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晴雪也亲眼见证过一个人的凭空消失，但那都是看魔术表演的时候；她也不幸见过斗篷扬起后一个半身还在，那场面实在算不上美观。
但这都是技术话题，现实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晚风席入，钢琴声再度响起。
“前后都没再找到这个人。”茶碗爷爷咽下口热茶，口吻变得亲切起来，“我们也没了游玩的兴致，上楼梯走回所住的楼层，你猜怎么着？”
夏晴雪握着手，抿着唇。
“我们先走到的是我那朋友的房间。在她的房间门口，我看到了那个麻袋，它是隆起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自麻袋里钻了出来。”茶碗爷爷放轻了声音，注视着夏晴雪说，“是一只缅因猫。”
“怎么回事……”
“我整个人就愣在那里了，我朋友却开心地叫了声，走过去把那只大猫抱了起来——显然他们是认识的。”茶碗爷爷单手摘下眼睛，露出的笑意无奈又含着某种类似“宠溺”的情感，“我这才知道，她昨晚和那只猫玩到很晚，所以根本没睡好。”
“原来是这样啊。”夏晴雪亦是恍然大悟，挠了挠后颈，笑了出来。“可是茶碗爷爷，”她勾着嘴角问，“这和我好像也关系不大啊。”
茶碗朝她招招手，做出分析的手势，“你看啊，我朋友其实那天因为很困，一路都想着要回去睡觉；而那只猫似乎是饿了，一直在等我朋友回去。所以他们一起制造了这场闹剧。”
“等等等等，茶碗爷爷。”夏晴雪努起鼻子，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你的意思是……嗯？你到底想说什么？是微小的愿望让我们产生的幻觉吗？”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恰逢外面的铃铛“叮”一声响了，夏晴雪瞥向门口，见门缝有人影晃动。她感到有人轻轻拍过他的头，老人走到了她身边说：“慢慢来，会找到办法的。”
“爷爷……”
“不管外貌如何变化，内在还是你。”他是平日里和蔼的茶碗爷爷，也是循循善诱的梦想家，老人看向门口，笑道，“走吧，客人在等着。”
夏晴雪跟在后面，走出门口的瞬间愣住了——李梓辰不知何时来的，他围着黑色的围裙，袖子半撸起，正弯腰从柜里拿出一个肉桂司康。他见茶碗爷爷走了过去，稍欠身往旁边站了站，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先生，今天的咖啡没拉花呢。”等餐的小伙子说道。
夏晴雪走去拿起摩卡壶，在那杯拿铁上画了片叶子。茶碗爷爷打趣道：“这么晚还喝咖啡啊。”
“加班啊。”小伙子嚎了声，十分哀怨。他摸了摸司康碟子，被治愈似的笑笑，自己端着东西坐到了窗边。
“加班加到我们店里了。”夏晴雪失笑，她见李梓辰拘束在角落，走近问道，“李……你怎么来了？”
李梓辰来是为正事的。夏晴雪和他在前面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听他说起后天公司的聚会以及会场的点心需求。
“让我们来做真的没问题吗？”夏晴雪问。
“有什么问题？”
“就是，这种类型的聚会，不是一般得找高级一点的餐饮公司来完成吗？”
“我们也只是个小公司而已。”李梓辰眉眼漾起淡笑的痕迹，“‘榭慢’的东西，公司的同事一直很喜欢，这次也是他们自己选的。”
这样模糊的称赞也让夏晴雪不好意思起来：“是嘛，没想到……哈哈……我一直觉得店里的东西挺普通的。”
“确实是还有改进的空间。”李梓辰点头，“但不代表现在的不好。”
他们正要进一步沟通时，旁边的一个顾客伸手过来招了招，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右耳戴着一只精致的宝石耳环。夏晴雪认出是来过几次的回头客，她习惯性地歪头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噢，我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聊天内容。”男孩看了眼李梓辰，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夏晴雪身上，“请问店长是换人了吗？之前那位女店长还会来吗？”
“是皮肤很白的、头发黑长直的那位店长吗？”夏晴雪说的是鹿朝玥的外貌特征。
“不，不是她。”男孩率真地描述道，“是那个头发短一点的……大概到这里，眼睛跟月亮一样的。她以前一直都在啊，最近就没怎么见到。”
啊，说的是自己啊，夏晴雪后知后觉。她只顾寻找说辞，并没留意到同桌第三个人的脸色变化。是熟悉的客人啊，所以她尽量温柔地解释：“那位店长最近有点事，所以找我来帮下忙。”
“是这样啊。”男孩双眼一亮，像接到了个好消息，随即又问道，“那你是？”
“我啊，我是她弟弟。”夏晴雪的视线不自在地飘了一飘，正正撞上了李梓辰探究的眼神。她快速朝他眨眨眼睛，希望他能跟上自己的说法。
男孩看上去更开心了，哥们儿似的拍了拍夏晴雪的肩膀说：“是弟弟啊，你和你姐姐挺像的。”
“对嘛。”夏晴雪觉得被拍到的那边肩膀麻麻的，她偷偷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往后拉开点距离。
“哎呀，那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吗？我真是想她煮的咖啡啊！”男孩捂着脸，仰起头说道。
“谢谢啊。茶碗爷爷……”夏晴雪正说着，突然有话横插进来：
“她结婚了。”
“嗯？”
夏晴雪和男孩的反应是一致的，都疑惑地看向发声人。
“她结婚了。”李梓辰以同样的语速重复了一遍。
“啊？”男孩转向夏晴雪求证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夏晴雪眼一闭，破罐子破摔。她没想到这场假结婚还有这种用法。
男孩顿时沮丧起来，耷拉着脸说：“是嘛，那真是可惜。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最近。”夏晴雪自圆其说，“所以没什么时间来。”她瞥见李梓辰神态自若地抿了口白开水，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令夏晴雪对自己刚刚那个暗示的眼神产生的怀疑。
“这样吗。”男孩垂着头朝地面努了努嘴，又看着夏晴雪自我安慰道，“没事，这样也更有趣呢。”他嘴边牵起隐约的笑意，没等夏晴雪再说点什么，就自己踮着脚地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夏晴雪问李梓辰。
对方耸耸肩，不以为意：“人总要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榭慢”营业到晚上10时。夏晴雪让茶碗爷爷先回家，最近这段时间都让他们操劳过多了。这家店虽然是和鹿朝玥合开的，但她自己打理的部分还是占多数，毕竟鹿朝玥的本职是琴课那边。
那位加班的客人是最后走的，夏晴雪把人送出门外，回头准备简单收拾下时，才发现李梓辰竟还在。
“你、怎么还没回去啊？”她尚且问不出是不是在等她这样的话。
李梓辰是从店内的书架上拿了本书看，在夏晴雪叫他前不知想什么到出神，他摩挲着书页，半晌，答道：“我没开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