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房间里一时很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沉默的蓝初身上。
女孩们的年纪跨度还挺大，从六岁到十六岁，都有。
大一点的女孩们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刚刚一老一少的谈话，她们基本听懂了大半，却明白，那是事实。
另一旁，六七岁的小女孩听了半天，虽然不是全懂，但孩子的世界，对于善意总是格外敏感。
左右看看，一个小女孩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姐姐，除了训练辛苦一点，管事还很凶，其他还好呀。”
”我们和你不一样，挺好的。”
小西拍了拍蓝初，笑容淡淡的，情绪很平静，好像多年前一样，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她的眼里依旧有自己的光。
“能认识你这样的人，我很是很开心的。”
“外面的世界，你替我，替我们去看吧。”
长出一口气，蓝初干脆地站了起来，朝紫莎深深鞠躬。
“走吧，”紫莎闭了闭眼睛，强忍下眼眶里的湿热。
“姐姐再见，”最小的女孩用力挥手，依旧语带活泼。
蹲下身子，蓝初递出了一包软糖，替小朋友剥了一颗，顺手揉了揉小小的脑袋，“再见。”
吃过无数苦头的人，只要碰上一点甜，就能高兴很久。
糖果很甜，心情大好的小女孩开心地补了一句，“姐姐，你真好，你男朋友真帅。”
“啊？”蓝初脑袋一嗡。
童言无忌，原本有些悲伤的气氛，被一句话通通打没。
女孩们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好帅。”
“他对你真好。”
“姐姐，你也很好看。”
蓝初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只能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实则脑内一片空白。
“你们误会了，”邪月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温暖，“我还不是。”
“嗯嗯，再见。”
蓝初迅速跟上，连连点头，被小朋友的话砸得有些晕乎的她，直接忽略了邪月话里的那个“还”，一点也没觉不对劲，几步拉着邪月跑了。
“还不是，是什么意思。”
蓝初没注意到，并不代表其他小姑娘没注意到，目送二人离去，她们颇有兴致地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
一辈子呆在戏场是一回事，但这并不磨灭女孩们对生活的热情，无法离开的她们，在那一寸方圆之地，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乐趣，依旧会笑会闹。
“还不是，就是还在追求的意思，”大一点的女孩子肯定地点点头。
“也不像啊，”小西挠挠脑袋。
拉着邪月走到街上的蓝初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陷入沉思的蓝初猛然抬头，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加快了脚步，突然被塞了一个全新词语，脑子有些迷糊的她第一反应，先回避再说。
八年前，自从离开戏场后，她的人生大事只有两件，修炼和玩耍，其他随意，不重要。
她的字典里从没有出现过“喜欢”二字，更别说恋爱。
小朋友的那句话有如石破天惊，堪堪回过神来，她突觉心跳都有些加速，耳根竟悄然爬上了几分热意。
至于缓步跟在身后的邪月，自是看出了小姑娘的些许异样，却也不说话，悄悄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再等等，”心情极好的他暗暗盘算着。
转眼间，二人已行了半个月。
巴拉克王国边境。
距离武魂城，只有三五日路程。
“今晚不进城了，”蓝初突然在城门外停下。
“不进城，”邪月脚步一顿，“可是连夜赶不回去啊，不急的。”
蓝初摇摇头，“不是，今晚在城外，我不睡觉。”
邪月虽然是满头问号，但蓝初说话向来说一半，等等就知道了，他也不是很在意。
夜幕降临。
城外，蓝初带着邪月在一处极空旷的山坡搭起了帐篷。
“初初，你这是？”邪月环视四周，一头雾水。
蓝初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腕，那里，破虹镯的怪异纹路之上，竟散发出了淡淡金光。
“我要修炼，但是具体情况我没办法掌握，还是在城外稳妥。”
邪月仔细地端详着破虹镯，面露惊奇，“这是什么。”
“从万岩窟回来之后，我就觉得破虹镯很奇怪，感觉，昨晚有一个突破，”蓝初沉思道。
夜色下，蓝初盘腿而坐，而不过片刻之间，浓重的紫雾凭空而显，转瞬，金光大盛，紫色与金色交间，而后归于平静。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大滴冷汗突然从她的额头冒出，左手腕处，破虹镯好似完全消失，化为了道道金光。
金光持续时间不到三秒钟，随即收敛于她的左手。
又过了一个时辰，蓝初终于睁开了双眼，面色疲倦不堪。
“我睡一下，没事。”
蓝初丢下一句话，便往后一倒，闭上了眼睛。
邪月慌张片刻，平静了下来，缓缓朝蓝初输入了魂力。
许久，蓝初终于醒了，不似往日的活泼，连双眼也带上几分迷惘。
她又做梦了。
梦里，有刀光剑影，有凄惨哭号，有一把长剑，有一颗明珠，有两个人影，却都是模模糊糊，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其实，这一次出门，除了看比赛和解惑，还有一个原因，她谁都没有说，连凛鹤也没有。
万岩窟归来后，蓝初时常感觉到，她体内，魂力紊乱很频繁，与此同时，破虹镯时常异动，伴着脑海模糊的影子。
小时候的迷茫感再次涌上，所以，她想出来走走，跟着凛鹤这么多年，四处奔走已成习惯，所以当烦闷再次涌上，她想也没想，就选择了出门。
不知为什么，蓝初极自然地将手伸向了脖颈，紧紧握住了贴身悬挂于胸前的一个小布袋。
轻出了一口气，蓝初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个小布袋，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很亮吧。”
蓝初的掌心，一颗洁白如玉的明珠，柔和的光泽缓缓流淌在其表面。
“很亮，”邪月稍稍凑近了一点，惊叹道，“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蓝初缓缓摇头。
“啊？”
蓝初罕见地露出了苦笑，抬起了左手，“它和破虹镯一样，反正有记忆的时候，就在我身上了。”
“我给破虹镯取了名字，但没有给它取，我总觉得，它应该是有名字的。”
“很温暖的感觉。”
邪月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明珠之上，认真道，“很安详的感觉。”
少年的手掌很热，明珠触手生温，手上传来的暖意，让蓝初莫名地感到了宁静，少见地打开了话匣。
“是，我总觉得，它和我很熟悉，很亲近。”
“小时候，老师总问我，下一站去哪里，我总会不开心，因为，他明明知道，我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
“烦的话，握着它，我总能安静下来，后来，我懒得想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那么多地方，先走再说。”
“说实话，我都没想到，我居然在武魂城住了将近一年，以前，我住半个月都算多。”
邪月有些震惊，蓝初从未说过这些，平日里，他们除了切磋，便是上街走走，蓝初永远是好奇的，风风火火，随心所欲，不曾想，竟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转眼间，蓝初眼里重新焕出了活泼灵动，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好似刚刚那个感伤过去的自己从未出现过。
“下一站去哪里呢，”蓝初若有所思。
“去哪里都一样，”邪月突然开口，没头没尾。
“为什么？”蓝初好奇道。
“因为那里。”
邪月指了指远方，武魂城的方向，“你的老师在那里，菊爷爷和鬼爷爷在那里，娜娜和焱也在那里，很多人在那里。”
顿了顿，邪月的语调突然慢了下来，“从武魂城出发，想去哪里去哪里呗，反正，那里有人等你，我也在。”
身边少年的神色少见得认真，蓝初侧着脑袋，眼珠转了转，郑重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