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故人重现
就在言散去后厨找莫祁的同时,云书月不吝一身绫罗绸缎,穿梭于几处偏亭和正堂还有包厢间,与贵客觥筹交错。
即便现下已经初有豪商之姿,她不改以往,发挥着自己的千杯不醉和游刃有余,在美食间结交下不少在庐城说得上话的老饕。
她为的不止是“云来”这个牌子的后续发展,还有她答应了贺兰温言给姑娘们一个公道,让她们可以正大光明游走于世间。
只是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气,更别说云书月她不是泥人,而是个狠人。
这场争端也是她没有预想到的开始。
其中一个正堂的传菜婢女齐琦,是贺兰温言找回来的私宅旧人。按道理两年过去,加上旧时私宅婢女众多,应当不会有人记得她,但是这个应当就出现了纰漏。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贵客还真就认出了齐琦。
这位贵客还是云书月通过邱城主认识的,是醴泉酒行的孔老板,掌握着徽州大部分酒饮经营买卖的豪绅。
初见时,她见孔老板虽身广体胖,但也算得上彬彬有礼,觉得自己不能以貌取人,还与他签下了酒水供应的协议。
现下看,平时人模狗样,醉酒后拜托了形象枷锁罢了。
孔老板顶着因为酒醉而通红的脸庞,虽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却一把抓住了齐琦的手腕,颠三倒四道:“嘿嘿,我认得你,你是旧时秦老板的齐琦。”
齐琦惊慌地扭动手腕,想要挣脱孔老板的束缚,反倒被他更加用力地抓住。
孔老板扬起带有几分邪性的笑容,“旧时这儿是个什么用处,庐城人尽皆知,你还在这儿立牌坊?云老板的海鲜楼怕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齐琦眼看着周围的食客对她指指点点,连同与她在正堂一起传菜的几人也离她三丈远,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不多会儿,一道声音从天而降,解救了她的无措。
“孔老板,我们这儿是个什么营生,来日方长终须得见。倒是你,借酒拉着我们这儿的婢女不放,可就是君子的正经行为?”
云书月巧笑着走近,一手将齐琦拉到自己身后,自己直面孔老板的来势汹汹。
孔老板蔑笑道:“云老板,且不说你这海鲜楼到底是做的什么营生,可我们之间到底是要做酒水的买卖。为了这一个婢女,值当吗?”
云书月笑容不改,只是目光中夹杂着凛然。
“孔老板,这生意不生意的另说,你那么大一顶‘帽子’栽到我海鲜楼头上,我若不说两句,这营生往后可怎么做啊?”
孔老板以为云书月这是向自己示好,索性也给了云书月一个台阶下,摆出一副多有歉意的姿态。
“云老板说得对,是我醉酒轻狂口不择言了。你身后这婢女我一见如故,心生欢喜,不知云老板可否割爱赠与我?”
孔老板话音刚落,齐琦脸上的急切更加明显,其他看客却是回过头继续品尝美食。
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要落幕,热闹就到尾声,云书月却一反常态没有顺阶而下,反而踢翻了孔老板的台阶。
她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越发凌厉,“若我说,不能呢?”
孔老板也在此刻暴露出真面目,直指云书月,嚣张道:“今日我还真就非要这婢女不可,你若是不送,我就断了你这云来海鲜楼的酒水供应!”
云书月一把挥开孔老板的手指,语气变得冷漠,“啊,我好怕啊,那又怎样?”
孔老板被云书月无所谓的态度,和阴阳怪气的话语气得跳脚,甚至不顾众目睽睽之下,扬起手就要给云书月一点颜色瞧瞧。
云书月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视孔老板的怒气冲冲的面孔。
她以为自己拖了这么久,起冲突的事情应该早就传到后厨,言散怎么也要登场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解救她的,不是言散。
一个身穿锦衣,腰佩玉珏的小公子挡下了即将刮向云书月的巴掌,不卑不亢道:“孔老板,您有些得意忘形了。”
孔老板瞪着迷蒙的双眼看向那小公子,原本的怒气冲冲戛然而止,变得有些谄媚,“原来是萧公子,白阁主也在?”
萧公子颔首证实了他的猜测,才继续道:“您有些吵了。”
孔老板连忙冲着萧公子来的方向点头哈腰,“是是是,是我轻狂了,我这就离开。”
说完,他扔下一袋银子,还恶狠狠地剜了云书月一眼,才招收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云来海鲜楼。
云书月不明所以地看向这位突然出现,解了自己围,还似乎有点东西的萧公子。
而正好,言散带着莫祁和莫循之回到了正堂,只是有些晚了。
萧公子朝云书月身后的莫祁拱手作揖,“阁主有请云老板一见,既是二位也在,还请一同前往。”
云书月一听白阁主,立马就知道了是何人。正好,她也有事相询,朝言散递了个“一起去”的眼神。
莫祁倒是少见的紧张,不停转头看向言散和萧公子。
云书月察觉到他的抗拒,只留下一句:“外头的客人你好生招待,我与你言大哥去去就回。”
莫祁霎时得意回应:“好咧!”
——
云书月与言散跟着萧公子一同进了樱序厢房。
厢房内熏着厚重不足却清雅有余的梨香,加上桌上翻腾着的粥底火锅,让屋内的温热与屋外的寒冷如同天壤之别。
原本应该在桌前享用美食的人,此刻却站在窗边。
白寻青一身雪灰色衣袍几近与夜色相融,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具,掩盖住所有表情,目光却在门被推开的那刻,刺向与云书月一起进来的言散。
“你……”
言散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才低头浅笑道:“在阳城出了些意外。”
白寻青了然道:“听江桐说了你在阳城的凶险,现在身体可还好?”
言散却如同主人家一般,拉开椅子让云书月坐下,自己也衣袍一撩,大剌剌地坐在了桌边,才回答道:“若是不好,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白寻青虽是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云书月却听见面具下的人轻笑一声:“无事便好。”
云书月见言散与白寻青如此熟络,况且本就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拘着自己,拿过茶壶就给自己和言散倒了茶。
见二人一直叙旧,虽是没入正题,她却也没打断,而是自顾自地品茶。
不得不说,这白寻青不愧是收集情报为主,开店赚钱为辅的天机门白虎阁阁主。这用来佐粥的茶,居然不比她在现代时,在身家上亿的股东老钱家里喝过的差。
唇齿间的清香让春日有了具体的样貌,甘却不苦,微微泛甜的茶香让她差点将正事抛诸脑后。
直到她觉得浑身一股毛躁感,才停下送往嘴边的茶杯,发现屋内几人的目光齐聚在她的身上。
她讪笑着放下茶杯,无辜道:“白阁主的茶不输忘忧君,才让我一时忘了要事。”
白寻青抬手将站在门边的萧公子召来,“岱渊,明日找人送些‘凤凰归巢’给云老板。”
云书月颔首回礼,这才将话题拉回来意,“白阁主,关于你的身份,言散已经与我说了。今日相请,所为何事?”
白寻青摩挲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云书月,“与其说在下相请,云老板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云书月自己是个喜欢说话故弄玄虚的人,却不代表她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打交道。从前的江桐、江潮,今日的白寻青,都可以划入这个行列。
既然对方要跟她耍云里雾里,那她就直接打破套路给对方打直球。
她径直问道:“我找言散托江桐在庐城寻一处店面营生,江桐却在白阁主的授意下给了我这庐城闻名一时的鬼宅,敢问白阁主是何意?”
白寻青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云书月要跟他打直球,还以为对方会选择虚与委蛇一番才问。
他下意识地看向言散,却见言散也一副质问的神情回望他。
但他也没给云书月意料以内的反应,而是扑哧一笑,脱下面具,露出剑眉星目,诚恳地看向云书月。
“从前就听说云老板不走寻常路,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我见贺兰夫人在海鲜楼内忙上忙下,你应当是知道这从前是个什么地方了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恶心事一样,眉头一皱,继续道:“我不喜欢这里,却也不忍看它破败。既然云老板要开店,在下索性成人之美让云老板来烦心此事。”
云书月听见白寻青的笑声时愣了一愣,却没被白寻青的好皮相哄骗,目光夹杂着几分寒意,将杯中茶饮尽,才回应了白寻青的说法。
“白阁主,你这事儿做得可真是‘高风亮节’!”
她不满白寻青的做法,却不得不说,若不是白寻青给了她房契,她还真不一定能如此之快找到贺兰温言。
只是这顺水推舟的举动,白寻青真的只是因为不喜此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当前的怒气,比起这处宅子,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宅子的事我们暂且不说,这阳城的事既然白阁主已经知道,还请给个说法。我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你们天机门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白寻青听了云书月的话后面色不改,也不知是早已从江桐口中得知,还是细柳庄那场雨夜暗杀就是他的谋划。
云书月见他一言不发,盛怒之下拍案而起,只是衣袖却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杯落地应声碎裂。
与此同时,厢房的门被突然推开。
她转头看着莫祁健步如飞小跑进来,挡在白寻青面前,面带急色帮着白寻青辩驳。
“云老板,我小舅舅和我爹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