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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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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汀商头也没抬,就只是伸出个手把谢淮羡的药包收进袖里,半晌才起来,眼里无光,闷沉沉的。

谢淮羡不敢多说话,唯恐触了霉头。

那大汉走远之后,屋里几乎没有声音。

一会儿王砚便从那里面走出来,扔下两个字:“剖尸。”

夜里安静,风声甚小,明明王砚的嗓音低沉又在这种犄角旮旯的里巷,这两个字却掷地有声。

即使是专门的府衙内户也极少剖尸。因大多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做仵作的人太少。

上了年纪的干不动,年轻的倒是不想干这又苦又累还遭人嫌弃的活。

于是能不剖尸就不剖尸。

更何况如今要剖的尸体是侍卫亲军,先不说他们到底品行如何,只是有官职在身,这层身份便也是一种阻力。

“被下毒了?”陈汀商轻按着谢淮羡肩膀缓缓站起来,“还跟不跟?”

“可能,先回去。”

再跟下去,非得被发现不可,今日所见,王砚可不是好惹的。

义庄的烛灯一下全灭。

不知何时那弯月也被云层所挡,严严实实,半点露不出来,于是这地方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陈汀商心里莫名的发慌。

脚下却走的飞快,半点不想再待下去了。

于是俩人很快走到外门处。

谢淮羡一眼瞥见那个狗洞说:“以后别爬了,我带你上去。”

陈汀商:“......”

“那其实不是狗洞,你不知道这义庄经常丢尸体吗——”突然,她起了坏心思,故意带着压抑的声音营造恐怖的氛围,凑近谢淮羡耳边,缓缓说道:“这个洞,就是用来偷、尸、体的——”

“啊,松手,松手!”她话还没说完,被人拽着腰往后退了一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我看你是不怕了,先给你送上去。”

于是让陈汀商踩着肩膀把人送上去,等人安全落地了,自己才爬上去。

快爬到墙顶,他说:“没受伤吧?”

等了会儿,没人应答。

嘿?不会是方才嘲笑她,生气了?

谢淮羡又喊了一声:“还在吗?”

不会真受伤了吧。

他两三步上去,结果看到外面墙下场景时,心里默叹一声:“注定是个不太友好的夜晚。”

陈汀商双臂交迭环在胸前,面上情绪不明显。

他大概扫视一眼,呼,没受伤就好。不止没受伤,这姑娘站的板正,那姿势完全没觉得偷听人讲话这事是不是不太好的自觉,谢淮羡竟然觉得她内心实在强大。

于是再看向对面。

王大人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谢淮羡勾出一个牵强的笑,然后从墙上跳了下来。

“大人辛劳。”

王砚拽了拽自个儿袖子,冷眼看人:“不及两位,大半夜跟着我到这地方来,也不嫌渗人的慌。”

谢淮羡不动声色来到陈汀商面前,微微侧头:“一会儿我数到三咱们就走。”

“我觉得咱们可能走不了。”

算了。谢淮羡从小在县里长大,这种事见得多了,做的多了,拉着陈汀商就跑,一点预料都没有。

刚跑出里巷,俩人便气喘吁吁,喘气声比一个比一个大。

竟还惊动起四周的野狗,汪汪个不停,还叫的越发凶猛。

“......”

“......”

正准备往外走,谢淮羡身后一只手紧紧按着他的肩膀,力气如此大,王大人也不似传闻中是只会读书的学神。

想必从小也是习武长大的。

谢淮羡猛地转头,手拽着王砚将人扭个方向,俩人便离的稍微远了些。

“来。”谢淮羡道。

王砚也不说话,但是拳拳都打的狠,虽然每次都被谢淮羡躲过。

也不知打了几个回合,这俩人竟还越来越有劲儿头,也不出杀招了,跟试探似的,你来我往。

等四周的人家实在受不了这乱斗声和狗叫声,于是埋怨渐起,有的甚至大骂起来,这俩人才停下。

陈汀商靠在墙角,瞧着一旁的俩人,打了个瞌睡,眼里涌出水花来。

呦,鸡叫了。

厉害!天都快亮了。

谢淮羡还好,本就是那种泥猴样子,平日装的沉稳,骨子里就是个赤心儿郎,这不现在还有心情笑。再看王大人便不是那么好了,人还坐在地上。

陈汀商心里扶额,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砚眼角处一团乌青,身上的衣服也乱糟糟,昨日劳累一天再加上打这一架,脸色苍白难看。

还在大喘呢。

陈汀商正挪步过去,还未说话,便被谢淮羡给打断。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把手往自己身上擦,落下几个不完整的黑手印。

伸手到王砚跟前,“对不住,大人,下官能否请大人吃个早市?”

陈汀商唯恐这位死板的大理寺卿再和这莽撞小子计较。斜着眼瞪了谢淮羡一眼。

瞧见她动作,谢淮羡原本咧着的嘴收回了些,却还伸手在王砚眼前,于是不得不保持着笑容,这下看,那表情着实有点奇怪。

王砚没让人拉,倒是好脾气说了句:“走吧。”

他人在前面走着,陈汀商便跟在谢淮羡后面。

小声说:“你看他脸上的伤,要是真追究起来,咱俩可真有事了。”

“眼角那处看着就疼啊,你手劲儿挺大。”

“不过,没想到王砚也还挺厉害。”

......

说了半晌。等人都走在外街时,天色大亮。

陈汀商皱眉回头:“怎么不说话?”

谢淮羡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吭声,看向陈汀商的眼神颇为幽怨。

然后快步往前走了。

什么狗脾气?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

还有那眼神什么意思!

陈汀商盯着人背影看,似乎要盯出个答案来,却无意看到那人在艰难的活动肩膀,顺着肩膀往上看,原来后颈也受了不少伤,上面留下一道鲜明的红指痕。

她顿时有些不满,这王砚一个大男人怎的挠人呢,忒没风范!

那痕迹红白交杂,跟着谢淮羡寂寥的背影隐隐晃动,陈汀商莫名难受。

不对,他寂寥啥的在那?我难受什么?

于是晃了晃脑袋跟上去。

几人在外呆了一夜,露水重,身上也黏糊糊的,陈汀商还好,另外两个人脸上还挂着伤口,少不了要让人多看上两眼。

于是这三人个个低着头,假意逛着,直到在一小摊旁坐下。

“嬢嬢三碗馄饨。”谢淮羡说。

几人坐下后,谢淮羡自知理亏,起身行了大礼。

也说明了来由。

陈汀商在一旁看着,其实这小子并非莽撞糊涂之人,他心里明镜一样,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王砚听后抬眼望着陈汀商:“陈家姑娘?”

“是。”

嬢嬢看着几位,等馄饨的时候先上了茶水,润润喉咙。

“大人得到指令,可知为何突然调案查侍卫亲军的死因?”

“因为童心诚。”

童家酒坊因为倒卖次酒给其他商铺,虽然一开始只有万东家提出来,但是看到官府介入之后,其他的小商便纷纷去讨要说法。

这才知道从半年前开始童家酒坊的要价便比其余酒家高出一倍不止,刚开始还有人在心里嘀咕今年涨价怎的这么严重,但童家酒坊的牌号一出,多年的老酒家,自然有人买,多一倍的价格便多一倍,说不定能挣回来呢。

于是便没人吭声了。

所以现在被迫关门修整。

谢淮羡也没想明白。

“这与童家有何联系?”

“所以要剖尸。那批酒好像不止是次酒那么简单,我怀疑里面还掺了别的东西。侍卫亲军死前的症状很眼熟。”

谢淮羡突然想起来之前小商们来衙门说的怪事。

“喝了酒的人先是说身体不舒服,可又说不出具体的,去找郎中也瞧不出什么,但也没听说过死人的例子啊?”

“那病症我见衙门的文书里写了,确实没死过人,所以那些小商也就以为是他们自己吃坏了肚子。”

王砚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说:“等剖尸后就明朗了。”

也只能这样。

说完,馄饨也好了。

谢淮羡侧眼一看,他说陈汀商半天没吭声,原来是困了打盹呢。

女娘头上的钗子歪歪扭扭,发丝凌乱,现下正垂在前面,遮了大半张脸。小臂支撑在桌上,抵住头,这个姿势大抵是不舒服的,她手臂无意识的换位置,快滑到桌下的时候,便自觉又抬上去。

当真累了,他们说了许久也没将人吵醒。

谢淮羡盯着她白嫩胳膊因为蹭上桌子边缘留下的压痕,突然又不想生气了。

其实没有生气,只是不舒服罢了。

虽然他们没认识多久,但是陈汀商与那王砚不过也才见面,为何见他受伤那么关心,那我也受伤了啊,虽然一点也不疼就是了......

于是等馄饨端上桌,谢淮羡眼神带着点狠嘴角却带笑对着王砚道:“大人,坐那边吧,那边视线好。”

所以谢淮羡从陈汀商对面的位置换到了旁边。

王砚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自顾吃了起来。

嬢嬢做的极好,香气逼人,上面还撒着小葱花,颜色也好看。

谢淮羡轻轻地碰了碰人的胳膊。

“陈汀商,起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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