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你们觉得下一任执行官会换成谁？”

“悬月今年的S级很多，不过还是诺厄大人的机会最大吧。”

“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那对双胞胎嘛。”

“执行官还年轻呢，要不是她的向导战死也轮不到新生代……不过要我说，那位肯定选自己的孩子。”

第三纪元律法规定，每座哨塔的执行官只有一名，每一届都由S级担任。

他们能够调度塔内的大部分资源，是联盟中的佼佼者。

这是边雀刚才掌握的信息。

她抬头看向吧台后方，那里有个自动播放的大屏。

屏幕上穿着军装制服的哨兵站姿笔挺，荧绿色蛇一样的眼眸注视着镜头，显出些许傲慢与冷淡。

旁边写着他的名字和战功，履历一整个屏幕的小字体都放不下。

“他才二十岁，真是可怕的天赋，”边雀听见旁边桌的人小声嘟囔，“可惜诺厄的父母不给力啊。”

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哨兵向导的诞生从一开始就很随机，只是诞生在分化者家庭里的哨兵更早接受相应教育。

这位明星人物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诺厄十岁觉醒进入圣所后，那两个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人艳羡的人上人，没再过问诺厄的一切。

他们无法提供任何助力，能走到什么位置全凭诺厄自己的天赋。

如果诺厄的父母是哨兵或向导，他的人生履历无疑更加优秀，也不会被聊天的人口中“双胞胎”压制。

边雀冷不丁问：“为什么说执行者会选自己的孩子？”

聊天的人下意识回答：“延续家族的荣誉呗。”

边雀煞有介事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聊天的两人扭头一看，看见边雀后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瞬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往外跑。

边雀惆怅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哎，别走啊。”

酒吧里没一个人回答她。

——事情要从一小时之前说起。

在进入精神图景之前，边雀就从姐姐那里知道过，图景一般展现哨兵和向导内心深处的恐惧或渴望。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名哨兵对自己的身份很满意。

而向导进入精神图景的时候，会自动构建一个容易和图景主人接触的身份。

有点像是大型剧本杀。

现在，边雀是悬月哨塔的高级杀人魔通缉犯，正在逃离追捕的过程中。

逮捕队伍的队长叫诺厄，就是她在洞穴中看见的那位哨兵。

聊天的两个人吓得够呛，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坐在位置上的边雀气定神闲地举起酒杯。

边临不让她喝酒，毕竟人还未成年。

但这里是精神图景，姐姐管不着。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飞快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冲到窗边翻了出去。

就在边雀消失在窗口的一瞬间，酒吧的大门被轰开，几个穿着制服的哨兵冲了进来。

哨兵看着空无一人的酒吧，为首的那个痛苦地捏了捏眉心，转身折回门外。

诺厄站在月色下。

男人背靠着墙，姿态透露出些许慵懒，一身的黑色令他几乎与周遭融为一体。绿色眼眸的蛇盘踞在身后的树上，竖瞳幽幽注视着前来汇报的哨兵。

哨兵有点僵硬：“诺厄大人，她跑了。”

诺厄的目光冷冷扫到下属身上：

“B级的哨兵都像你们一样蠢到连普通人都能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下属的脸色有些苦。

谁能想到一个普通人能那么滑不溜秋，比那些躲躲藏藏不愿进入哨塔的向导还要难抓。

盘踞在上面的蛇嘶嘶了两声，从墙头游走到了诺厄的肩膀上。

诺厄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皮质手套，站直了身。

作为为数不多的S级哨兵，诺厄很少会负责这种小型的追捕活动，要不是想要坐上执政官的位置，他现在应该正在前线对抗虫族。

下属默默向后挪动，垂着眼眸不敢和他对视。

诺厄走进了酒吧。

屏幕上还放着他的照片，哨兵的目光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呼呼灌着冷风的窗户上。

诺厄眼中略有郁色，肩膀上的黑蛇顺着手臂滑了下来，向着窗台游去。

哨兵的感官何其敏锐。

他们是草原上空盘旋的猎鹰、丛林深处潜伏的猎豹、亦或是灌木丛中游走的毒蛇——任何猎物都难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我亲自去抓。”

*

那边边雀翻出酒吧，穿过巷子后来到了树林边缘。

这里临近悬月哨塔，普通人类的生活区在哨塔的保护范围内。

哨兵聚集的位置虽然被称为塔，但坐落在山间的庞然大物并不仅是哨塔的模样。

庞大的建筑群错落于山间若隐若现，最中心最高的是塔本身，周围全是配套的设施，雾气将其掩盖，显得神秘又危险。

边雀坐在树梢上远眺许久，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在现实里去逛逛。

夜色弥漫，空气中湿度极高，边雀觉得等会儿应该会下一场雨。她来这里已经两个小时了，在晚饭前得回家，否则姐姐一定会奇怪。

想要将哨兵从离神状态下拉出来，需要将本人或是精神体带到裂缝所在的位置。

每一个精神图景中的景象不一样，具体的流程姐姐也没办法教导，边雀得自己摸索。

来这里之后见到的哨兵都不是目标，诺厄到底什么时候找上门？难道她得主动出击？

更不幸的是，这个精神图景出口的位置有些尴尬。

她原本杵在树上发呆，忽然看向另一侧的树丛中。一只兔子从草丛中蹿了出来，飞快地钻进树林中。

有人追过来了。

边雀从树上跳下来，落地轻巧并未发出声音，草丛中的沙沙声并未停下，有别的生物在接近。

这次来追捕的人比起之前的几个哨兵要更厉害些，行踪隐匿的很好。

希望自己的运气不错。

少女并未在原地停留，她转身朝着山上跑去。这里的地形崎岖，巨大的树木根茎从土地上凸起，想要快速奔跑并非易事。

丛中的沙沙声更大了，边雀没回头，从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向上跑。

雨很应景的在这时候落下，路更难走了，边雀跑的有点累，再加上身后的声音已经近在耳畔，她停了下来。

从这里到悬崖上还有一些距离。

边雀有点遗憾，但并不是很紧张。

黑色的毒蛇从阴暗处游走出来，横在了边雀的面前。

它比边雀在洞穴里看到的可要大的多，注视着边雀的蛇目冰冷又危险，猩红的蛇信吐出，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任由谁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缠上都很难挣脱。

边雀语气温和：“你的主人呢？”

黑蛇脑袋歪了歪，有些迟疑。

边雀说：“我想和他聊聊，可以替我转达吗？”

蛇大概没想到边雀会搭话，它看上去有些宕机，边雀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抬手摸了摸蛇的脑袋。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赌的是向导对精神体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边雀本身就是来探索的，她想试试看也无妨。

蛇愣了。

身后传来了压着怒意的声音：“……收回你的脏手。”

边雀眼疾手快，一跳从蛇身上蹦了过去，在听见枪械上膛声音之前冲到了悬崖边。

她转过身，看见了精神图景的主人。

和山洞里看到的哨兵不同，此时此刻的诺厄看上去可有活力的多。

雨水并未直接落到他的身上，哨兵身周像是有一层隔膜保护，相比起被雨水淋的有些狼狈的边雀来说，显得游刃有余。

此时此刻，他手中举着一把枪。

诺厄声音很冷：“别动。”

站在悬崖边的边雀不动了，她举起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冰冷的雨水被风裹挟着打在边雀的身上和脸上，冰凉凉的触感令她有些不舒服，脚下的鞋也被水打湿，少女用余光向后看了一眼。

诺厄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哨兵面无表情地举着枪向前靠近边雀。

“你在看什么？”他的语气如同边雀设想一样的傲慢，带着审视性的目光扫过少女的脸，在那双金色眼眸上停顿片刻。

边雀：“不如你来看看？”

她这样的态度令诺厄有些不快。

狡猾又愚蠢的通缉犯，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在这种鬼天气出来追捕。

这是高处。

悬月哨塔所在的星球多山，地形崎岖，要是从这里摔下去，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这里是悬月的管辖范围，任何飞船进入都需要报备。

诺厄觉得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向着悬崖边缘走去。

在距离靠近到可以直接将人逮捕的时候，边雀忽然朝着诺厄笑了一下，她站在悬崖边缘向后倒去。

哨兵的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伸手要抓住坠落的猎物，在凌乱的雨水和呼啸风声的裹挟下，诺厄看见她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边雀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上用了点巧劲一拽！

悬崖边缘地面湿滑。

原本凭借哨兵的力量，诺厄不该被拽动，但边雀的笑容让他有那么一两秒的晃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狡猾的猎物就已经得逞。

诺厄有些气急，下一秒视线却凝固在边雀身后。

哨塔的探照灯从远处扫来穿透迷雾，借着那微不足道的光线——

他看见一道裂缝，刚好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