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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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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谢子麟一下子停下脚步,“你有毛病吧?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去看嘉木也没几秒,怎么就是我了?人家警察叔叔都不说是我,你在这儿破什么案呢?我干嘛动嘉木?我和林嘉木,我俩,比和你都好,你什么意思?”

李鹤翀道:“好好好,可是你没一直和我在一起啊!咱们四个八点半去了教室,对吧?”

谢子麟点头,“对,你继续。”

两人在操场铁丝网旁边停下,谢子麟狠狠拉了一把绿色的网眼,决定趁今天把这事情和李鹤翀掰扯清楚。

李鹤翀的眼睛在月光下雪亮:“嘉木刚进门就说要去上厕所,你说饿了,叫薛铮出去买吃的,咱们俩看了一集猫和老鼠,然后开始点话剧团借来的道具。刚开始收拾,你就出去了。”

谢子麟道:“我奶奶打电话。”

李鹤翀道:“放屁,你奶奶给你一学期打不过两回,每回半个小时起步。今天算一回,刚开学算一回,指标满了。我老早就觉得你不对劲。”

“去你妈的满了,你是孙子还是我是孙子,”谢子麟下意识地抱起手臂,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把手臂解开,“我奶奶问我晚上吃了什么,我说——我不想收拾,我蹲在外面打游戏,好吧?”

“你在哪儿打游戏?”

“楼梯上,”谢子麟猛地靠向铁丝网,“哥,你别侦查我!你先说,我有什么动机。我有什么动机?”

“奖学金。”

谢子麟一愣:“什么东西?”

“上学期的鸿鹄奖学金。”李鹤翀道,“你成绩在咱们专业排百分之五十,算上综合加分能到百分之三十,够格了。你和大家关系都好,大家也爱选你。你老早想着那奖学金了,你也看中不少东西,耳机和鞋都在你购物车里躺好了,然后奖学金给了嘉木。”

“我——”

“你早就说你看不惯林嘉木,”李鹤翀又道,“你说他这个人不行,他老是阴阳怪气,他——”

“我最看不惯你,我,”谢子麟一口打断,“我说他几句怎么了?你不说话,你真就那么喜欢他?我告诉你,你就是忍住了,你心里还是讨厌他。该说的话没说出来,你知道都去哪?”

“哪都去不了。”谢子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不知不觉的,你憋着,越憋越多,说不定哪天就悄悄的把他谋杀了……是你吧?你什么都不懂……我跟你怎么说,跟嘉木照样怎么说,你就去问问,你问问林嘉木,谢子麟说你的缺点是什么?你去问问。”

“好好,”李鹤翀开始安抚他,“我知道。那你有什么动机?”

“你问我?”谢子麟没好气,“我都说了,我没动机!那次是意外,谁知道女的都选林嘉木,一下子五票没了,那点奖学金我要他干嘛?是你一直在这瞎哔哔……说不说了,不说快走!冷死我了。”

他抬腿就往前走,李鹤翀跟在后面,他又补充道:“再说了,我出来打游戏,糊弄你够了,哪糊弄得了警察?那天薛铮叫我去找嘉木,我才去的,找见嘉木,我报的警。要是我弄嘉木,我报警,我有病啊?”

李鹤翀道:“可那天,那里只有咱们三个人啊!不是你,剩下不就是——薛铮?绝对不是薛铮。”

谢子麟摇摇头:“不是薛铮。”

“好了好了,”谢子麟道,“别乱七八糟胡想一气,爱是谁是谁。你实在想是我,就是我好了。”

那件事,林嘉木过去了,谢子麟过去了,薛铮大概也过去了。李鹤翀没动静,谢子麟以为他也过去了,却没想到他怀疑上了自己。

“你这样想,哥,”谢子麟放缓脚步,和李鹤翀并肩而行,“如果是咱们三个,咱们三个这么熟,嘉木不追究,肯定有他的道理,要是我,我也不追究。如果不是咱们三个,嘉木追不追究,是他的自由。咱们是嘉木这边的,应该一致对外,不能搞内斗。”

“怎么样?”谢子麟道,“通不通?”

“通通通。”

李鹤翀不想再和他争论,心里却依旧乱乱的,是他?是不是他?不是他?是谁?

今天江宇泽破天荒地进了学校。他一同往常,戴了帽子口罩。最近寒潮来袭,今天天色也晚了,校园里往来穿梭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他坐在薛铮宿舍楼东北角消防门的台阶上,不怎么惹人注意。

他怎么敢在这里出现?

看见薛铮,江宇泽站起身,薛铮朝他跑了过去,带着他走进女生宿舍楼下一条生满藤蔓的回廊。

他不怕被抓起来吗?

四周都没什么人,薛铮道:“你不是见不得人么?今天怎么那么大方地坐在那儿?”

江宇泽笑着来拉薛铮的手,被薛铮一巴掌打了回去,他笑脸依旧不改:“我在那儿坐了一个小时,没一个人看我。人家都忙,都有地方去,就你东张西望。冷不冷?”

“有点冷。”薛铮道,“既然不方便,就小心点,你再乱来,别怪我……那什么,懂没懂?”

“懂。”

“你穿厚点。”薛铮拢了拢他的外套领子,“这几天这么冷,你经常在外面跑,得穿羽绒服了。”

“好。”江宇泽握住她的手。

他再出现竟如此狼狈。他为何狼狈,却是两个人都不想触碰的核心。薛铮不知道现在这样,两人只能悄悄见面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说不定永远到不了头。

“谢子麟和林嘉木今天有点吵架。”薛铮道。

“怎么了?”

“谢出去打电话,桑柘顶他角色,和我对戏。我俩演一半,谢忽然冲进来,打断了,嘉木很不高兴。那个桑柘,你到底认不认识?他是什么人啊?”

“我不太清楚。”江宇泽微一沉吟,道,“他不怎么说话,不过,他和那个组织有联系。他靠给他们拉人头赚钱,也是他选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你以后离他远点。”

“他怎么选了你?”

江宇泽闭嘴了。

薛铮道:“我早想离他远点。他长得也不像好人,我对着他的脸说台词,都有点害怕。林还说什么,薛铮这遍感觉不错!还好谢子麟回来了。也不知道谢子麟为什么把他找来。他可能想借这次机会,好好缓和一下桑柘和他们三个的关系,可是嘉木不喜欢,桑柘不情愿,我也很不喜欢,我觉得谢子麟这样有点强迫人。”

“他确实比较爱管闲事,”江宇泽道:“明天不去了吧?”

“不去。”

“不喜欢就别见他。”

“那我喜欢你。”薛铮当即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天天见你,最好见到吐了。”

“你现在不就天天见我么?”

“完蛋。”薛铮忽然严肃,“怎么办?我忽然感觉吐了挺舒服的。”

江宇泽笑了一声,道:“等你真吐,你就不觉得了。”

薛铮道:“不,我还是会觉得。”

“暑假你来找我,咱们去游乐园玩,坐过山车,你下来吐了我一身,也不知道是谁难受,下午三点就回酒店躺着。”

薛铮记起了那无比不堪的一天,嘴硬道:“我是想早点回来和你看喜羊羊。”

江宇泽笑了:“真贴心啊?不过那一季挺好看的。那一季,羊都长大了。”

“我也长大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秘密默契,一个暗号,薛铮埋头进了江宇泽的怀里。江宇泽低低笑着,伸手揽她。

临安大学这几日有意大利影展,桑柘同谢子麟他们告别,没有回家。他买了一张二十块钱学生票,看了场电影。十二点零六电影散场,桑柘跟着人群走出来,气温像是降到了个位数。他拉上了马甲的拉链。

今天真他妈冷。

桑柘知道自己与这地方格格不入,也幸亏自己没来这儿上学。帮完谢子麟这些忙,他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在路边吃了一碗米线和一个杂粮煎饼,桑柘回了家,拿钥匙开门那一刻他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门一开,一个女人赫然坐在沙发上,视线冰冷,将他笼罩。

“妈。”桑柘低声道。

“不上学,你长能耐了啊?”女人道,“你拿着你爸的死亡赔偿金,住着我的房子,天天过的什么日子?你晚上去哪儿了?对门你江姨说她天天在家,从来没看见过你的人影,每天晚上门倒是一开一关。还有人找上来打架,是吧?”

桑柘道:“临大没去成,华南的课我也全退了。上不了。”

他鞋都没换就往自己房间走,被女人一声喝在了原地,女人朝他走过来,攘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推,桑柘也往后踉跄了一步。他始终低着头,依旧比他母亲高出不少。

“谁叫你不去的?谁?你想不去就不去么?有人敢不让你去,我去找你们校长,我去找你们老师,我去找江宇泽他爸!凭什么不让你去?”

“是我自己不想去。”桑柘退到了墙角。

他挤开母亲,往自己房间走,却被母亲牢牢抓住了胳膊:“你在这儿对不起谁呢!你前途呢!你不去临大,也回华南上学去呀!课退了不能再选么?那不本来就是你的课?要不是你们辅导员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没去上学,你天天在这儿干什么呢?玩游戏?”

“你别管我。”

他伸手一甩,险些把女人甩出去。女人扶着墙壁站稳,怒上心头,上前几步,把快要走掉的桑柘一把抓住:“我不管你!我是你妈,我愿意管你!你什么态度!你爸就这么教你的?”她打了桑柘一个耳光。

桑柘左脸一热,火辣辣地疼,心头也疼上一股勃然之怒。他按捺着还手的冲动,一心要走,母亲死死抓着他不放。

“你管不着!”桑柘低声道,“这房子是你的,我也不住。我走,行不行?你也回去,你管你自己的儿子。”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有本事你养活你自己!”

“我没本事!”他吼了一句,挣脱了母亲,快走几步,“啪”地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气死我就是你的本事!”女人在门外大喊,“你就是要气死我么?你不是不住我屋子么?你——”

桑柘重重捶了木门一拳,女人拍门的手也随之一震。她像触电一般,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从歇斯底里的愤怒中清醒。

丢了钱被提在门外罚站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变成了门里的陌生男人。这一瞬间,她生出惧意。

房间里,桑柘靠着门缓缓滑落。有意克制的深呼吸一点点变成粗重的大喘气,殷红血花一朵一朵漫上他眼睛,门外一下子变得无声无息,桑柘也不敢开门去看。他的记忆被怒火灼得残缺破烂,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母亲动手。他说不定已经杀了她。

桑柘对谢子麟说了谎,这老破小区的两室一厅并不是他租的房子。他小时候在这房子里住过长长的八年,然后他自己跟着调岗的父亲去了北方。

他高考考回了这座城市,今年夏天,房子的租户搬走了,母亲人在外地,万事不方便,就把房门钥匙交给了他。

他放弃临安大学的借读资格,也不是回不去华南大学,他对他母亲也说了谎。

“卫生间洗手池水龙头坏了。”女人道,“明天有人来修,你记得开门。”

桑柘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怔了怔,却没答话。

他的母亲也很会说谎。她偷偷和其他男人搞在一起,一边煮海带糖水一边煲电话粥,心不在焉地放了一把盐,桑柘不喜欢吃咸的海带,于是告诉父亲:“你老婆出轨了。”

“我走了。”女人又道。

没过一会,桑柘听到了客厅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这次她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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