掉了。她俩情比金坚,在高三年级演绎着爱的神话。
高考结束后,何鸿玉带着孟小强来到她家。母亲出差,父亲回娘家看望奶奶,家里无人。
何鸿玉和孟小强有了第一次。
孟小强非常乖巧地提前服用了截精药,因此第一次行事对他来说并不愉快。不过,他看得出来这对何鸿玉来说很愉快。孟小强心里想,只要她快乐这就够了,他所能做到的就是让她快乐,把她留在身边,和她结婚,让她剩生下他和她的孩子,一辈子和和美美地生活,直到生老病死将她们分开。
自这一次过后,她们又有了好多次。孟小强始终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快乐,整个过程也就只有在前戏她爱抚他时他最幸福,也最舒服。这话孟小强从来没有对何鸿玉说过,他怕自己的真实感受令何鸿玉不悦,他很珍惜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时刻,哪怕他的幸福只有短短几分钟,但他愿意为了何鸿玉的幸福而承受后面的几十分钟。
每次如此,每次如此。
两个人报考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她们如此优秀,在大学里也是熠熠生辉,何鸿玉拿一等奖学金,孟小强就绝不会允许自己只拿二等奖学金。一直到毕业,两个人均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拿到了学 | 历证书。
何鸿玉对孟小强说,她俩都要努力签约老家的工作,这样距离双方母父近,结了婚之后走动起来也都很方便。
孟小强非常感激何鸿玉愿意为他考虑,让他能够不至于远嫁,因为按照何鸿玉的优秀条件,她完全可以无视地域限制而找到更好的工作,老家的经济水平有限,在一定程度上会限制何鸿玉的事业远景,如果她在外地找了工作,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跟过去的。
何鸿玉轻轻松松签下了四个offer,但与此同时,孟小强却没有找到工作。
很多企业都倾向于招聘女性,女性普遍比男性优秀,她们从小就被认真培养,不论是家庭还是学校。因此,这种优秀既体现在学历水平上,又体现在体力、精力、组织力、情商、同理心等诸多方面,更何况,她们有生育能力。政府对生育有惯常性地扶持,招聘女性会给企业带来数不清的福利。尽管招聘市场上写着“不限性别”,但写是写,做是做,长久以来一直如此,谁都清楚。
孟小强受挫,何鸿玉耐心安慰他。
最终,在反复衡量之下,孟小强选择考公。考公的成绩不会造假,第一名就是第一名,最后一名就是最后一名,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公平机会。
何鸿玉已经就职于一家高精尖科技私企,收入很客观,她说等到孟小强考上公务员,两个人就结婚。
孟小强非常努力,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考上公务员就可以家庭事业双丰收。
何鸿玉在职场很混得开,领导们都非常喜欢,她很快被提拔了一级,不到半年时间就升为科室主任。整个科室有七个人,五女二男,两个男性都是top2大学的高材生,已经在企业里任职四年多了。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何鸿玉的工作压力与日俱增。于是,关系要好的两个领导便在工作之余带她出来消遣,让她放松放松,她第一次走进这座名为“舒畅”的私人会馆。
在会所里,她遇到了一个年仅19岁的招待,这位男招待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手按摩的好功夫。何鸿玉第一次被男人按摩,她尝到了甜头,舒服得了不得。
其中一个女领导问她:“小何,听说你快要结婚了?”
何鸿玉趴在躺椅上舒服地眯着眼睛,语调缱绻地回答说:“对,我男朋友从小学就和我一个班,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你可真了不起,是初恋?”
“初恋。”何鸿玉笑。
“天哪,这是哪来的神仙,绝世好女人呐简直,竟然能够和初恋走到结婚。”另一个领导不可置信地大叫。
何鸿玉说:“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这么远,但一天一天就这样过来了。”
“你很爱你男朋友吧?”
“反正就是不能没有他,想尽早和他结婚生子。”何鸿玉如实回答。
“那你可真是太爱他了。”领导说,“希望他尽早考上公务员吧,我好去吃你俩的喜酒。”
“他考不考得上都没关系,虽然话里说他考上了就结婚,但是考不上我也会娶他,大不了我养他。”何鸿玉被男招待按摩到了腰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继续说,“主要是我爸妈,她俩想看看结果,看他能否考得上。”
在离开会所前,男招待喊住何鸿玉,问她以后还会来吗?何鸿玉笑着回答说,太贵了,来不起,要不是领导请客,她一辈子都进不了这种地方。
男招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跑上前去,把一张纸条塞进她的手里,说:“姐姐,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也可以接私活,收费比这里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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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强顺利通过了笔试,为了面试,他特意去买了一套得体裙装。何鸿玉把他买西装的钱以红包的形式发到他的手机上催促他接收,又用奖金给他买了一套化妆品。
这年头男人都要拼颜值,有时候在能力上下的功夫再多还不如在形象上下一半功夫来的划算。好在孟小强是个能力又强长得又帅的男人,否则,真不知道他该如何在这个社会上自处。
何鸿玉和孟小强的结婚典礼上,孟小强的母亲将孟小强交到何鸿玉的手上,她说:“我亲爱的男孩从此就要嫁做人夫了,作为母亲,我是真的很舍不得。小时候我对他说,如果找不到好老婆,就一辈子留在家里,没关系,爸妈养得起。没想到,我儿子这么争气,找到了这么好的老婆。”
说罢,她又转头对何鸿玉说:“小强从小就是特别懂事的孩子,有时候我就会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孩才配得上我的小强,”说到这里,她摸了摸何鸿玉的手,感叹道,“真好啊,老天让小强遇到了你。”
两位新人在敬酒的时候,亲戚朋友都被这段十年的感情感动得稀里哗啦,她们盛赞何鸿玉既优秀又专一,又满脸堆笑地说孟小强运气好,最终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作为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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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之后,房子买在了何鸿玉母父家的同一个小区,距离孟小强家也不远,开车只要十七八分钟,坐地铁的要慢一些,但半小时内准能到。
孟小强的车技不好,驾照考了三次才考过,因此他选择乘坐地铁上下班,家里唯一的车留给何鸿玉来开。
孟小强回忆起自己考驾照的那段时光,他的教练总是说“男人不适合开车”,这让孟小强很是自卑,因此学得格外谨慎,想要努力改变教练对男性的刻板印象。但事实是,他对开车确实不在行。孟小强心中充满了愤懑和不解,他对这件事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想要探究清楚一直很优秀的他为什么在开车方面就是不行,但他始终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拿到驾照之后,孟小强背着所有人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本《赋泉》,他总觉得能够在这本杂志上发觉一些可以帮自己释疑的内容。只可惜,这一期的《赋泉》并没有探讨男性驾车的问题,最相近的文章也不过是《车模为什么多是男人》。孟小强不用看也知道为什么,因为男性就其性别本身存在着不同与女性的更高的审美价值,而且买车的多是女人,答案不是很简单么?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但文章却不这样认为,作者指出,女性也在打扮自己,也存在审美价值,甚至她们的美丽很多时候不输于男性,她们对于外在形象的管理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显得非常自然。而男性不同,男性则显得格外刻意——男性花费过多财力和时间在对自己的装扮上,对从女性口中获得外貌赞美的欲望极其强烈,他们从小就被以夸赞“这个男孩子好帅气”为荣,对这种荣耀的追求伴随着他们的一生。文章最后一句话说,“女性一直在很自然地生活,她们想美时则美,不想美时则不美,她们不追求美,而是定义了美,但问题的关键是,她们不仅定义了何为女性的美,也定义了何为男性的美。相比较女性的自然随性,男性一直在很努力地生活,努力让自己活得看起来完美无缺,甚至完美到要能够和人造工艺品一较高低!”
孟小强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将杂志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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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强的驾照仿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学得会开车似的,自打拿到之后便束之高阁,从来没有使用过。有时候何鸿玉载他出去兜风,会在空旷无人的草坪上让他开一段路练练手,何鸿玉说,等到他不害怕开车了,就给他买一辆蓝色的小车。孟小强觉得自己乘坐地铁上下班没什么不好,他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唯独只差一个孩子。
何鸿玉还在事业的攀升期,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节点再怀孕,譬如刚好完成一个大项目,获得企业领导们的一致认可,这时候她突然宣布自己怀孕了,喜上加喜!双喜临门!领导没有理由不给她升职加薪。
终于,又过了小半年,何鸿玉拿到了一个跨国项目,她兢兢业业忙了许久,只等着这个项目有些成功的眉目便可以考虑和孟小强的造子计划。
孟小强的收入比何鸿玉低,因此相应地他承担了更多的家务活。哪怕加班很晚,回到家后,何鸿玉都会抱着孟小强一顿腻味,享受着他带给自己的安心。孟小强从小就很会帮助父亲照料家庭,现在嫁做人夫,他自然而然地成了何鸿玉的贤内助。
前段时间,何鸿玉说现在的好多男孩子也开始健身了,但是他们控制着不让自己长太多肌肉。女人不喜欢有太多肌肉的男人,适度的肌肉很有美感,还显得健康,但太过狂野的力量彰显则与主流的审美观念相悖。
孟小强有些多心,他试探性地问她:“我是不是也要健健身了?”
何鸿玉笑着回答说:“没这个必要,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真的吗?”
“对啊,你高高瘦瘦又白白净净,有这条件还健什么身。”
孟小强很满意何鸿玉的这个回答,晚上在床上与何鸿玉亲密时他更加卖力,因为他知道,她值得自己拿出百分之百的真心来对待。
孟小强每天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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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子计划被提上日程,但何鸿玉和孟小强婚姻中的第一个危机也出现了——何鸿玉怀不上。
两个人来到医院做检查,医生经过诊断认为女方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宫颈也许有些长,但不太碍事,主要是男方精子活性有些低,不利于女方怀孕,就算怀上了,可能也存在流产的风险。
孟小强的人生遭遇了最黑暗的一刻。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女方多数是会选择离婚的,再不济也可能要纳个小老公,来完成延续家里香火的重责。
“怎么办?”孟小强强忍着眼泪看着何鸿玉,等她出主意。
何鸿玉安慰他说没什么,她不会离婚的,也不会再找一个小的,她既然承诺过这辈子只跟孟小强一个人结婚生子,她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但是我们俩生不了孩子。”孟小强简直要崩溃,他无法想象这件事要是让双方母父知道会有多么可怕,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两个人后面又试了很多次,果然还是不成功,以至于何鸿玉的跨国项目都完结了,她还是没能如愿怀上孩子。
这天晚上,何鸿玉对孟小强说:“要不,我去尝试人工受孕吧,但咱们偷偷地做,不让任何人知道,怎么样?”
人工受孕会让女性承受较大的痛苦,是一门几乎快要没落的医学技术。在这个社会中,女性根本不太在乎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甚至不少女性选择不婚而直接去精子库中心完成受孕。
孟小强当时就流眼泪了,他抱着何鸿玉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都没办法让你生个孩子出来,我不值得!”
“笨蛋,你怎么不值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值不值得吗?”
孟小强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个人之间默契地谁也不提怀孕生子一事,以至于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何鸿玉抛弃了,没想到,她在这何种情况下还在考虑他!
孩子是女性怀的,也是女性生的,冠的是女性的姓氏,所以女性可以选择和任何她们喜欢的男人生孩子,她们生出的孩子一定是她们的孩子,这毋庸置疑,但至于是不是伴侣的孩子,男人向来无从得知。医院根本没有所谓的“基因检测技术”,这六个字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幸福的男人会得到老婆的忠诚,他们照料这个身上带着部分自己基因的孩子,看着他/她成长、长大、离开,去追逐自己的灿烂人生,这构成了男人人生的大部分幸福。
孟小强以为自己就要失去这种幸福了,但何鸿玉却用自己的行动给了他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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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四个月的时间,何鸿玉终于怀上了她和孟小强的孩子。
孟小强是个很少掉眼泪的男人,但自从造子计划开始后,他便成了一个哭包,既为自己的不争气,也为何鸿玉所遭受的苦难。
虽然错过了上次的跨过项目,但这次何鸿玉也算是幸运地踩在了另一个项目露出成功眉目的节骨眼上。她终于如愿以偿,带着身孕被升职加薪。
按照国家规定,孟小强在老婆怀孕的前六个月,日工作时常缩减至4个小时,这六个月过完之后,便是长达一年的陪产陪育假。
何鸿玉的第一胎是儿子,这让孟小强心中一痛。他知道,老婆肯定会要二胎,她一定要生个女儿出来才行。胎儿的性别取决于男人的DNA,而何鸿玉辛苦四个月却生出个儿子来,这让孟小强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孟小强得了抑郁症。
何鸿玉安慰他说:“以后会有女儿的。”
“可你还再受一遍那么大的罪,我心里难受。”孟小强抱着怀里的第一个孩子,却在讨论着还不曾出现的第二个孩子。
“第一胎是儿子有很大的好处呢,等儿子长大点儿了,他可以照顾妹妹。”何鸿玉摸着儿子可爱的小脸颊,满目慈爱,“我们要好好培养他,让他像爸爸一样优秀。”
“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孟小强说。
“胡说,你很优秀,”何鸿玉不允许他如此妄自菲薄,“你忘记自己是什么大学毕业的了?以一敌百考上公务员的人又是谁?”
孟小强勉为其难地露出些许微笑,他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培养他。”
他们给这个孩子取名叫何小拼,希望他能够为自己的人生拼搏出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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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小拼三岁的时候,何鸿玉怀上了二胎。这次怀孕要轻松很多,仅向人工受孕中心跑了一个多月就成功了。孟小强高兴得手舞足蹈,抱起何小拼在空中转了好多圈。何小拼咯咯咯地直笑,全家洋溢着幸福与欢闹。
然而,这种幸福与欢闹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一天,孟小强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告诉他,何鸿玉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终于,孟小强知道了何鸿玉一直以来隐瞒着他的许多事情。
男人叫厉小乙,是在何鸿玉大学毕业那一年认识的。他原本是一名私人会所的按摩师,从第一次见到何鸿玉开始就对她很有好感。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让何鸿玉对自己动情。
何鸿玉在公司附近租下一套小房子给他,每天中午都会去他那里休息,让他给自己按摩,然后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开始是他吃截精药,但后来变成何鸿玉吃避孕药。何鸿玉说截精药对他的身体不好,而避孕药几乎没有副作用。
她非常宠他。她会给他买整套的化妆品,会鼓励他去健身还给他办了健身房的年卡,有时候和他一起在厨房里做饭,她太忙在公司加班结束后不想回家,就会在他那里休息。她带他去吃最贵的自助餐厅,还给他买了好多好多衣服,甚至,她曾经为他怀过一次孕,只是,她背着他把孩子给悄悄打掉了。
这一次怀孕是她主动提出的,她说想有一个他的孩子,她还说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纳他做小。
孟小强忘记自己是如何硬撑来到单位,但他终究没有支撑到底,在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晕了过去。
孟小强问厉小乙,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是想要做什么?
厉小乙说,何鸿玉已经去验过胎儿的性别,是个女孩。
老一套的戏码在孟小强的身上上演,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狗血。厉小乙说,何鸿玉在他面前说了很多孟小强的坏话,哄骗他说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后便将他扶正,让孟小强做小。然而,厉小乙在周末碰巧看到何鸿玉与孟小强带着孩子何小拼在游乐园玩耍,三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一派和睦家庭的景象,根本不像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
厉小乙知道自己被骗了,但他太爱何鸿玉了,也只有通过嫁给何鸿玉这一个机会来摆脱自己低贱的社会地位,他想要搏一搏,想看孟小强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孟小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回忆着自己这前半生的细碎琐事,眼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父亲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小叔,就是一名离异人士。小叔的遭遇几乎和现在的他一样,尽管是女方犯错误在先,但他却因为离婚一事而成为整个家族的耻辱。
离婚对男人来说是一件极不体面的事情,因此孟小强的婚礼都不曾邀请小叔来参加。他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小叔因什么事回了趟家,正好与爷爷相遇,爷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辱骂他,“你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了吗?!”孟小强曾问过爷爷,小叔到底犯了什么错?爷爷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说:离婚这么丢人的事不叫错?小强反唇相讥:又不是小叔出轨!爷爷叫道:我倒希望是他出轨!让人家欺负成这个样子,丢人现眼!
孟小强心里想,他已经受了别人的欺负,为什么还要被自己家里人继续欺负……
所以,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何鸿玉守在孟小强的病床边,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孟小强心里想,你倒是跟我说声对不起啊,为什么要这样沉默不语?
何鸿玉接到一通电话,她说是工作事务,必须得回公司一趟。
孟小强现在对何鸿玉说的任何话都不再相信,如果此时真接到来自公司的电话,倒不必“必须得回”。
心里宛如刀割,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
孟小强难过得想死。
何小拼走进病房里攥住他的手,一声一声地叫着“爸爸”。孟小强已经开始忍不住怀疑,眼前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盯住何小拼的脸,希望能从孩子脸上找寻些类似自己的痕迹。
啊!生活,竟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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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强不知道未来的人生路该往何方走,他心中的痛苦无处诉说,再度患上了抑郁症。
何鸿玉怀着身孕照料着卧病在床的孟小强,被周围的人纷纷夸赞。
孟小强每天都在离婚还是不离婚之间来回徘徊。
如果离婚的话,孩子房子车子都归何鸿玉所有,她会给他一些精神损失费,然后顺理成章地娶了厉小乙,生活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女人财力雄厚,在社会上的地位也高,离异后带着自己亲生的孩子再娶一个年纪小些的老公,不会有人嘴碎什么,至少不会有人明面上嘴碎什么。
更何况,她娶的那个小老公,还是她孩子的真正父亲。
而孟小强自己的生活,则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先要考虑的问题是:他要去哪里生活呢?嫁出去之后,母父家就不再是他的家,他在母父家里就只有一间保留着他成长痕迹的小卧室,他会被人指指点点,会成为母父人生的污点和负担。
如果不离婚的话,他如何与何鸿玉继续相处下去?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她能处理好自己和厉小乙之间的婚外关系吗?她真的会娶厉小乙吗?那等到孩子出生后,她会把厉小乙扶正?如果她许诺会和厉小乙断绝一切往来,自己还能相信她吗?
孟小强心里想,自己当初就不该嫁给爱情。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这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但他恰恰被爱情洗了脑,把一生的幸福压在了一个人的人品之上。而人是会变的,他输得太惨了。
这个社会没有给男人在婚姻上试错的机会。
孟小强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只有想到自杀。
但转而一想,如果他自杀成功,何鸿玉连精神损失费都不用出,这未免太便宜她了;如果他自杀不成功,医生将他从死亡线上来回来,这件事就被彻底曝光,何鸿玉颜面尽失,他自己的颜面也会尽失,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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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强在医院住了三个礼拜,这三个礼拜以来,他与何鸿玉之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每当有亲戚朋友来探望,她俩就扮演起一对好夫妻,而亲戚朋友们一离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如一潭死水。
冷战是被孟小强的一句话给终结的。他先开口,问了何鸿玉一个问题。
“肚子里的孩子,你会留着吗?”
何鸿玉沉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即回答。
孟小强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原本孟小强不知自己的人生路该何去何从,但何鸿玉的沉默为他做出了选择。
住院两个多月,孟小强瘦了19斤。
他在无数次说服自己要坚强要坚强要坚强之后,终于出院了。
出院之后的他,像是不曾经历过这场风暴似的回归到人生的正轨。他按部就班地上班,按部就班地回家照顾孩子和怀孕的妻子,他该笑的时候还会笑,唯一不同的是,难过的时候他不再找何鸿玉诉说。
何鸿玉有些无法接受他的这种“正常”,终于憋不住,想要找孟小强敞开心扉地谈一谈。
孟小强已经收回了自己对她的真心,哪还有什么“敞开心扉”一说。真要敞开,只能看到一个可怕的血窟窿罢了。
厉小乙像所有小三一样,将何鸿玉逼得很紧。何鸿玉没有办法,像所有没有办法的女人一样,她安抚着厉小乙的情绪,甜言蜜语地许诺他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名分。
孟小强的娘家往上数四代,没有一个主母纳过小。
何鸿玉家往上数五代,也不曾有一个主母纳过小。
虽然法律上是允许的,但何家和孟家都是十分保守的一妻一夫家庭,何鸿玉迈不过心里的这道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两家的长辈解释。
法律是法律。
传统是传统。
何鸿玉挺着大肚子向孟小强求助,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孟小强摇摇头,说自己也没有办法,端着桌上的盘子便走进了厨房,不再理会何鸿玉。
何鸿玉找到厉小乙,对厉小乙坦白说,就算日后纳了他,也没办法给他扶正,因为他家室不如孟小强好,学历不如孟小强高,工作也没有孟小强体面。何鸿玉在厉小乙面前向来是很好脾气的,但这一次她却拿出凛凛威严来对他说:“要么就做小,要么就断绝关系。”这个社会没有基因检测技术,因此就算何鸿玉一口咬定这孩子就是孟小强的,谁又能拿她如何呢?厉小乙根本没有继续周旋的余地。
又过了一段时间,何鸿玉再次找到厉小乙,对他说:纳他做小可以,但不能带他见自己的母父,也不会让他和孟小强住在一起。理由非常充分,她是高知家庭,她母父没有办法接受一位风俗行业的男子做自己的女婿。并且,孩子不会认他做生父,孟小强才是孩子的父亲,因为只有这样孩子才不会失去爷爷奶奶的疼爱,才能名正言顺地在未来继承家族的财产。
厉小乙相当于是何鸿玉养在外面的“外室”,但与小三唯一不同的是,他能够和她在民政局登记,尽管户口写的是“小夫”二字。不过从此他就可以告别单身,就能够享受政府的一系列已婚福利,未来的养老金也更高一些。
至于什么时候去登记,何鸿玉说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后。
然而,在何鸿玉一步一步让厉小乙做出妥协的时候,厉小乙就应该明白,他的美梦即将破碎。只可惜,他并不真的懂女人。
何鸿玉大着肚子在孟小强面前跪下。
在这个社会,从来只有男人跪女人,没有女人跪男人,更没有怀孕的女人跪男人。
“我已经跟厉小乙分开了”
然而,孟小强的心里却毫无波澜。他将何鸿玉扶起来,面无表情地给她倒了杯茶。
何鸿玉使出杀手锏,她说:“这个孩子生下来,跟你的姓。”
在这个社会,男人能有一个跟自己姓氏的孩子,可谓是极大的荣耀,更不用说还是一个女孩。
孟小强果然心动了。
“好。”他点头,问,“你需要我配合做些什么?”
何鸿玉摇头,她泪眼婆娑地说:“我只想要我们能够和好如初。”何鸿玉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这是第一次。
“和好可以,如初不行。”孟小强如实回答她。
从这天开始,她们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厉小乙的出现。厉小乙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怎么就同意和何鸿玉断开关系了呢?这一些孟小强都无从而知,也不打算去问。
第二个孩子被生了下来,是个女孩。何鸿玉要让孩子姓孟,但母父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们不理解何鸿玉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重大的决定怎么也不跟母父商量一下?孟小强的母父则喜出望外,只是嘴上却说“这能行吗?合适吗?不会被别人说什么闲话吧?”
孟小强说,能行,合适,管别人说什么闲话,这是咱们孟家的孩子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扮演着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他该被赏赐一个姓孟的孩子。
孟小强这么长时间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怨气和委屈,都随着这个姓孟的小女孩的出生而一笔购销。他终于变回了原来那个知足又快乐的孟小强。
命运真会捉弄人,曾经他最恨的孩子,现在成了他最爱的孩子。
何鸿玉往后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她只约疱,提裤子走人,再也不包养了。女人总归是要成长的,从包养到约疱,这就是她的成长痕迹。
何鸿玉后来去精子库中心再度受孕,这次生出来的女儿跟她的姓。
这是一个幸福的五口之家。
母亲很能挣钱,父亲很会照料家庭,孩子们很有教养,成绩也都非常出众。
一日叠上一日,时间冲散了过往的很多痛苦与不堪。三个孩子成了孟小强生活的重中之重,她们令他骄傲,令他觉得没有虚度此生。
后来,三个儿女都已结婚生子,过上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她们也像无数夫妻一样,老两口携手走过人生的大半。
何鸿玉在58岁离世,孟小强一直活到87岁。在孟小强晚年的时候,儿女们都非常孝敬他,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全天下最好的爸爸”,这大概是对男人最大最大的赞美了吧。
孟小强是这个时代无数普通男人的缩影,他们勤劳能干、贤惠隐忍、相妻教子、知足常乐。谈起过往的一切,孟小强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大梦,这场梦被“乖巧、懂事、努力、忠贞、伴侣、婚姻、孩子”充斥着。总结下来,他觉得自己活得不算差,这大概与他不曾做过一件错事有关;但他又觉得自己活得不算好,至于原因,他说不上来。他想,《赋泉》那本杂志大概能够给出一些答案,只不过,那本杂志早已被封杀许多年。
全文完。
——2023.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