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局
“好疼。”林落低声□□着，捂住了心脏的位置，额头冒着冷汗。
我现在死了啊，没有痛觉感知，为什么会这么疼？林落头脑逐渐发昏，还要拼命挣扎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对，我在幻境里。林落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
“林落，这是这个幻境施加给你的精神痛苦，应该是先前你在这里触发了什么。”
赫连霁的声音。
“你在哪？”林落问。
下一秒赫连霁突然出现在林落的面前。
“我在找你的方位。”赫连霁说，“刚刚你的意识开始涣散，所以一直没有感应到你的方位。”
“你也入境了。”林落说。
赫连霁伸出手抚上了林落的耳侧，停留了两秒后放开了手。
林落感觉心脏处那剧烈的痛苦消失了。
“不疼了。”林落惊讶地说。
“林落，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吗？”赫连霁问。
“对啊，怎么进来的？”林落开始回想，“怎么回事……”
林落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
林落皱着眉，说：“我当时从图书馆借了一本书。是洛神写的，我没见过洛神的那本书，我觉得有点奇怪，然后看着看着书，我进来这里了。”
赫连霁的视线落到了林落受伤的手腕，轻叹了一口气，手心逐渐凭空升起一个符印。
林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飘浮的图案，看着它慢慢落在了自己的手心，像一个纹身粘附在自己的皮肤上。
很快符印隐匿不见，变成林落手心掌纹的一部分。
“下次如果要保持清醒，就让这个符印显形，不用在划伤自己。”赫连霁说。
可是手腕的的确确会疼痛，虽然这大概是幻境施加的精神痛苦导致的。
林落看向赫连霁：
“赫连霁，你觉得谁会织造这样的幻境？为什么要引我入局？”
龙蓥中学图书馆里总是有一些网上找不到只有实体书的消遣读物。
林落就是在这里找到了洛神的那本书。
洛神说过她早期写过一些情节怪诞的小说，被一些不知名的出版社出版过，甚至笔名依然是洛神。
林落掉入这个幻境也发现了幻境里的一切都和书里的一些怪诞情节相呼应。
最开始很多场景重合，出现了一些面目清楚或不清楚的人，但没有人注意到林落的存在。场景不断转换，直到书中对应情节逐渐走到尽头，快到那个出乎意料的结尾。
“这本书里的女主她意外进入了一个异世界，她遇见了男主，带着男主一起逃亡，可是最后发现一切的怪奇事件都因男主而起。”林落讲述着这个故事，“但是男主觉得女主太特别了，不愿意女主回到原来的世界，设置了各种障碍想要困住女主。”
“女主发现了，开始独自逃亡。哪怕她是喜欢男主的，她知道真相也是愤怒的。她不属于那个世界，她不会因为爱男主留在他的世界。而男主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他始终在高处审视，妄图做那个掌控者，做那个始终愿望被满足的那个人。于是力量悬殊的两个人的角逐变成了单方面的围猎。”
林落说着说着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赫连霁。
”你的心脏还疼吗？”赫连霁问。
幻境带来的精神痛苦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人的精神觉得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痛苦。
林落回忆起了上次折枝梅完全贯穿心脏的感受。
“赫连霁，我当时好疼。”林落说，“本来心脏正在供血和进血，但突然间血溢出了心脏，流出了身体。”
不过很快血流得差不多了，我死了。林落想。
现在你没有流血。赫连霁看着林落逐渐痛苦的表情，又伸出了手，在林落的左耳耳垂处轻轻打圈。
疼痛又再一次消失了。
这好像是某种安抚。
在安抚之下，痛苦会减轻。
她想到了儿时午睡时觉得燥热，谢涵月轻轻给她扇风，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这样她就会安然入睡。
所有的不安会被抚平。
林落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为什么你有消除痛苦的能力？”
赫连霁被这个问题怔住了一秒：“我所有的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
这世上似乎没有赫连霁不会拥有的能力。
林落也立刻意识到：大家都自然觉得赫连霁拥有的能力是毁灭，但事实上这是一个先入为主的偏见的猜测，赫连霁绝不会只有毁灭的能力。因为畏惧，所以自然觉得那是毁灭。但实际上，赫连霁的能力本只是无所不能，这不是褒贬，只代表一个程度。
赫连霁也猜到了林落在想什么，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问：“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吗？”
“没有。她没办法回去，她决定了毁灭。”林落说。
”毁灭了什么？”赫连霁接着问。
林落觉得赫连霁的声音变得更远了，再一抬眼，她看见了她与赫连霁之间隔着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河中空无一物，只是一片纯净。
幻境的场景总是不断变幻。
整个天空开始呈现出五种颜色以上的光与云彩，光怪陆离的景象，与书中描写的一样，荒诞的色彩斑斓的美丽的奇怪的异世界。
“她有两个选择：毁灭男主一直想得到的：她自己，或者毁灭她不想要的：那个异世界。”林落对河对面的赫连霁说。
“所以她做了什么选择？”赫连霁眼眸细微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选择了后者，并做到了。”
林落说完，看见小河里升起了一座独木桥。赫连霁看见了，轻轻踩着它走到了林落所在的岸边。
“他不应该让她别无选择。他应该走向她，或者让她回到她的世界，而不是强求一个人留下来。”赫连霁说。
“你说的对，女主爱他，但女主不要求他来到女主的世界，男主却不这样。”林落点头，“他以为这能体现他的爱，但这只体现了他的自私。”
他选了一个最糟糕的选项，却觉得这是最好的选项。
我允许我自己走向别人，但不允许别人要我走向他。林落想着，又回想了一遍刚才赫连霁从河对岸走向她的情景。
此刻的天空仿若出现了极光一样的壮景，不断变化，却每一幕都深刻。
“就像现在这样。”赫连霁看上去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话。
但林落听懂了。
就像现在这样。
彼此互不强求，也互不妥协。异世界不会被毁灭，也可以自如地回到原世界。
在自愿的前提下，你选择与我同行。
“在你来之前，这里已经像书里写的结局一样坍塌过一遍了，”林落说，“异世界被毁灭了。”
现在一切重塑了。
“所以是谁造了这个幻境？”林落问。
赫连霁看向了不远处逐渐出现的两个并肩而行的故事的两位主角：“或许答案在不断循环的情节之中。”
“那我们跟上他们。”林落说，“你看，他们两个进庙里了。”
赫连霁和林落在一旁观察。
故事女主许愿：”不知道这个异世界的庙灵不灵，但我真的很想回家。”
一边的男主则在女主祈愿时偷偷观察她。
然后女主许完愿看向男主：“乐观一点，我们说不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男主的表情高深莫测，但最后只是轻轻点头说了一句好。
林落跟着他们想一起离开，她跟在赫连霁身后，但才想踏过殿宇门槛时却被一股看不见的不知名的怪力弹了回去。
她抬眼看着门外的赫连霁，赫连霁的表情先是有些诧异，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转严肃的神色，转身想走回殿宇。
但下一秒，这座殿宇似乎隔绝了一切。
赫连霁的身影已经在门外消失了。
林落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似乎落入了另一重幻境。她只好起身去找出口。
一个女声呼喊她的名字：“落落。”
林落的表情有些惊恐，她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转过身时她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人。她鼻梁高挺，丹凤眼，睫毛很长，眉毛整体上扬，很英气，嘴唇很薄，眼神是淡漠的，给人一种阴厉恐怖的感觉，但她对上了林落的眼睛时，又是眼角弯起冲林落笑了。
林落觉得她的脸给自己一种很特别的感受。
“你长大了！”那个女人说。
“你是谁？”林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女人上来就抓住了林落的衣领，声音有一种病态的轻柔：“落落，你不记得我了吗？可是，为什么你却可以记住赫连霁呢？”
林落不明白她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但当赫连霁的名字出现时，林落立刻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的脸会给自己一种奇特的感受。
这个女人的脸明明没有一个五官和赫连霁相像，但偏偏一看见她林落就会想到赫连霁。
她长着一张和赫连霁既相像又完全不一样的脸。
她到底是谁？
你长大了，是她以前见过我的意思吗？
这和赫连霁又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他先出现吗？”那个女人又继续问，“可是，落落，我送过你一个月亮你忘了吗？”
“我不记得你！”林落想挣脱开她攥着衣领的手。
“哦，我想起来了，我只送过你礼物，我没有真的露面。难怪，原来你真的没见过我。”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放开我！”林落努力伸手触碰到了女人的脖子。
下一秒女人变成了一个虚影，然后又变成了一团黑烟消散不见了，就好像一个投影。
林落实实落到了地上。
“她是风蝉。”赫连霁的声音出现了，“亦或说，风蝉的投影，她没有真正来到这个幻境。”
林落抬眸看见了刚刚赶到这重幻境的赫连霁，于是她说：“风蝉的脸，看上去和你很像。”
“你想起了什么？”赫连霁隐约觉得风蝉应该已经说出了什么信息。
林落无言地看着赫连霁的脸，沉默了好几秒，看着看着眼神竟然有些失焦。
林落低眸，摇了摇头，最后说：“我并没有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