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见陈汀商只顾着打哈欠,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陈岁时脸色一垮。
“可真是太好了,那陈家以后我当家行不行?”他说话还稚嫩,虽说这些不顾礼的话,可到底是没那个意思。
陈汀商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倔,明明糖画也买了,也答应不把方才的事情告诉他娘亲。
她实在困的不行,大婚临近,事情颇多。她又从小没了娘,婚事也没多少人能帮衬着些,全得她自个儿操心。
本不想理会他的话,谁知这孩子今日闹上劲儿了。
“等你嫁过去了,我就不上学了,我花陈家的钱买个官做,行不行?”陈岁时笑的贱嗖嗖,欠打的模样,瞪着陈汀商的眼竟然还存有挑衅的意味。
日头西下,热气散了些,倒是有股凉意。
可陈汀商还是慢慢撸起袖子,动作漫不经心,嗓音慵懒,用手摸了摸耳朵,盯着人问:“来,再跟姐姐说一遍,我方才实在没听清楚,你要买什么来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连眼神也和之前他挨打时的一模一样。
陈岁时怂了,嘴唇动了半天,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只敢瞪着人。
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把书袋一扔,扔在陈汀商脚边,故意恶声恶气道:“不把家产留给我,你也别想留给楼里那小子。”
陈汀商眸子更冷,原本那点瞌睡劲儿消散的差不多,也有点生气在了。
“你说的楼里那小子是谁,上了这么多年学堂,兄长这两个字是没见过,还是不会说!”
“你......你!”陈岁时瞬间委屈,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水光,但也挺能忍没落下泪来,因为他知道陈汀商才不是那种看见眼泪会心软的人。
于是闷着声,低着头往前走,一步一步走的颇为艰难,然后把地上的书袋给捡了起来。
“回去洗干净。”陈汀商丢下这句话,就往自己屋里走,背影坚决。
陈岁时捡起来后,默默抖了抖灰,抱着走另一边,像是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耳朵也耷拉下来。
他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和陈汀商说话了,一句也不要。
结果俩人还得在一张桌上吃饭。
本来他说不吃了,可宋于秀总说:“不合规矩,让人笑话。”
之前他还反驳说,陈汀商才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娘亲过于多虑了。
又被宋于秀抓到个不敬的“罪名”。
“那是你长姐,你怎的能叫大名?”
陈岁时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总归是不再说,听话的点点头。
饭桌上,这小子乖巧的喊人,到陈汀商那里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梗的难受。
陈道平见人到齐,喊:“开饭。”
桌上安安静静。
吃了过半,陈岁时全然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陈道平一瞅,便问了:“脸上怎么回事?”
“我......”
“啊,岁岁回来路上不小心摔着了。我说过他了,让他以后当心点。”宋于秀接过话说。
“嗯,回头上点药。”
陈岁时收回原本夹菜的手,拿着筷子往碗里戳,瓮声说:“知道了。”
他又抬头,看见宋于秀轻呼一口气。
眼里尽是迷茫,又有点莫名的难受。
刚回屋时,他以为是自己伪装的好,娘亲根本没发现,可现在看来,她早知道了。
看见了,为何不问,又为何对父亲说谎?
陈岁时不懂。
突然,小腿被人踹了一下。
他抬起头,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嘴里鼓鼓的。
陈汀商:“好好吃饭!”
“......嗯。”
晚饭过后,陈道平自然对于婚事提了几嘴,可他到底不熟悉,只说让她花钱别省就走人了。
陈汀商知道的。
其实有时候她会想别人家的爹是都是什么样子?可自打她见过那些个混账打人的,死赖不动弹的,满嘴甜言蜜语的,倒是觉得陈道平很不错了。
但心里总觉得还有点空落,又说不上来。
刚坐下歇会,浅月就推门而入,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姑娘快过来看看,这些帕子好看着呢。”
陈汀商实在累的不想动,趴在床上,让人把东西拿过来。
是些样图。
只看一眼,陈汀商就觉得这绣工找的是真好。
只是大概的一个模样,旁的都还未勾勒精修,就已经很好看了。
她抬手一摸,绣线软和,颜色也亮。
浅月见她也笑,便知心里是满意的。
又说:“姑娘,你再闻闻。”
陈汀商听罢,拿起闻了闻。
当即眼神亮了亮。
“奇了,这绣线有股香味。”
这香味倒是和谢淮羡的药包有些相似,却又没那么清凉,仔细闻,像是焦躁烦闷之时下了一场大雨,又落在刚发芽茶尖上的味道。温润,舒服。
“对吧,我从宋娘娘手里接过的时候,就闻见了。就连手上也留了点味道。”
“宋娘娘送的?”
“听说是找了许久的绣娘,这绣线是她自个儿的,全拿去做了帕子。”
陈汀商点了点头,“明个儿我亲自去谢。”
“哎,绣娘那边说让你多挑几个模样,她们尽快做出来。”
陈汀商应着,身子又有往下倒的趋势,浅月见这模样,赶紧给人准备洗漱。
洗漱过后,她便熟睡过去。
本来想定能一觉到天明。
谁知道做起了梦来。
陈汀商好多年没再梦见过娘亲了。就算是梦见那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可这回倒是看的清楚,就连她头上带着什么发钗,梳着什么样式的头发,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鞋子都看的很清楚。
跟她屋里那张画像上的模样完全一致。
她只见过画像,没见过人,她一出生娘亲就离世了。倒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抱过自己。
这个梦做的糊里糊涂,陈汀商喊着人。
话刚喊出口,跟心里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那一个字,陈汀商也说的磕磕绊绊。
可那女人只会笑,半天也不说话。
陈汀商便不喊了,安静的瞧着她。
女人也低头嘴里咬断一条线,她才发现娘亲怀里放着一件婚服。
于是便见她白嫩的手指捏着细针灵活的在上面游走,过了会儿,方才那绣线都给隐没在下面,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等那一部分绣完,她起身把东西规整好。
牵着陈汀商的手往一旁走。打开的柜子里显然放着两件婚服。
陈汀商视线从婚服上移开,正巧对上她的眼神。
她便不自觉的说:“好看,我喜欢。”
等了半晌,娘亲也没再说话。
突然,陈汀商醒了。
一睁眼,四周全是黑乎乎的,窗子也关的紧,连风声都没有。
她把胳膊垫在后颈,完全没了睡意。
过了会儿,又嫌不舒服,嫌热,干脆把被子一蹬,蹬进角落,翘着腿,晃来晃去的。
嘴角带着浅笑,在天光大亮时才又睡过去。
一早,又起来,今日还得去宝律楼。
她艰难的起床刚到门外就和谢淮羡碰了个正着。
他正和打扫门外的小厮聊的开心。
这人不熟的时候,离的那叫一个远,觉得认识了,就好说话些,反正总是要让旁人主动嘛。
“哎,姑娘起来了。”小厮喊了句。
谢淮羡转眼一瞧。
没睡好?
眼底一片乌青,走路还不忘打哈欠,昨夜干什么去了?
陈汀商努力睁了睁眼。
抬头看了看天。
“你怎么还不去当值,再晚来不及了。”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啊,有我没我人家照样能处理好。
陈汀商下了石阶,瞅着人看。
被她这么一看,谢淮羡莫名心虚。于是连忙说:“啊,那我先走了。”
这谢大人倒是开始懈怠了。
陈汀商烦躁,一个两个尽会找些事!
到宝律楼的时候,还不到正午。
可瞧着人也不少。
多是点了一些小菜,坐在底下看戏呢。
陈汀商觉得她请的戏班很值。
本来酒楼生意也就只有午时多些,可这酒楼开业是从早上便开始忙活了。
要早早的去河边钓鱼,要是去的晚了,就去买人家的,可也得碰上新鲜的,除了水货,还得去谈好的老乡家拿菜,当然昨日酒楼里的那些要不得的剩菜剩饭也要送出去清理,不然味道不好闻。
这些都得提前准备好。
可这上午全然忙活那些去了,多了工人们工钱,算是不进钱。
正好这戏班唱的好,上午吃饭的人少,酒楼里也清净,小□□致实惠,这时候图个好去处的人往往就会过来,反正花不了多少钱。
陈汀商走到后面,掌柜在后面跟着。
她翻开账本瞧着。
今日下午,下午金家。
宝律楼生意自打开业一直火爆,于是便推出了预定制。
往常预定的没有三四十桌,也得有十桌吧,怎会就一家?
掌柜的凑近一看,恍然大悟:“主家,今日下午金家少爷全给包了。”
陈汀商一愣,好大手笔。
“说是要做什么?庆生,办礼?”
掌柜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声音也小了点。
“听说带着那里的姑娘过来吃饭。”掌柜的用手一指。
陈汀商顺着看过去。这有什么不明白。
能包下她酒楼的人,自然也能包下那里。
只是陈汀商心觉这是个难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