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哥,讯仙府那么忙,你怎么来庙会了?”
自从接任讯仙府后,哥忙的脚不沾地,都不说庙会了,连家都不常回。想见哥哥还得去府里找他,就算如此,也是看着他处理公务,都不像小时候能一直陪她玩。
孔明煦:“白藏居士来了庙会。”
孔温瑜:“白藏居士是谁?竟能让你跟来这。”
孔明煦:“你成日想着玩,连白藏居士都不知道。”
孔温瑜被哥哥责备也不羞恼,反而理直气壮的挺胸抬头,“你们每个人都有事要忙,我可不得帮你们玩回来,若是哪天你们想放松,我尽可带你们到最好玩最好吃的地方去。”
孔明煦不止一次听到这般歪理,但向来公正严明的孔府长却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错。
“伶牙利嘴。”
孔温瑜只觉得这是在夸她,更加自豪了。
“白藏居士是一位大乘期散修,为众散修之最,修为只在问剑门门主之下,引来众位散修膜拜。他也不藏私,不收弟子却常常点拨众人,传说他点拨过一人,灵根不过一品,却在短短几十年从入门修到了元婴。
此事一经传出,散修们闻风而动纷纷求他指点,只是他行踪飘渺,能找到他的人都被点拨了。
是以,大家为表尊敬,对他以居士相称。”
“那哥是来求他点拨的吗?”
“不是,你哥我已拜入寻剑门门下,一人怎能尚二师。我与白藏居士曾有一面之缘,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就走了。我此次前来是想问他,能否成为讯仙府坐上宾,若是能入讯仙府当然更好,造福世人,我这府长的位置,大可让他。”
众人抢破头的府长之位,落到他手里竟然这么轻易就能让出去。
孔温瑜不觉惊讶,她点点头道:“那哥去找他吧,我再四处走走。”
两人分别,谢晏跟着孔明煦走,宁昭懿也继续跟着孔温瑜。
她看到一处亭子,想走过去歇脚,但亭中已有人,一男一女,那男的竟然在调戏女方,女方明显不愿。
孔温瑜心头火起,箭步向前,一掌拍开那人想拉女方衣袖的手。
“浪荡子,竟敢在佛寺调戏这位……”她转眼望去,那位女子有些眼熟,不就是方才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圆脸女剑修么。
女剑修还是冷着个脸,见来了人竟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宁昭懿当然发现孔温瑜口中的浪荡子就是严邈,她有些恍神,原来严邈以前是这样的么。
她见到的几百年后的严邈,虽然吊儿郎当不着正经但也没这么放浪。
然而他被人拍了一掌,却过于安静了。
宁昭懿发现,严邈死死盯着孔温瑜的脸,像陷入了某种回忆,连半分余光都没分给刚才死皮赖脸舔着的圆脸女修。
孔温瑜不悦的皱眉,“你看着我干嘛?恶臭男。”
她说完就想走,刚转过身却不防被人扯住了衣袖,除了那个恶臭男没人会这样做,她一把甩开。
“你敢拉我的衣袖,信不信我哥一剑砍了你的手。”
严邈既被骂又被威胁一番,兴致却更高了,“你的脾性很合我口味。”
孔温瑜翻了个白眼,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他自顾自说下去,“既然你害我失了美人,不如把自己赔给我,陪小爷我玩玩。”
孔温瑜大怒,从未见过如此臭不要脸之人,“这里是佛门净地,你却言行不忌还说如此虎狼之词,不怕午夜梦回良心不安吗。”
严邈全然没被这话吓到,他合上扇子遥遥一指寺门口的姻缘树,“这庙里有月老,专司姻缘之职,我求月老保佑情爱,不算辱没神佛。”
孔温瑜柳眉倒竖,言辞间颇多不耐,“还保佑情爱,真大的脸,月老才看不见你。”
她继续向外走,“你再敢拉我,那臭手就真保不住了。”
严邈果然没在追去,小厮道:“少爷,您放弃了吗?”
严邈脸色正经起来,但他常年不招四六,即使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脸上也挂着一丝轻浮,“放弃?”他嗤笑一声,“你没看见美人生气了吗。”
“再追就不礼貌了。”
小厮才不信少爷的鬼话,您什么时候礼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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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煦拜访完主持,朝佛堂去的路上,恰巧看见白藏居士和大师兴致盎然的讨论佛法一并朝外走。身后跟着众多修士,乌压压的,有男有女。
想来这些都是白藏居士的追随者。
谢晏也在观察白藏,他面容平和,身上也无虚影,说明未被人附身过。
进入幻境之前,他和宁昭懿一致认为杨也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概率也会进入幻境。
救师娘出来后,杨也昌对谢晏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即使谢晏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何渊源。
但宁昭懿十分肯定地对他说,杨也昌的目标就是他,他再多问一句,宁昭懿就说这是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他可是越来越对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感兴趣了。
白藏也看见了孔明煦,主动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孔府长。”
孔明煦分别对大师和他见礼,大师道:“府长也和居士相识?”
“有过一面之缘。”
“既如此,府长不若与我们一道?”
孔明煦当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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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寺里的众人都睡得早,佛堂里的蜡烛还摇着光。
宁昭懿待孔温瑜入睡后来到佛堂前,跪在蒲团上叩佛像金身,双手合十虔诚祈求。她背对着大门,也就没看到一晃而过的谢晏。
“信女宁昭懿,求能尽快解决001,一统魔修界,”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我能顺利退休。”
“也求谢晏余生平安喜乐。”
谢晏看到了跪在蒲团上宁昭懿,莫名觉得她不会想让他知道她有何求。所以他脚步未停,来到姻缘树下。
树下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着红色布条,相爱之人可将名字写于布条上,而后挂上姻缘树祈求月老保佑他们天长地久。
谢晏执笔写下自己和宁昭懿的名字,施了术法使其速干,然后御风飞上顶端,将红布条绑在上面。
月老第一个看到的,一定会是他们的名字。
他们定能长长久久,生而同寝死后同穴。
宁昭懿看到了这一幕,垂下眼睫神色不明。
他不是一向不信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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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昭懿心绪杂乱,难道白日里的亭子坐着吹吹风。
但她没能一个人呆多久,谢晏就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宁昭懿随口撒了个谎,“那看月亮。”
可惜连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边,当即打雷闪电下大雨。
宁昭懿:“……”
她倔强道:“刚才的月亮挺好看的。”
谢晏知道她在回避什么,没逼她,只是说着已知信息,“我看到了他的过去,也感知到了他的灵根天赋,确实不比我差。他如今不过二十五岁,修为已至元婴。
他的理想抱负是斩遍天下邪修,也因此给自己的本命剑取名叫无秽。”
宁昭懿和谢晏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见过杨也昌手里的配剑,剑身上行云流水的刻着两个字:无秽。
“他拜在在寻剑门门下,记忆里的师尊待他极好。”
“那你呢?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吗?”
谢晏摇头,“当局者迷,我总觉得林巡阳不是真心待他。”
“你呢?附身的是严邈想找的人?”
“是,但我从她身体里感知不到鬼修修为。鬼修你是知道的,生前只是个普通人,修行是修灵魂,死后方成鬼修。”
“可是她也没有修行的记忆。”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但也不能排除之后再修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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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接连下到第二日,本来定在菩提树下的讲经挪到佛堂内,今日的人更多了,一群群朝着佛堂走。宁昭懿跟随人群向前走,向四周一望,修士和普通人大概五五分成。
前方起了哄闹,宁昭懿仗着自己是念力状态,穿过一个又一个人呈直线走去。
前方起争执的是一群修士,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险些动手,都在争白藏身旁那个位置。
谁不想快速提升修为呢,谁不想接受居士点拨呢,这次来了这么多人,白藏居士哪有那么多精力一一点拨,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得了再说谁管其他人。
严邈也跟着来了,但他是过来凑热闹,看那群人争执不下只觉有趣。
他眼睛放在前面,没注意到身旁也开始喧闹起来,他一个不注意被人失手推了一把,差点溜进旁边的大泥坑里。
好歹是练气期的人,迅速反应过来稳住了脚,不防身后一阵大力推来,终究是将他推了下去,溅起半身泥水。
转头一看却是孔温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视线朝下看着他。
“呸!浪荡子,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了。臭流氓,今天又看上了哪位姐姐,真是欠教训。”
严邈被她推下来也不生气,满心想着性格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
方才那堆人里确实有个姑娘,她应当是误会了。
泥水没到胸口,这口大坑本是用作凿井用的,井还没凿好天就下起了雨。此时泡在里面里面还有些冷。
“拉我一把呗。”他明明能自己上去,非要趁机让人拉他一把。
孔温瑜脸色变了又变,望过去的眼神好像在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有没有搞错让我拉你上来。
“不好意思,没有乐于助人的爱好。”
她转身就走,不料泥坑里迅速伸出一只黑爪,拽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拉下去。
扑通一声,孔温瑜掉入坑中,泥水糊了满脸,也沾湿衣裳勾勒出玲珑曲线。
孔温瑜气急,一把推开严邈给他一拳还不解气,严邈也任由她打,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她没给严邈说话的机会,趁着他正发愣,按着她的头灌到泥里去,再拉起来,直到他整个人都变成泥人为止。
周遭的人见了,好奇者有之,探看者有之但大部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是有零星几个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其中一人实在压抑不住油腻腻的开口:“这位姑娘故意跳进泥里沾湿衣裙,是在勾引我吗。”
孔温瑜当场就发了疯,穿着坑边的泥土,想上去奈何身高和上肢力量不够,撑不起身体。
“你竟敢对我说这等下流话,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听着,我爹是前平洲巡抚,我娘是安昀郡主,我哥是讯仙府府长,而我是他们最宠爱的女儿,最宠爱的妹妹孔温瑜,你记住了没!”
不仅严邈记住了,油腻男记住了,周围的人也记住了。
油腻男露出后悔神色。
周遭人像这才看到她掉进去了一般一个两个的伸出手去将她拉起来,人太多也不知是谁施了个清洁咒将她全身清理干净。
孔温瑜向来不只是动口之人,她气冲冲上前,油腻男是个修士,脚底抹油跑了,她根本追不上。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不想再呆在这儿,才踏出几步,就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捉住。
她满心满脑的都是油腻男,突然被人拉住只以为又是个要调戏她的男人,手不及眼快一巴掌甩了出去,沾上满手心的泥浆。
见是严邈,一句道歉也无,冷哼一声直接走人。
严邈被这一巴掌打得恍惚,从小到大除了他爹娘,她是第二个敢这么对他的人。
第一个是在十三年前,土匪窝里的那个一同被绑起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被山匪粗暴的抱在怀里,显然小女孩也不是什么乖顺的孩子,一个劲儿的挣扎。
山匪箍的更加用力,捏疼了她,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抽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上山匪带着刀疤的脸,紧接着劈头盖脸的大声喊道:“你知道我爹我娘我哥是谁吗!竟敢绑我!”
山匪被当着另一个小孩的面扇了巴掌,怒急又丢脸,可又不能杀了这孩子,只得把她狠狠摔到地上再踹一脚,“我管你爹娘哥哥是谁!”
女孩痛的失了反抗的力气,山匪将她手脚绑起来嘴里塞上一大块棉布。这时有其他山匪唤他去见老大,这才愤愤的走了。
小严邈被抓来时反抗的没她激烈,只是手脚绑起来扔在一旁,嘴里并没塞上棉布。
他小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小女孩并未回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了,过了一个时辰才慢悠悠坐起来。
她屈起双腿,微微分开膝盖。塞进嘴里的棉布在嘴唇外还留了一小截,她将那截布料放进膝盖间,用力一抽棉布就出来了。
“呸,臭死你姑奶奶了。”
小严邈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娇蛮的女孩,才压下去的心绪又翻涌起来,脑子里全是她扇人的画面。
彼时的小严邈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在他寂静的年月中,渐渐变成了他的武打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