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车缓缓停到了小区门口，两人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简单告别一句后，方落走进了小区大门。
她沿着这条小路一直朝前走，快拐弯过去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许星泽的车还在路边停着，一动不动。
方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她也不想去纠结这些。
原本工作一天，下班后浑身就格外无力，而现在的她更是身心俱疲。
洗漱过后，方落瘫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脸埋在被子里，思绪混乱地飞了会儿，她忽地想起些什么，从枕头上摸到手机，刚想从微信上搜一下许星泽的手机号，一个好友申请就心有灵犀地弹了出来。
她点了通过，仅此而已。
对方似乎等了等，几分钟后，看样子等不及了，于是打了两个字过来：【晚安。】
不出意外的，方落今晚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皮沉重的很，可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夜色渐深，她混沌的脑神经变得繁琐冗杂，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在一片虚无中，她被迫拉回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里。
原本披散在肩头的卷发变成了学生时代的高马尾，职业西装变成了简单的T恤长裤，方落看着眼前自己格外熟悉的在父母家的卧室，可还没等细想，窗帘突然被一阵风吹起，疯狂地在窗前摆动。
她急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这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这场雨很大很大，黑沉沉的夜雨拍在窗玻璃前。
随着窗户的关严，剧烈的风雨交杂声也随之减弱。
这时，她莫名有些渴，推开屋门刚想去客厅倒杯温水，可还没等方落彻底迈出房间，转眼就在拐角的墙壁前看到了正斜靠着的许星泽。
客厅灯没拉，光线极暗，只有卧室里投射出去的光亮，正好照在他弯着的脊背上。
他脑袋垂得很低，身体不稳地支撑着。
方落和他隔着几步远，似乎闻到了些酒味，嫌弃道：“你喝酒了？怎么，高考结束后就开始放飞自我？”
她迈步从他身边经过，却一把被他扯住手腕，还非常没轻重地用力捏着她，方落嘶了声，想躲回来，“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对方力气大的很，方落皱眉，“你再这样我就喊我爸妈。”
许星泽把头抬了起来，眼神迷离又克制，“叔叔阿姨出去了。”
趁他说话的空隙里，方落把手腕缩了回来，但总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尤其是看她的神情，方落浑身莫名别扭道：“……你回你房间吧，别在这儿了，大夏天怪热的。”
“你有想过以后在哪个城市吗？”许星泽在她身后出声。
方落停住脚步，侧着身体，“我当然留在北城了，要不然还能去哪儿。”
许星泽从墙壁前直起身体，脚步虚浮地朝她走近了一步，声音有些沙哑，“你想让我也在北城吗？”
方落感觉他莫名其妙，只想赶紧离他远点，微低了低头，“你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星泽手掌将她强硬地转过来，和她面对着，两手扶住她的肩膀。
轰隆一声雷响，随着闪电划破天际，黑沉的客厅瞬间变得通亮，整个世界仿佛被雷声震了下，她不禁一抖，然而就在大脑卡顿的这一刹那，许星泽倏尔清亮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
下一秒，温热的唇直直和她贴了上，封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方落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心跳也空了一拍。
许星泽甚至没等她的推开，就直起了身体，趁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松开了钳制。
“对不起。”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方落眼前的场景愈发难以辨认，混乱不清，眼前人也离她越来越远，她紧捏着被子，着急地喊出声：“许星泽——”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卧室天花板，她左右扫了眼，长长地舒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这是六年内她第一次梦到那个场景，处于现在这个状态，方落又忍不住回想起往事。
那天，许星泽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方落一个人的不知所措。
那时候的她究竟都想了些什么，方落早就记不清了，她只记得，第二天，许星泽就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搬离了她家。
一走就是六年。
没有一句告别，只剩记忆中的一句对不起。
就连原因她都不知道，还是后来父母和她说的，因为许星泽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隐约的光亮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方落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上边赫然显示着一个时间：7：36。
她顿时睁大眼睛。
完了，她今天还有场婚礼。
还是工作最重要，方落也没心情想东想西，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跳了下去，一边穿衣服，一边给唐小西打着语音，交代她需要准备的一系列事项。
最后急忙地赶出了家门。
等到了酒店婚宴厅后，师傅们正忙着进行最后的布置，主持人也拿着话筒进行着流程彩排，唐小西在旁边交代了两句，就拿着对讲机走了过来，“方总，你是不是今天起晚了呀？”
“是啊，我睡过了，醒来才看见你发的消息。”方落调试着对讲机和耳机，“灯光和音响那边都试过了吗？没什么问题吧。”
唐小西点点头，“刚才已经走了一遍，就等新人那边了。”
方落听着现在正在放的入场音乐，朝前走了几步，举起对讲机，“音响老师，麻烦音乐声音再大一点。”
方落和唐小西在场中央看着布置效果，距离婚礼开始还有段时间，唐小西和她闲聊起来，神秘地眨眼：“方总，我有一个新的八卦，你想不想听？”
“八卦？谁的八卦？”方落边问，边把旁边装饰的花扶正了些。
两人年纪差不多，平时只要不是正式的工作场合下，说话也比较随意。
唐小西手掌遮着嘴边，小声说：“就是那个小纪总的八卦，我有一个老乡在他们公司当前台，她昨个跟我说有一个打扮很漂亮的女人去公司找他来着，大摇大摆的。”
方落挑眉，“女朋友啊？”
唐小西摇头，“应该不是，助理下来把那个女人带上去的。”
“那就是情人？”
“大概率，反正我老乡说那个女的可拽了。”
方落把对讲机塞进裤兜里，胳膊环抱在胸前，多彩闪烁的灯光照过来，她眯了眯眼，“看来也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富三代，也难怪能和程茂那种人混在一起。”
程茂，就是昨天员工八卦里汇薇舍婚礼的老板，富二代，向来和方落不对付，算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不过渊源也没那么简单。
要不是第一次的碰面里，程茂总是用言语调戏方落，方落也不至于在他身上玩点阴的，于是从那时候开始，程茂算是彻底记恨上她了，梁子也就此结下。
唐小西默默补充一句：“不过程茂和这个纪总还是有些区别的。”
“什么区别？”
“我老乡说纪总长得可帅了，就和那男明星一样，但程茂嘛，我总觉得他长得有点像猪头三。”
方落噗一声笑出来，“长得帅怎么了，和程茂在一起，也只能是狼狈为奸。”
“方总，新娘已经到后台化妆间了。”带着工牌的员工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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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沉，莱盛酒店分公司。
助理邹言敲了几下总裁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开：“纪总，董事长那边说在北城给您安排了一处房产，东西也都齐全，您今晚就可以搬过去，要不要我提前帮您安排一下？”
纪星泽头也没抬，依旧盯着手里的文件，淡声道：“不用，别跟爷爷说。”
邹言摸不清他的意思，还徘徊在办公桌前，“那您今晚……”
纪星泽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了扯衣领，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楼，“我换个地方住，你不用管。”
“好。”邹言颌首，“刚才您母亲让忙完后给她回个电话。”
纪星泽敏锐地听到了三个字，轻轻抬眼一扫，邹言很快反应过来，躬身道：“抱歉纪总，是冯总让您回个电话。”
纪星泽又低下了头，“嗯，我知道了。”
邹言出去后，纪星泽又看了十几分钟，随后才不紧不慢地拨通一个号码，“喂？”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道中年女人傲慢的声音，“星泽，刚才在忙吗？”
纪星泽嗓音里不带一丝情绪，“嗯，有事？”
“妈妈找你当然有事了，怎么样，终于回北城了，还适应吗？”
“当然适应，这可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能不适应吗？”
话筒对面安静了几秒，女人略带些讽笑，“星泽，你果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你瞒不了妈妈，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断过这个心思，不过老爷子既然被你说服了，那我跟你爸也说不了什么，可是我希望你能把握好分寸……”
纪星泽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番警告，直到对方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落下，才不耐地将电话挂断，办公室终于再次恢复了安静。
手机被他咣的一声扔到了桌子一旁。
可还没过一分钟，纪星泽就又拿了回来，打开通讯录里最新备注的号码，没什么犹豫地就播了过去。
熟悉悦耳的嗓音响起，“许星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