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高三冬季这个学期，流感来势汹汹，将近一半的学生得过流感。
陆渺得过一次感冒，没再得第二次。
顺顺利利的期末考试，然后学校给大家放了寒假。
高三的寒假是被压缩又压缩的，只有两周，十四天。
大家过完年，十五都是在学校过的。
据说每年高三都是如此。
期末成绩下来了。
二十二班的同学看到第一名成绩目光惊愕，看向后排的宋嘉年。
考试卷一样大小的成绩单上，整个班级的学生成绩列成左右两列，先是排名序列，然后是姓名，随后是单科成绩，总分。
宋嘉年班级排名第一，总分成绩遥遥领先。
这一年宋嘉年的奴隶，大家有目共睹，但没想到他的成绩会进步这么多这么快。
老师在讲台前宣布：“学校开会决定，咱们高三以后大榜照样排，考虑大家的学习，换班后各位同学还要适应新的环境，加重负担，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换班。”
分班的程序是一定的，大家早已习惯。
一班的班主任站在讲台旁，她向同学们介绍身边背着书包的新来的同学，“大家好，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宋嘉年，在接下来的学期里希望大家好好相处。”
大家如常鼓掌，每次大考后有没有新同学到来都是正常。
老师向下望了望，“第二排最后一位的同学换班，你坐在哪儿。”
换过几次座位，陆渺现在坐在靠窗第二排第三位，不算靠前也不靠后，在人群里，这次寒假班级没有布置作业，说是让大家自由复习巩固一下，她面前的书桌上没有寒假作业，只有自己用的基本练习册，课桌左上角摆着几本书，手下一张空白纸，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是一支浅粉色的圆珠笔，笔尖虚虚点在白纸上。
宋嘉年看过去，见她一双平平静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而陆渺握了握手里的笔，抿了抿唇。
他背着书包从陆渺身边经过，在隐约吵闹的班级里面，恰似一阵微风拂过，她按了按手下的白纸。
正式上课之前，两个人换完了班级。
他坐下来，远远的能看见陆渺的背影，她和别人一样穿着深蓝色蓝白色调的秋季校服，马尾辫，五黑明亮，还会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她低头时，露出白皙的脖子和小巧的耳朵。
两周的寒假非常短，大家还没体会到假期的快乐就马上回了学校，同学们很快适应了课堂。
课间，陆渺紧赶慢赶地做新发下来的试卷，笔盖滴溜溜从桌上滚了下去，她放下笔，只见有另一个影子已经帮她把笔盖捡起来了。
一只白皙的，骨骼分明的手将她的笔盖放回桌上，陆渺看了好几节课试题和板书的眼睛抬起来，眨了眨，手的主人是宋嘉年。
“谢谢。”
“下课了，要不要活动一下？”
陆渺说：“我想先做完这这一面。”
宋嘉年笑了笑，他的笑是有温度的，暖暖的。
换了班，他们之间的来往并没有明显变多，高考越来越近了，许多同学都开始全心全意的学习了，走廊里冷清了不少，课间会留在班级里的人变多了，班级也变得更加安静了。
体育课
学校还是按照上学期课程表走，大家原本以为一些副科会取消，但其实没有，学校说总要给学生一点活动的时间，于是体育课还是照常上。
这次体育课在乒乓球场，不远处有个篮球场。
大家围着乒乓球场地跑了两圈，今年的体育老师是个穿运动服的女老师，手里拿着彩色羽毛的毽子在手里倒来倒去，大家跑完圈在老师面前的空地上列队四排，女生在前男生在后，从左到右由高到低。
老师拿着名册，说道：“我点一下名，点到谁答一声到。”
随着老师的点名，大家依次答到。
点过名，体育老师说：“依照往年，这会儿体育课已经取消了，但今年学校格外重视体育，希望大家好好锻炼，提升身体素质。大家学习挺紧张的，我看不少同学还带了书本过来。”是有几个同学带了笔记本和练习册，东西就放在休息椅上，体育老师笑笑，“我很理解大家，都是这时候过来的，一会儿我们做个小游戏，做完游戏就自由活动，大家是去学习还是去玩都随意，只要不离开运动场。”
“好了，大家围成一个圆圈，两人间隔一臂远，随意一点，不用按照列队顺序。”
大家就随意在空地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体育老师也在其中。
“我们一起踢毽子。”
体育老师轻轻抛起艳丽的羽毛毽子，踢向对面，对面的同学踢回去。
毽子在同学之间来回飞跃，落到陆渺面前，她也伸腿踢出去，毽子低空飞过，眼看着就要落地，她是个疏于锻炼的人，运动天赋有限，不管是低空落地还是飞出宇宙她都不惊讶，只是有些苦恼这样的集体活动。
宋嘉年向前两步接住毽子，对陆渺笑了笑，高高踢起来，陆渺也笑了笑，一瞬间，她的情绪有所变动，对类似的集体活动的抗拒少了一些。
陆渺发现，宋嘉年踢毽子也是轻轻的踢到半空，很稳，没有任何刁钻角度，不管是谁都可以轻易接到。
游戏中，宋嘉年踢过几次，陆渺也接过一次，一点也不费劲儿，心下觉得好玩。
假如以前多玩几次毽子，自己也许能踢得不错。
体育老师宣布解散的时候她她还有点意犹未尽，脸上带着一点点运动后的红晕，嘴角不自觉的向上。
宋嘉年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记小本，问她：“可以一起背吗？”
陆渺说：“可以呀。”
宋嘉年说：“你先来。”
陆渺把手里已经打开的随身记小本递给宋嘉年，她和宋嘉年一起学习的时候很多，有点习惯了，一边在场地一侧散步慢走一边背诵。
她先背了一遍《阿房宫赋》，宋嘉年背了一遍《出师表》，然后两个人复习古诗，一个说上句或是下句，另一个做古诗填空。
“千呼万唤始出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
“风雨不动安如山”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纵一苇之所如”
“凌万顷之茫然”
……
“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
“至人无己”
“神人无功”
“圣人无名”
背了一会儿，他们不约而同停下，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也快要下课了。
阳历二月，几乎还是冬天的样子，风是北风，也许是四周有楼房和树木，还算和缓，地上的砖块冷的仿佛是已经被冰冻透了，也许砖层下的土地都是一层水分结冰的硬邦邦的冻土。
有几个同学在打乒乓球，还有几个去附近的篮球场打篮球，剩下的在看书或是聊天。
沿着冰冷坚硬的砖地走了一会儿，宋嘉年和陆渺在一小段沉默之后开始聊天。
下课回班，宋嘉年和陆渺一起走，他问：“你喜欢甜食吗？”
“还可以。”
“喜欢吃辣吗？”
陆渺吃太辣的东西会觉得皮肤会有一丝丝轻微的痛感，她怀疑是过敏，本身对辣也不太喜欢，她摇摇头。
食物是一个很常见的话题。
“你平时会和谁一起吃饭吗？”
同桌是贾鹏飞，前桌是卢思雨。
陆渺说：“我一个人吃饭。”
“我看你和前桌还是同桌的同学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吗？相对来说是吧，但陆渺在初中甚至更早的小学的时候，在那些形单影只的日子里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到了高中也是保持着独来独往的状态。
她说：“我不习惯吃饭前后的相互等待，会有一种浪费时间的罪恶感。”
那天午饭的时候，她照旧一个人去食堂，食堂桌椅有限，拼桌是常事。
宋嘉年端着餐盘走到她桌子旁边，问：“这儿有人吗？”
“没人。”
宋嘉年坐在他对面，中午时间有限，食堂里的人都是来去匆匆，相互拼桌。
大家各自吃饭，几乎没有交流。
往后，两个人经常会一起吃饭，就像是无意中的巧合。
班级后面的板报上特意空出一个位置，在高考还剩下三百天的时候开始写倒计时，用来督促大家学习。
督促之下，大家确实变了，班上一些原本不熬夜学习的同学已经开始熬夜学习。
对陆渺来说，每个日子都是差不多，从前是什么步调现在还是什么步调，不是她不紧张，而是没办法再紧张了，她有时候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里，□□沉重，灵魂轻轻，像实验课上的浊液，上层是澄净的水，下层是沉重的泥沙。
其实她一点都不沉，穿着一身学校统一的宽大校服，整个人瘦伶伶的，好在高挑，肩膀平直，看着有几分挺拔。
一般，倒计时会在早上上课之前改好，谁改都可以。
今天陆渺拿着红色粉笔抬着胳膊改了上面的倒计时，用抹布只擦最后一位就好，红色的粉笔擦着雾蒙蒙的磨砂绿黑板留下新的数字。
“就还有一百多天了？时间也太快了！”一瞥之间看见这几个字的一个男同学说。
“怎么感觉这一年过得这么快。”
“我和班长一个寝室，班长每天学到十二点，熄灯还会趴在被窝里看书，我们现在整个寝室都在努力。”
“厉害厉害，不如带我一个。”
“班长这学期家长来陪读，住校外，要不你看看能不能搬过来？”
“那我看看。”
“咱班陪读的不少，尤其是学习靠前的陪读比较多。”
一起写板报的女生问陆渺：“陆渺你家陪读吗？”
“不陪读。”她说。
那个女生笑笑，说道：“我妈还说想给我陪读呢，我拒绝了，我觉得在学校更方便。”
宋嘉年侧着身子回头看看新的字，看看陆渺，她拿着一支红色粉笔，粉笔掉屑，残留在她的手指上像胭脂一般。
目光划过黑板上的倒计时，三个鲜红色数字，他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慢一点，缓缓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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