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遭陈汀商戏谑,谢淮羡自知不回答是最好的。
外头风吹着,谢淮羡用手扣着窗檐,陈汀商低头一看,骨节分明的手指,凸起的地方狠狠凸出还微微泛红,不是冻的,是太过用力。
陈汀商说:“谢大人不太好受吧,要不你进来坐坐?”
浅月在一旁笑出声来,被陈汀商扭头瞪了一眼,便不敢了,只偷偷笑着。
谢淮羡不敢动。
原来他觉得女娘白日是诓人的,谁会不怕呢,饶是他,要说猛地见着个死人,那也会心慌。所以和王砚把事情处理后从衙门出来就想着来看看。
走到陈家门口才觉天色已晚,是来的不太巧。
可既然来都来了,于是他就翻了墙,也翻了窗户。
如今经陈汀商这番话,心里确实懊悔,实在不合礼。
他这人总是这样,一旦把人划到自己身旁来,就相处随意,将那些个规矩都丢到脑后了。
他神色一动,轻声道:“对不——”
“月儿她们怎么样了?”陈汀商打断他的那句道歉。谢淮羡也无需道歉,就像是汴京里的人都说她陈汀商没有规矩,那她也不要求旁人。
相反她喜欢这样。
想见便见,管它天色早晚。
不知想到何处,谢淮羡眼眶发热:“月儿好可怜的。”他慢吞吞的换了个姿势在上面挂着:“那金钟越真不是东西,竟然......反正他是死有余辜,月儿她们为求自保拿衣带勒他脖子,所以才留下勒痕,怕我们定罪,就不去衙门。”
陈汀商点点头,“之前月儿说烟楼里出现过几次这种情况,我想你们还得去那里查查。”
谢淮羡听后,松开一只手,对人做个小动作。
“做什么?”
“你过来,走近点!”
说罢,还看了眼浅月。
浅月:“......”
嫌我碍事儿?她看了眼谢淮羡,然后笑着走出去了。
陈汀商果然靠近了。
她顺势把头伸出窗子外看,一看,便忍不住笑了。
谢大人好滑稽。
“陈汀商!”忽觉自己声响过大,谢淮羡忙看了眼四周,然后低声说:“你别笑。”
“嗯,不笑。”
他看着陈汀商凑过来。
刚睡醒的缘故,她头上不着发钗,只简单的披着,把脸遮了大半,本来脸就小,现在看着更小了,脸上还有些压痕。女娘睡觉可能不老实?
“说话。”
谢淮羡才反应过来忙道:“王砚那边找仵作查了死因,侍卫亲军体内确实服用了一种药物,和之前小商说的相似。”他顿了下,“而且,你猜怎么着,金钟越体内也有。”
“可童家酒坊已经关门了,想必官府出了告示,也没人敢冒险再去买酒了吧?”
“所以,王砚说要去查烟楼,看是谁买了酒给客人喝。”
陈汀商本就病着,这会儿被风吹的难受,便往后退了一步。
听闻直勾勾地瞧着他。
“谢大人也得跟着去吧?”
“那是自然,在职一日,我便尽责一日。”
陈汀商才懒得说之前要你当值,你可不是这般作为。
见她这模样,再迟钝也应该明白。
谢淮羡却如临大敌,说话声音蓦地提高:“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少胡乱猜测!”
谁说什么了嘛!急什么!
“哦。”
“什么叫‘哦’哦就是不相信是吧?”
陈汀商抬起眼皮,懒洋洋地问:“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虽然你没明说,但你在心里污蔑我了。不准那样想!”
“为什么不准我那样想,我要是那样想了,你会怎样?”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被她一直看着,谢淮羡觉得外面凉风怎么越吹越热,他的心里都要着起来了,陈汀商不会故意气我吧?
半晌,陈汀商哀叹一声。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谢淮羡不解,你故意气我,怎么自己还生气。
“你是生气了?”
“没有。”
“那就好。”
“......”
陈汀商:“你快走。”她都要没脾气了。
谢淮羡把怀里塞了许久的糖拿出来递给她,忙说:“收了我的糖就不准再生气,我走了。”话音刚落,这人一跳,跑的飞快,然后到后院院墙,“簌”的一声,就爬上去了,跟猴一样。
陈汀商合起窗子。看着那包糖,苦笑不得:“谁要生你的气!”
*
第二日,她早早的出门,跟浅月坐在一旁茶肆摊前。
原本烟楼昨日就关门了,可那烟楼背后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竟一夜之间又开了门。
现在门口人还不少。
过了会儿,浅月抬起胳膊戳了戳陈汀商:“姑娘,他们来了。”
陈汀商放下手里的茶,抬起眼皮,果然看见王砚和谢淮羡俩人站在门口。
竟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就连王大人也是,穿了个颜色稍亮的。
他们是觉得这样好融入进去?
等他俩抬眼把牌子都快看出窟窿之后,才拽了拽衣衫,气势磅礴地走进去。
“姑娘,你来看着姑爷呀?”浅月也是一句戏谑,她自是知道陈汀商可不是那般无聊的人。
果然。
“谁看他,我是没自己的事做吗?还有男人应该管好他自己,管不好的可以丢了。”
浅月偷笑。
今日是和柳橙去灵安寺祈福,原本说是她来家里接,结果她那边刚接到一个病患,走不开,于是陈汀商便出来街上等她了。
这俩人进去许久,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等了会儿,柳橙刚好过来。
穿一身明艳的夏衫,走的慢吞吞,瞧见陈汀商了,在这街上也不敢大声喊。
待走到跟前,抿着嘴微微一笑。
陈汀商:“好端庄的一姑娘。”
“你烦死人了。”柳橙撇着嘴嘟囔。
俩人相视一笑,刚准备离开。
“咚”的一声,那烟楼里发出巨大声响。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响动不断。
里面的人出来一堆,鞋子都被踩掉了,边跑边用手去穿着衣衫,还不忘扭头去骂人。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然后里面传出来两道声响,一道轻快,一道低沉:“当街辱骂,你可知何罪!”
净在那糊弄人了。
陈汀商扶额,谢淮羡就不能端庄些嘛。
不是说好进去后好好伪装,然后趁机套话,找到证据就把人擒拿归案吗?
怎么觉得王大人被带偏了,偏的很了。
看见陈汀商满脸愁容,柳橙还没见过她脸上这般丰富的表情,于是问:“里面那人谁呀?”
陈汀商:“你说哪个?”
还不止一个?!
随即,便见谢淮羡走在前头压着一个人出来,王砚拿着长剑跟在后面。
被压那人看着不惑之年,鬓发也已有发白之势头,再一看,长的却不太像汴京人。
被谢淮羡压着他,他嘴里吐出几个字来,说的是汴京话,还夹杂着口音。
“安生点!”
他压着人,刚到路中间便见陈汀商在看着自己。
眉头一挑,笑嘻嘻的,尽是得意之色。
抓到了,瞧我厉害吧,还有不准瞎想!
陈汀商从那眼睛里得出这些话来。
谢淮羡得意过后,透过陈汀商跟人挥手。
哦。原来那阎罗也来了。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谢淮羡,把那人带走了。
柳橙在陈汀商耳边适时出声:“到底是哪个?”
“傻乎乎那个。”
柳橙嗯了声,往那边看,又说:“长的好看哎,虽然总是沉着脸,不多说话的样子,看着挺冷。”
闻言,陈汀商皱了皱眉,“你说的是谁?”
“那个啊,手里拿着长剑的。”
陈汀商再仔细瞅瞅,确实只有王砚拿着长剑。
她视线又落在柳橙的脸上,眼睛没问题吧,这王大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傻乎乎的了?
于是陈汀商抿口不言。
谢淮羡两三步走在前头,问:“你怎么在这——”忽然他想起昨夜,咬着牙低声问:“你不会还不信我吧?”
不至于不至于,昨夜也只是个玩笑话而已。
“大人,谢大人等等!”
是月儿,她先一步跑过来,其余姐妹在后面看着,个个在那边拭目以待的模样。
等她站定,“大人,这是我们的心意,送给你们尝尝。”
那篮子里是些糕点。
既然是谢礼,还是给他们所有人的,谢淮羡便收下了。
谁知,月儿又将一东西单独塞给谢淮羡。
她扭头就走,脸色哗的一下红了,眼里含着满满情谊。
“等下。”谢淮羡走出两步,把东西还回去。
笑着说:“我用不着这个,姑娘拿回去吧,还有,方才也谢谢你。”
那剑穗他怎会用不着。
月儿点点头,看他几眼。谢大人表面看着最是好说话,可总是把一些事看的清楚,拒绝明显又不给她难堪。
她捏着通宵做好的剑穗回去了。
陈汀商想,这时候谢淮羡就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了,怎么偏偏到她这里就跟木头一样,一点也看不清楚。
谢淮羡手里拿着糕点,递给众人。
陈汀商问:“灵安寺祈福去不去?”
*
俩人跟着往灵安寺去。
路上陈汀商才明白。那被抓之人是烟楼里的老掌柜了,本来这段时间应该回老家颐养天年去,谁知利益熏心,跟童心城搭上线,从他那高价买酒,然后赚取回扣。
那酒里确实有些旁的东西,谢淮羡没有明说,她也知道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童家何苦于砸自己的招牌去做那不利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