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万朵玫瑰花（七）
珠绪埋头吃着昆布和鳗鱼肝，满口生鲜，反问道：“中也，我变猫的那几天有什么异样吗？”
在办公室里仅仅是说了概括，眼下有时间了。中原中也想了想，一边喝酒，一边说起来，这种长篇大论他最后都会不由自主地说成报告形式，就像他站在办公室给首领报告工作那样。
珠绪时不时应两句，说到关键处，转头去看，客厅角落果然还有一大堆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猫猫用品，干部大人即使只是养几天猫，也一定要用最好最贵的产品。
“所以……”中原中也挑挑眉，手中的易拉罐猛地咔的一声，说明空空如也。“发生了什么？”
珠绪只好坦白从宽，本来也没指望能隐瞒下来。
中原中也果然又皱起眉，没说话，先前欢快的气氛霎时被打破了一般，连嘴里的汤仿佛也没有味道了。
“没想到这个异能竟然还存在……”他喃喃着，鲜少能见到他这副略微不安的模样，倒显得珠绪心大了，转而又问，“你确定除了那个所谓的……「好感度」，就没有别的了么？最重要的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珠绪倏忽就释然了，感觉完全是自己想得太多，就像方才，中原中也只会关心她身上这个麻烦的未知异能——因为他有十足的信任。
“没有别的了，当前。”珠绪笑着摇摇头，“中也也别那么担心，下午不是已经好好检查过了吗？我觉得也比先前好多了。”
中原中也没有什么回应，焦躁地挠挠脑袋，拿出了手机。其实他的心情也没那么差，但垂头不知看了什么，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像被硬生生逼着去接触自己讨厌的事物一样。
珠绪愣了愣，迟疑道：“中也，你不会是要去找太宰吧？”
无论如何，能让中原中也脸色这么难看的，估计也只有太宰治了。珠绪刚刚才听他说自己变成猫时就去找过，可「人间失格」没有效果，还是多等了几日。
“啧，没办法。”中原中也哼声道，“谁让那个混蛋确实有点用……而且我还是不大放心。”
珠绪也不再问了，打扫着最后的残羹，她明白中原中也决定的事就算是她也几乎劝不回来。
吃完饭洗碗，珠绪沥干水，将碗筷整齐摆在盘栏，然后去客厅的角落，叉腰瞧着那堆猫猫用品起来。
虽说发生了这种奇事，而中原中也的手机壁纸至今还是那只小豹猫，但珠绪还是不打算图一时新颖去养个宠物，那这些东西就实在是又占地又浪费。
她思考了下，掏出手机蹲着身拍起照片，除了拆掉的几包猫零食，罐头营养品玩具都是全新的，还有几袋猫砂根本动都没动过，与其留在这，还不如给其他有需要的猫猫那里。
“在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中原中也的询问，珠绪没起身地回答：
“这些也没有用处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处理掉。”
中原中也也没出声，貌似默认了，转移了话题：“这周末如果有空的话，再去找一次混蛋青花鱼。”
毕竟工作日实在是忙，珠绪答应了。这异能在她身上暂时对健康没什么影响，却到底是个定时炸弹似的存在，她也想早日处置掉。
准干部的薪资虽然已经十分可观，但珠绪根本花不掉，或者说她没有什么要大量花钱的嗜好，还热衷于卖闲置，这些猫猫用品就是一项。她才放上主页，又回去看了下今后的工作日程，窥屏了会儿同事群，竟然很快收到了私信。
那个人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布丁狗，光凭这点，珠绪对TA的好感度就提升不少——不管怎么说，喜欢三丽鸥的人都不是坏人。
「你好，请问现在可以买下吗？」
珠绪回复道：
「当然可以啦，你要哪个呢？」
「我全都要，谢谢。」
珠绪咋舌，不禁抬头又瞧了眼收拾在纸箱里的那堆猫猫用品，这数量……是家里有很多猫吗？
但卖家就是喜欢爽快的买家，珠绪也就不再纠结。
「好的，可以提供地址嘛，我给您邮过去。」
「麻烦您了，运费也由我这里来支付吧。」
……神仙买家啊。珠绪心里感叹着，当即拍了板。只是邮寄物品，上门的快递员还是很方便的。
“渚沙——”
渚沙从手机屏幕里抬起眼，太宰治手抵着下颏，胳膊肘抵着桌面，一张颇为不爽的脸色，从刚才看过手机后就一直是这张脸了，简直比让他吃完身前那碗蔬菜多多的土豆沙拉还臭。
“到底在看什么，这么关注啊？”
渚沙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瞅了眼前面的餐桌。今晚确实吃的是火锅。味噌的汤底铺着菌菇和叶菜，切薄的雪白鳗鱼片上下涮动，吃的是一个鲜字。她还做了土豆沙拉，各种杂蔬比土豆泥多，为了他能吃，还是放了些罐头蟹肉。
锅放在中间，还在用文火煮着，但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窗外尽是浓烈的海涛蓝，夹杂少许柔软绸缎似的月光。此外零零落落还有啤酒罐子放着，可渚沙不认为太宰治喝醉了，至少能喝几斤清酒的人，怎么可能喝了几罐啤酒就醉？
渚沙淡淡问：“你吃完了吗？”
太宰治耸耸肩，支起身子，一股脑将剩菜和米饭放进依然咕嘟着的锅内，刹那浸满了汤汁。
“吃火锅最后要用杂烩粥收尾才对啦。”
渚沙无语地看了眼锅里散开的土豆沙拉，黏糊糊的一堆，又转而低头，提醒道：
“反正你得把那些给吃干净。”
“……哦。”太宰治撇起嘴，拿着勺子四处乱戳，“渚沙明明知道我除了讨厌黏兮兮的蛞蝓就是蔬菜了，还这样……”
「等邮寄过去，最快明早就会到哦，谢谢惠顾~」
渚沙看着这条回复，还有下面的一张布丁狗表情包，保存后就放下了手机，随手拿起一个啤酒罐子晃了晃，所幸还留点底，仰头喝掉，含糊问：
“新年时来的那位？”
太宰治相识的人，除非特殊情况，她都不是很想见面，当然也许是她有点现代人所谓的「社恐」，就连工作，大部分是是由熟人引荐的客人，幸好她现在有资格这么做——所以说新年时那人进来前就上楼不打扰他们了，连面都没见到。
但是有听见声音，说实话，那种低哑的嗓子让渚沙觉得很适合唱摇滚，敏感的耳朵又令她想起了方才在市场的时候，不过为了确认，她还是说了新年那里。
太宰治唔了声：“就是那个小矮人啦，新年发生的事还没有结束，所以又来找我了。唉，真麻烦，要不是看在珠绪的份上，我才不招待他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起渚沙来，而后者也应了声，劝道：“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既然有事找你，就不要吵架了。”
太宰治控制着嘴角没有上扬，他看出来了，渚沙相信了他的话，掐着嗓音甜腻腻地回答：“知道啦，都听渚沙的。”
渚沙皱起脸，挥挥手赶他：“洗碗去。”
这套房子是简约风的设计，主打灰色，剩下的也是浅色木饰面和白岩板，就连卧室也是如此。但在青褐色的夜晚，窗边吊着雪纺纱的窗帘，朦朦胧胧的月光浸进来，勉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太宰治躺在柔软的床上，鼻尖似有似无地嗅到一阵温馨的玫瑰香气，是渚沙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眨眨眼，虽说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失眠也是习惯性的，可今天仿佛稍许不同——
……有些饿。
要知道太宰治在以往基本都是懒得进食的，主要他认为饿死是种很愚蠢的自/杀方式，所以或多或少会吃一点，顶多不准时罢了。但自从被渚沙开始投喂之后，显然就有了区别。
明明刚才吃了锅，最后还有杂烩粥来着……太宰治烦恼起来，其实他很可以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去找之前买的蟹味零食吃，然而眼下自己丝毫不能动弹——因为他的一条手臂正被身边人抱着，根本抽不出来。
虽说这个举动他也很受用就是了。
太宰治苦着脸，他还从来没有是这个缘故才失眠的，要么是脑袋里停止不了思考，要么是容易做噩梦，这么想来，这个情况更使人焦躁些。
他抬起空手揉了揉脑袋，把那头黑卷发揉得更乱，谁知这般无声的动作还是让身旁的人悠悠转醒了。
渚沙醒过来总是很快速，就连太宰治也不怎么能见到她惺忪的模样，如果说太宰治是三餐不准时，那她就是睡眠不定量，保不齐她昼间已经睡过了。
太宰治也不准备瞒着，直接转过身抱住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好埋在渚沙的身前。
“想吃夜宵。”
渚沙倒也没有拒绝，只是顿了顿道：“家里还像也没什么了。”
其实是有的，但冰箱中的是准备明天让太宰治带去武装侦探社的午餐，做晚餐时做的，总不好现在就吃掉，那估摸着就剩酒了——渚沙这里酒水是最多的，大到名贵的红酒，小到几百日元的清啤。
太宰治霎时坐起来，盘着腿，在暗中看不太清楚他的神采，但渚沙貌似还是能想象出那副得意的样子：
“可以去买嘛，这次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