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①
1.
“救命啊！快斗！”
熟悉的尖锐叫声从外传来，天城快斗放下手头的研究，面色不善地开门。
灰头土脸的女孩正杵在门口，泪眼汪汪地用左手捂着耳朵，右手似乎是打算锤门，但因对象消失顿住。
她歪着脑袋不知想了什么，锤了下快斗的胸口。
于是快斗决定关门。
发觉不对劲，她当即抱住他的腰：“呜哇！不要丢下我不管啊！耳朵里进虫子了！好痛！要变成聋子了！”
快斗：……
自从将这家伙带来位于郊区的别墅，就一天没消停过。
两周前说想成为偶像决斗者，天天跑他面前吹唢呐跳舞，看起来毫无偶像气质，倒像个抬棺的。投的简历果然因为乐器过于偏门石沉大海。
就业失败后，又跑来问他会什么乐器，姑且还是回答吉他。随后图穷匕见地说想和他组成决斗乐队，断然拒绝。
近两日嘟囔着还是种田适合老子，天天出门弄得浑身泥泞才回来。
他回头望了眼。
一把长柄锄头搁在墙边，刀身沾着碎土。
……真跑去种田了？
掰开她的手，先将对方拎进房间。
虽有些嫌弃染尘的衣物，还是命令她躺下，开启手电筒查看外耳道。
睦月再次惨叫：“别照啊！往里面爬了！！！”
确实发现一只黑虫，足部似乎有倒勾，恐怕只要爬动便会引起她的痛感。
像转烤肉架上的钢串一样给她翻个身：“先试着让它自己爬出来。”
“我刚才这样侧躺好久了！它就是不出来！”
语带委屈。
快斗起身朝工作台走去，翻找出镊子，用酒精棉擦拭一番。
看见那细长的工具，睦月警惕地从床上蹦起来：“把我鼓膜捅坏了怎么办！”
“那么，你要什么都不做，等它咬破你的耳道？”
被质疑技术，快斗将手搭上腰，满脸不耐烦。
大概是后者听上去更恐怖些，她不情不愿地躺回去。
弯腰拉开耳垂，因背光看不清内部，举手电筒也太不方便。
坐到床上，快斗拍大腿示意：“躺过来。”
“！？”
她露出受到巨大冲击的呆滞脸，随后抓着床单扭曲地爬来。
固定好她的位置，着手捉虫。
镊子伸进耳道后，女孩身体微颤，格外紧张地朝上看来，手很不安分地攥住他的衣物。
拈起虫子的躯干，往外抽离的瞬间，她再度发出一声惨叫：“痛！”
扫了眼还在挣扎的节肢动物，用纸包住丢进垃圾桶。
她又担心：“会不会感染发炎啊？”
“……我会让轨道七去配滴耳液。”床被她滚得满是污渍，快斗毫不客气，“至于你，把这里打扫干净。”
“那你呢？”睦月乖乖把床单卷起，“不会是要带阳斗出去玩却不带我吧！”
“你还没玩够？”
反正这家伙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她扭头：“好吧好吧，我会乖乖待家里的。”
抱着需要洗的东西跑了。
2.
安分没几天——
“快斗！陪我……啊哇哇哇哇！”
推开房门，睦月被电焊的强光闪瞎眼。
发出怪叫后，她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侦察大失败，侦察属性最大值永久-8！”
听不懂，像是什么桌游术语。
快斗花三分钟解决完手上的工作，切断电源，摘下眼罩重启机器人。
“应该说过，今天要改善轨道七的性能。”
“我哪知道这么凑巧！”
见卖惨无效，女孩拍拍屁股起身，小跑着朝他扑来。
轨道七这时出声：“你这家伙！别整天像个蜜袋鼯一样缠着快斗大人不放！”
被机器人吓一大跳，她足尖一转逃跑，见鬼似地躲到门后：“它怎么会说话，被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随后抬头看快斗：“蜜袋鼯又是什么东西？”
见主人完全不想解释，轨道七当即投影出一段段萌宠区视频。
有那么一瞬，快斗记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再加上对方动不动就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的个性。
…似乎是有些像。
睦月看完勃然大怒：“区区机器人，居然骂我？”
也不知是觉得哪里冒犯到了她，抡起袖子就想打架，不想搞乱房间，快斗立刻拦下。
顶着视线威压，她把袖口卷下来，不可思议：“你给它加的新功能就是骂我？”
“…我不会在这种无聊的事上浪费精力。”
他当即与轨道七进行一系列沟通对话，展示其智能性。
“这是为了让阳斗有个玩伴吗？”
忘却怒火，她新奇地跑到机器人面前聊天，先是展示一些决斗残局让它解决，紧接着开始问哲学问题。
虽然对前者回答速度很快，但后者加载时间超长。
见女孩一副不过如此的态度，快斗微感不满：“虽然现在还算个破铜烂铁，但它具备学习能力。”
“破，破铜烂铁！？”
轨道七深受打击。
“学习……也就是会越来越具有人性吗？”
她若有所思，
“这种东西迟早会因零件寿命到期被拆解废弃，有人性反而会很麻烦吧。比如像影视作品里常有的……明明拥有感情却被当成工具，能力也比人类强，所以掀起反抗的旗帜——”
“你科幻作品看多了。可进行的行动有预先设定，它不可能做出违抗命令的行为。”
“那再比如你爱上了轨道七，然后因为寿命论不得不与它分别……”
“我也不会对机器抱有恋慕之情。”
“快斗大人……好过分，但这样才是快斗大人！”
轨道七羞涩捂脸。
睦月嫌弃而鄙夷：“你居然为满足自己的抖S爱好，把轨道七的性格设定为抖M！”
又开始造谣？
正打算终结这个话题，询问她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对方却变本加厉地朝轨道七凶道：“反正你不过是调用数据库，按算法执行，模拟人性的废铁。怎么可能有真正的意识——”
这是在质疑他的技术……？
轨道七冷哼一声，担当嘴替：“你以为快斗大人会做那种骗小孩的程序吗？我的原理可在那之上！是模拟人脑的数学模型！”
絮絮叨叨地解释起神经网络。
“那又怎样。说到底你只会做设定好的任务——”
虽涉及知识盲区，她依旧抿嘴不屑。
不知进行了怎样的自主生成，轨道七举爪反驳。
“人类不也一样？按照基因设定好的底层逻辑进行行动，只不过结构比我们更复杂些！”
“什么设定好的底层逻辑？”
“比如说一系列非条件反射，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这不是与生俱来，被设定好的吗？”
“人类可是有自主意识的，才不会只做这些事呢！”
“你敢假定自己做的其它事不是被设定好的？”
“我会摸鱼，你能做到吗？”
语气格外自豪，
“这种只为自己爽就降低工作效率的事，不可能是预先设定吧？”
“在代码中增加无意义的随机动作就能做到！再说了，只为自己考虑是人类都有的欲望吧，怎么想都是设定好的底层逻辑。”
她忽然沉默，罕见地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轨道七，闭嘴。”
机器人乖乖退下后，快斗转移话题，
“找我什么事？”
女孩却默默退后：“……没事，打扰你了。”
异常有礼貌地关门，脚步声远去。
3.
那之后过了三天，睦月没再叨扰他的工作，偶尔能在客厅撞见她教阳斗决斗。
因为疾病的缘故，弟弟不能出远门，有人陪他是件好事。
改完最后一串代码，时针和分针恰好重合，快斗起身离开房间。
咚咚的敲打声颇有规律地奏响，直到进入声音来源的厨房才停止。
“今天又打算做什么？”
他出声询问。
砧板上摆满绿色的碎屑，似乎是剁碎的蔬菜残骸，女孩用刀把一部分绿沫盛入一旁大盆的肉沫中，戴上一次性手套揉捏。
“馄饨！还有豆腐羹！”
一周前，睦月因为实在吃不惯西餐，提出想自己做菜改善伙食。
虽对她的厨艺抱有怀疑，还是让轨道七买来她想要的食材。
先是麻婆豆腐，水煮鱼之类辛辣到他难以下咽的料理，后来又做回锅肉这种能让她满手烫伤痕迹的麻烦菜式。
不考虑辣的问题，味道意外得不错，可惜阳斗吃不下去，重新和她商讨后，餐桌上才多了清淡口味的食物。
喜爱中华料理的日本人不少，但像她如此狂热的也不多。
询问喜欢的缘由，得到“上辈子可能是冲国人”这样很有她风格的回复。
当然，快斗也吃不惯她做的食物。
取出冰箱里腌好的牛肉块，丢到锅里与土豆炖煮，接着烤苹果酥。
女孩这时探脑袋过来，有些委屈地开口：“我今天烧得不辣，怎么还做别的菜。”
“只有两种料理不够。”
“这样啊。”
她看上去没有认同这个说法，但也没多说什么，舀起菜后就乖乖坐到角落，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籍阅读。
封皮上写着深度学习。
“不是对生物更感兴趣吗，怎么突然看这些。”
“被轨道七那样说了后，感觉研究机器和研究生物没什么区别，该怎么说呢……”
“仿生学？”
听见这个词，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恢复常规的笑容。
“嗯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果然很奇怪。
车轮碾过木板的吱呀声盖过烤箱中的热膨胀音，轨道七推着婴儿车进入。
“快斗大人，我把阳斗大人带来了。”
乖巧坐在车上的弟弟先是朝快斗挥手，随后将视线挪向角落的女孩，口齿不清地问：“今天也，决斗吗？”
“好啊！”
睦月兴冲冲掏出一些二星卡片，
“正好我新整了套雷精——”
听着他们的对话，快斗戴上手套打开烤箱。
溢出的果香味萦绕鼻尖，阳斗待他取出食物后提议：“哥哥也来决斗吧。”
“他这种大忙人肯定不——”
“如果是决斗的请求，我可以答应。”
更何况是阳斗的希望。
话音刚落，女孩低声抱怨：“什么嘛，陪阳斗可以，陪我就没空。”
被她幽怨地盯着，多少有些不适，出声解释：“……是因为现在忙完了。”
轨道七依旧不读空气：“哼，你好意思说这件事？阳斗大人是快斗大人的亲弟弟，你算什么东西……”
“想变成废铁可以直说。”
“咿——！对不起请不要这样做！”
看来还要对话语的生成做规制。
工作量增加，快斗有那么一瞬失去决斗的心情，但看见睦月低垂的脑袋与阳斗期待的视线，还是决定将正事放一边。
4.
吃完午饭，女孩倒是恢复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掏出卡垫。
为什么用卡垫而不是决斗盘？
在问出口前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怪兽区上方的两个空白区域是什么。”
“这个叫EX区，是从额外牌组召唤的怪兽的专用区域，每人一个。”
“特殊规则？多一个区域有什么用。”
“这个嘛——”
她从怀里找出收纳盒，展示一张名为淘气精灵的蓝色怪兽卡。
初看色调以为是有印刷问题的仪式怪兽，但查看文本发现它既没有等级也没有阶级，甚至连守备力都没有。
“它是连接怪兽……”
详细听完这类怪兽的特点，快斗皱眉：“据我所知，并不存在这种卡。”
“是我和母星交流后，得知的未来之卡——这么说你肯定不信，就当它是我diy的盗版卡呗。又不是正式比赛，朋友之间玩玩也没关系吧？”
这就是用卡垫的原因？
只能接受这奇怪的规则。
阳斗没理解他们的对话，疑惑地举起蓝色卡片，像要盯穿个洞般仔细审视。
先攻由睦月拿下，她没抽卡，一言不发的拍下增殖的G——似乎是通常召唤？——然后又拍下没见过2星怪兽，大概是满足了什么特招条件，紧接着从卡组拿另外一只2星怪兽，还是不说效果，直接召唤到场上，伸手又打算检索。
快斗：……
如果是使用决斗盘进行决斗，不报错就能知晓对方没口胡。但现在——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说明效果再动。还有，你没抽卡。”
“特殊规则，先攻不抽卡。”
女孩把场上的卡推到他面前，
“你不会自己看效果？”
轨道七生气：“你这家伙！讲解效果是决斗的基本礼仪吧！”
“都用卡垫决斗舍弃AR特效了，肯定图快啊！讲一句快还是看一眼快？”
睦月嘴上嫌弃，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拿出D视镜开启音乐。
“真没办法，那就这样吧。”
她将卡片回手，跟着歌声的旋律吟唱。
“召唤增值G！特招蓝色喷流灵！喷流灵，启辉器，呼唤卡组，红精灵！”
快斗：……
轨道七震怒：“这首歌叫天马座幻想，你乱改歌词！”
“不是我改的！这是夜观天象然后在梦中领悟到的未来景象。在未来，人人都会把刻在DNA里的决斗操作化为歌曲记录，琅琅上口便于记忆，以歌声为媒介传播决斗的美好——”
“关掉音乐，我会看效果。”
女孩深感遗憾，最后做了个饼蛙（画的），淘气精灵，红精灵，蓝色喷流灵，巨大喷流场。
顺便送快斗一个崩妹。
轨道七小声吐槽：“又是盗版又是画卡，这样也算决斗者吗！”
接着在快斗的回合开始时，特招卡组的魔知青蛙。
她得意洋洋地说：“饼蛙一三色康，红精灵一怪兽康，崩妹限制你只能连接召唤，并且你场上有怪兽，我的淘气精灵可以复活用过效果的饼蛙，又是一个三色康，怎么输？”
“你明知道快斗大人卡组里没有连接卡！”
“要是快斗求我，可以考虑给他印张连接，好像是叫银河眼煌星龙吧？不过要收钱！”
睦月阴森一笑，
“怎么样啊快斗，你也不想在弟弟面前输掉决斗吧？”
“你似乎认定我会输？”
难得燃起斗志，快斗使用永续魔法次元的裂缝。
睦月摆手让他通过：“不就是被送去墓地的怪兽除外吗？想骗我康？”
“魔法卡黑洞，将场上的怪兽全部破坏。”
“那么我发动饼蛙的效果——”
“很遗憾，你无法发动这个效果。”
决斗中的快斗不会注意表情管理，他咧嘴冷笑，
“饼蛙的效果要将自己的手牌或场上的1只水族怪兽送入墓地才能发动。”
“…我草！我忘了！”
一改先前的嚣张，睦月捂脸哀嚎：“但是你个玩银河眼的为什么会带次元的裂缝？我不理解！黑洞明明不如雷击！你为什么不直接带雷击！！！”
不多废话，使用光子圣域召唤token，解放token特招银河眼光子龙。
女孩看了眼因为使用启辉器只剩下2800点的LP，悲痛万分：“啊啊啊啊你这个只有打点高的混蛋！”
决斗光速结束，快斗无视她嘀咕的“LP怎么只有4000，要是8000我还有希望”，自信朝弟弟看去。
“哥哥，好厉害！”
明亮的琥铂瞳中满是憧憬之情。
“不行！刚才是失误，我不接受！”
她急了。
“再来亿把！”
心情颇佳的快斗自然应允。
5.
最后消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有输有赢。
结束决斗，快斗拆开轨道七修正行动逻辑，接着带弟弟例行出门散心。回屋子休憩片刻，到晚餐时间才发现女孩不在房间。
反正肚子饿了肯定会回来……
这样想着，结果晚上8点都没回来，打开定位器查看，发现她在附近农户家行动。
这个时间点不至于还在忙农活，发消息也没回应，只能让轨道七照看阳斗，出门寻找。
抵达农户家，前来迎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
得知来由，她不好意思地说：“是睦月的哥哥吗？她在帮我组装家具，可能没看到消息，让您担心了。”
“组装家具？”
“之前家中的橱柜虫蛀严重，便网购了新的，但这儿偏僻，安装人员住得远没法近期上门，东西堆在家里也很堵路，只能拜托睦月帮忙了……”
招待他进屋，老妇人解释起认识睦月的缘由。
在大棚作业时发现外面有鬼鬼祟祟的身影，出门查看遇到求职种田的睦月。虽不需要其他人手，但看她孤苦伶仃，尚且年幼，便安排她帮忙看护瓜田。
说罢，她同情地望向金发少年：“你也需要工作吗？”
快斗：……
心情复杂地婉拒。
老妇人又领着他前往卧室，接近房间时听到螺钉枪的声音。
敲门后，一双绿眼睛悄悄探出：“差不多装完了…嗯？快斗？”
“既然晚上有事回不来，就应该提前发消息告诉我。”
睦月不高兴地噘嘴开门：“哦，下次一定。”
进房间摸了摸新家具，老妇人乐呵呵地请两人在客厅休息，她去取新鲜的水果作为谢礼。
待人走远，快斗问：“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被委托了。”
说出意料外的话。
“委托？”
睦月起身，熟练地倒水喝，
“她女儿曾做配送员的工作，某日凌晨骑三轮车送货，在道路转角和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相撞，后脑勺磕到台阶角不治身亡。”
“女儿的丈夫拿完保险公司的赔偿便人间蒸发，老妇人受刺激失忆，忘了所有痛苦的事。她的外孙女一直想了解外婆过得如何，但苦于对方不认她，只能拜托我来看看。”
“所以找求职这种蹩脚的借口？”
“哪蹩脚了！”
她气鼓鼓地拍桌，
“说到底这个悲剧故事全是资本家的错！凌晨送货和疲劳驾驶，都是工人被压迫的血泪现状，作为资本家的后代，你该好好反省！”
说着说着一敲手心：“你还造机器人减少就业岗位是吧？更可恶了！”
快斗：……
为什么他要因为完全无关的事被指责？
没过多久，老妇人抱着西瓜进房间，手肘还挂着一篮苹果。
睦月连忙起身帮忙：“辛苦您啦，我来切吧！”
接手重物后，女孩快步前往厨房，没过半分钟，小跑着端来一份摆盘精致的水果拼盘。
快斗朝老妇人道谢，叉起西瓜咬下。
汁水溢出果肉，于木质地板留下两三点痕迹。
他低头看着污渍一怔，随后耳根泛红，绯色渐渐蔓延至脸颊。
睦月：……原来他会因为失态羞耻成这样？
比板着脸可爱多了。
在快斗道歉前，她同样咬下水果，让汁水落在地面，大咧咧道。
“这个真的很好吃！”
似乎不在意地板被弄脏，老妇人轻笑：“是我的自信之作，觉得好吃就再拿一个带走吧？”
“真的吗！好耶！”
稍作闲聊后，两人道别老妇人离开。
回屋的路上，一路无言，睦月抬头仰望从云朵间探出身形的月亮，找到缓解尴尬的话题：“听新闻说今晚有流星群！正是我和母星沟通的好机会！”
“…又信了什么奇怪的宗教？”
“没有信宗教！……你就一点都不期待吗？比如向流星许愿治好阳斗的疾病。”
对方看了眼天空：“许愿不会对阳斗的治疗有实际帮助。”
“这种事，本来就是给自己一个慰藉嘛。”
无奈地掂了掂怀里的瓜，睦月偷偷瞄向快斗。
月光勾勒出他无表情的面容，皮肤一如既往白得像个死人，蓝眼睛出神地望着远处，大概是在担心独自待家的阳斗？
欣赏时间过长，少年转头疑惑：“为什么盯着我。”
“感觉你脸上带点红可爱，要不要涂点腮红？”
“…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一如既往露出无语的表情，收回视线。
可是真的很可爱啊。
脸红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睦月忍不住想到。
等陨落如雨的流星群到来时，就那样祈愿吧。
——希望能看到快斗脸红一整天，之类的？
6.
“虽然确实是脸红，但有哪里不对吧！我这是朝黑圣杯许愿了？”
第二天早晨，睦月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抱住躺在她身上的发热体哀嚎。
轨道七气呼呼地从充电仓跑出来：“你以为现在几点？要是吵醒了阳斗大人——咦！？”
“你终于出现了！”
虽是讨厌的机器，但应该能解救动弹不得的她。
“快斗大概是发烧晕倒了，你先把他——”
“你居然对快斗大人做出这样的事！”
倒是听人说话啊！
睦月吐槽：“……喂，你看看他的体格还有我的体格，真误会也是快斗要对我做奇怪的事吧？”
“什么！原来是快斗大人想对你做那种事？是我打扰了，对不起快斗大人，我这就回充电仓反省……”
“不许走！”
她猛锤地面，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解释，
“今早快斗没到厨房做吃的我很奇怪就来他房间查看结果一开门人就倒我身上而且脸红发热显然是生病了！！！”
轨道七顿住脚步，大概过了三秒，回答：“语速过快，无法识别，请再说一遍。”
睦月：……
她诚恳地在快斗耳边告状：“以后再也不打扰你改善轨道七的工作了。所以赶紧用决斗者的本能激活免疫系统，热血燃烧产生抗体光速痊愈，起来把故障的轨道七拆掉！”
这句话机器人听懂了：“你居然在快斗大人面前胡说八道！拆掉我谁来照顾阳斗大人？”
“…阳…斗…？”
嗓音低沉暗哑，埋在她颈窝的快斗疑似苏醒，勉强抬起脑袋。
“阳斗…怎么了…？”
…天城快斗其实是机器人？开机密码是阳斗？
正打算这样吐槽，偏头对上快斗极近距离下的面孔。
银蓝瞳孔没有对焦，白肤之下的毛细血管肉眼可见。
温热的吐息落在耳垂，一种焦躁在心底积攒。
脑袋空空，睦月有些混乱，下意识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柔软暖和，很适合焐手！
轨道七终于发现问题所在，用机器臂把快斗抬起：“快斗大人的体温居然高达39.5℃！你怎么不早说！”
“我从一开始就说快斗发烧了，是你不听人话，你爪巴。”
得以脱身的睦月一跃起身，踮脚捏快斗的下巴吓唬，
“要是再晕倒，我就去阳斗面前造谣，骗他讨厌你！”
他微微睁大眼睛，语气异常坚定：“我和阳斗的关系不会被他人的话语动摇。”
他人啊……
睦月索然无味地收手后退。
“我去做点流食，你把快斗搬回房间呗。”
“不用你命令我也知道！”
7.
根据轨道七的诊断，快斗因为沉迷研究连续一周没睡觉，劳累过度导致身体抵抗力和免疫力下降，最终感染流感病毒。
一番商讨后，决定由睦月照顾快斗，轨道七照顾阳斗。
机器人再三叮嘱“不许对快斗大人做奇怪的事”后，关门去阳斗的房间。
睦月随手拿条毛巾包上冰块，往快斗额头一摆。
躺在床上的少年微微蹙眉，但没有睁开眼睛，睡着了吗？
她低声道：“要喝水叫我。”
无响应。
“没有阳斗就关机吗……不过正好，是个机会。”
再次确认对方睡着后，睦月蹑手蹑脚地来到快斗的工作台。
在一沓沓废弃的草稿图中，翻找到轨道七的设计图。
当然，她并不是想剽窃什么研究成果，只是出于一种好奇。
轨道七现在太像人类了。
人类的技术可以创造出生命吗？
如果忒伊亚看到它，一定会指责创造生命是神才能做的事，这是对神的亵渎。
神……
据她所说，这个世界是被神创造出来的，和大部分宗教的观点一致，只是信仰的神各自不同。
睦月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无神论者，可梦中总是反复播放一个故事，孤独的神明创造了世界，却无法见证世界的未来，最终流下泪水——
流泪之后的故事，倒是怎么也梦不到。
“想了奇怪的事……还是先看图吧。”
快斗在设计图的绘制上非常认真，明明只是给自己看的东西，标注却规整得像给工厂用的通用零件。
尺寸与材料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供能装置上做了特殊标记。
“巴利安之光……既然用异世界能源，为什么还要充电？”
睦月自言自语。
“因为能源的利用技术还不成熟，能量转换装置本身需要电力维持。”
背后响起熟悉的嗓音。
“……你醒了啊。”
一瞬感到偷看文件被抓包的心虚，睦月堆起厚脸皮的笑容转身，
“我只是好奇轨道七的构造——”
话没说完，对方俯身靠近，双手绕过她的发丝，撑在桌面上。
“你要把我堵这打一顿？”
第一反应是逃跑，可抬头望见他脸上的薄汗与茫然的目光，睦月摸清状况，
“……兄啊，发烧能不能别起床？这里可是工作台，要是像早上那样倒下来，我脑袋磕到桌角怎么办？要死人的！”
越想越可怕，她赶紧钻手臂离开，跑药箱那拿退烧药和热水，递到他面前：“喏，恰药啦。”
高烧的快斗意外地听话，不过吃完药后就坐上了工作台：“还有要改的地方……”
“你是什么工作狂！？”
有点想给这家伙来一拳，不过殴打病人还是太过分了，只能假传圣旨，
“不许工作，这是阳斗的希望！”
“阳斗……”
神志不清的快斗垂头，倒是真的停下手上的活。
“然后阳斗希望你能躺床上睡觉。”
少年起身，回床上躺好。
也太听弟弟的话了吧！？
睦月大为震撼，无奈地坐到床边监视这家伙，顺便抱怨。
“对阳斗很温柔，对我就板着脸，到底为什么？有这么讨厌我吗？”
快斗似乎抬眸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是他人吗？”
想起不辞而别的米歇尔和托马斯，
“虽然一直尝试理解，但最终还是无法理解啊，家人这种关系。必须得是血亲吗？我就不行吗？”
“……没有讨厌你。”
“诶？”
睦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快斗在回答她的抱怨。
“嗯……你烧糊涂了？认得我是哪位吗？”
“睦月。”
难不成……是问什么都会诚实回答的迷糊状态？
她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趴到快斗的床边和他平视。
“说起来，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要改造轨道七的？难道是克里斯离开让你太寂寞了？只能找机器人当朋友？好可怜哦！”
对方这下不回答了，可蹙起的眉眼透露着不悦。
好像说得是有点过分？
斟酌好措辞，睦月锲而不舍：“要是真没朋友，不能拿我当朋友吗？我也可以帮忙照看阳斗——”
“你迟早会像克里斯那样离开。”
啊。
“……倒也没说错。”
她是打算要去巴利安世界看看的。
就这样终结话题吧。
明明是这么想的，话语却不由自主地吐露。
“那么，假如说，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呢？”
说完便有些后悔。
但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只能等待对方的回答。
快斗露出诧异的神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
“别太依赖我。”
“我是你要出嫁的女儿吗！？”
哭笑不得到失去对话的欲望，睦月给他换了条冰毛巾，起身去厨房准备病号餐。
8.
将担心哥哥的阳斗大人哄入睡，轨道七急匆匆朝快斗大人的房间赶去。
很难想象那个女孩能认真照顾快斗大人，绝对会惹出一些奇怪的事端！
刚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西瓜的甜味混着番茄的酸味。
睦月坐在床边，端着雕完花的西瓜壳，拿勺子搅拌其中的糊状物体。
这什么鬼食物？难道是给快斗大人吃的？
气势汹汹地靠近，发现床头柜还摆着一份散发酒气的料理，其上有咬过的牙印。
“等等，你给快斗大人吃了什么？？”
“普通的红烧大排，因为料酒和生姜没了，只能拿白酒去腥……”
“去腥？那还好。”
轨道七松口气，查看躺在床上的主人状态，却发现快斗的脸色比之前更红。
“你确定只喂了那个菜？你手里的西瓜和一旁的棕色不明物又是什么？？”
“网上学来的顶级厨师餐，西瓜羹和九转大肠。不过快斗闻到味道就想吐，他没吃。”
“不吃你就端出去啊！”
肉眼看不出主人的问题，轨道七掏出检测仪，发现酒精含量抵达酒后驾驶标准。
“你给快斗大人喝酒了？”
“他尝完大排觉得太咸想喝水，我不小心拿成了白酒。不过也没关系吧，你看他睡得多安详啊。”
轨道七忍无可忍：“你出去！快斗大人由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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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器人的悉心照顾下，快斗于第二天痊愈，他不记得高烧时具体发生过什么，可味觉残留的痛楚与食材的凄惨成品，均是女孩的罪证。
睦月整整一周没能再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