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藤(3)
月明星稀,鸟卷归巢。
远远见到三人身影,宫一道从草丛里窜出来。
“可算出来了,怎么样?人有没有问题?”
“看不出来。”江岸如实回答。
“看不出来?那怎么办?”宫一道挠头。
前面声音荡开“接着看!”。
山下的村庄静悄悄,空气里有种燃烧草木之后的独有味道。
几人提腿进院,呼啦啦,整个院落瞬间灯火通明,村人举着火把虎视眈眈,将这个不大的院子合围,村长阔步在前,火舌炙烤着炽烈的欲望,噼啪作响,把虚伪燃烧,留下最纯粹的恶。
村长颤巍巍的毛病都根治了“云丫头,你带外人来我村,盗取寺里宝贝,把东西交出来!”
封小云挑眉“什么东西,我没拿!”
油盐不进的态度,点燃了众人怒火,或者说终于他们寻到了一丝合理杀人越货的理由。
火光映照下,村人脸似乎变了样,兴奋的肌肉拉伸着,血液里奔涌着罪恶的狂欢。
和蔼温柔的面皮下,是丑恶狰狞的筋骨。
封小云终于确定,这,才是那个村庄。
众人已迫不及待,只等村长一声令下。血脉中的恶压抑着,要冲破人形外皮。
“村长,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怨不得咱们!”这是一张朴实庄稼汉的脸
“就是,都是那个小娼妇装神弄鬼”妖妖娆娆的声音从肥圆身子里传出,让人心生恶寒……
终于,村长像是下定决心,带头
“既然这样,那你就到下边嘴硬吧 ”说着他退后一步。
封小云盯着他的混浊眼睛,你先说说要我们交什么,万一我们不知带把东西弄坏了可怎么好?”
村长抖着杂毛胡子“自然是宝贝,反正是寺里丢的宝贝!”
老头儿眼珠乱转,枯枝一般的手钳着身边人的胳膊,那人一脸横肉,也是双眼迷茫。
江岸清清嗓子“各位村民,捉贼拿脏,总不能凭你们红口白牙就定罪。你们先说说看,是什么宝贝?再看看我们身上有没有,就是警察来了也是这个流程,咱们总不能违法不是。”
一席话像轻风似的飘进了每人耳朵 引起轩然大波。人们一团一团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四人聚在一起,江岸鹰隼一般的眼环顾着人墙缺口。
忽的,没有谁下命令,人群整齐地停止了一切动作。
“咚咚咚……”仿佛唯有心脏跳动昭示着这个世界的存在。
来不及解释,四人奔向缺口。
停滞的人墙瞬间活过来,缺口消失在火光间。
村长上前“云丫头,你带外人来我村,盗取寺里宝贝,把东西交出来“”
那个庄家汉念出了一样的台词“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怨不得咱们!”甚至他气鼓鼓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那个王姨婆已拿捏好姿势,准备开腔。
众人拉开驾驶,磨刀霍霍。
宫一道喃喃“他们是刚刚失忆了吗?”
江岸带着几人后退“更像是被人控制,脑控!”
村人眼泛绿光,暗夜中,如同一匹匹蓄势待发地饿狼”
他们没有失去道德,没有法律,只有那个种下种子的人在耳边叮咛“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封小云眼中戒备,同傀儡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看来,这次是真要拼命。她把手臂脚踝处的沙包解开,松动筋骨,那就——来吧。
村长向后,两个青壮搬出个麻袋,一人捂着口鼻钻进了人群里,剩下那人用匕首向上一挑,麻袋里黑色液体流出来。
地上的黑色迅速聚拢,兴奋地朝着四人方向前进。
那是,噬骨蚁!
温柔的沙漠处处隐藏着残忍杀机,这小小的噬骨蚁是巴丹沙漠的王者,所到之处,白骨不存。
四人迅速逃向室内,蚁群满过门槛,木屑不留,夷为平地。
小桂花叹气“这东西,遭不住在不住啊”
蚂蚁畏火是天性,几人躲在火堆后,看着蚁群跃跃欲试。
它们在等。
屋外,汽油的刺鼻气味散开,他们早有打算,把他们逼之绝境,一网打尽。
他们也在等。
而他们等不了,室内可以燃烧的东西已然不多。江岸脱下外套,很快火舌缠绕,他飞快地披上火衣
屋外的人,一时慌神,他们仿若见到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带着地火熊熊而来。很快修罗倒在地上,滚了三滚,但是耳边没告诉他们这样的情况怎么处理,于是,村人们只是伸长了脖子,仿佛许多鸭,被人用无形的手提着。
“刺啦、刺啦”蚁群被炙烤出难言香气,有村民想去看看是这么回事,一声低喝
“就是这里”
仿若狼群中来了虎豹,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姿,他冲入了人群,在一片愣然中,提着一个人的后颈走了出来。
是那个抬麻袋的青年人,长得平平无奇,和普通村民没什么不同。江岸卸了他胳膊 ,挟着往里走。村民便也亦步亦趋。
“把那堆蚂蚁弄走!快”
青年人嘴唇微动,声带振动出奇特频率。蚁群,快速散开,隐没在黑夜中。
江岸向房内呼喊“走!”
出来的三人同江岸汇合,这时一支火把掉在地上,接着是更多的火把。
一直没开口的青年人终于发出声音,那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呼喊
“不要,不要放火,我还在这里,不要!”他声音嘶哑,很快湮没在门倒窗塌的巨大声响中。
江岸攥紧拳头,妈的,擒贼先擒王,这小子不过是个小喽啰。
室内浓烟滚滚,外面守着的傀儡面无表情,机械化地看着火光冲天。
“快过来。”是见喜的声音。
在几人堪堪进入地道的时候,整座房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地道狭窄无光,不知道几人摸爬了多久,终于重见天光,见喜把脸上的黑灰抹在裤子上
“可累死小爷了,从来没爬这么快。”
几人躺倒,这里竟然是半山腰。乌云遮月,几个星子要掉下来似的。
宫一道喘着粗气,狠狠地踢了身边男人一脚。
其他三人也不遑多让,纵然心里有一百个问题,也得容这口气喘匀了再说。
感觉身侧有动静,宫一道顾不上其他,翻身骑在那人身上
“醒了,是吧,就是你刚才放蚂蚁要吃了你爷爷,是不是?江岸你先顾着伤,我来审他一审。”
江岸两条手臂上满是火燎的燎泡,□□凡身,受伤难免,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刚刚他又拖着那男人出来,听这话,他当真闭了眼睛
“你自己审吧,记得把嘴堵上。”
宫一道想到什么,打了个突,慌忙拿手去按嘴。
封小云忙着给江岸上药,一时间也顾不上他。
他骑着那人,又捂着人嘴。不妨一看,倒像他是在月夜逞凶。小桂花施施然去,给那人喂了一粒什么?那人瞪着眼睛使劲摇头,竟然闪出几朵泪花来。
小桂花拍拍他的脸“放心,一时半会儿不死人”闻言那人渐渐安静下来。
宫一道对着那人一字一顿的说“我问,你答,不许说别的,听到没有”
那人乖顺地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老老实实“我叫钱大宝,祖籍镇江的,我家一直靠海吃海,我一直想赚大钱,后来,在网上碰见找游戏代练,我干得挺好,后来,工资发不出来,得往里存钱才能解冻。”
“再后来,你没钱解冻,让你网贷是吧”宫一道接着说
钱大宝头如捣蒜“对对对,我没钱还,东躲西藏的,走到哪算哪再后来,我从黑煤窑里逃出来,误打误撞到了村子里 ,好在是大师收留我。”
“然后呢”
钱大宝茫然无措“然后我就碰见你们呀”
小桂花坐下来探他额头,钱大宝瞪着这个刚喂他毒药的女人 ,生怕她再干出什么来。
小桂花收回手“这个用专有名词讲叫记忆污染。”
钱大宝颤着声儿问“什么污染?”
小桂花站起来“简单说,你记得的东西是别人让你记的东西,你说什么时候到的这个村子”21年啊钱大宝不假思索的说“有,有什么问题吗?”
江岸回答“现在是23年”他接着问道,你在到了村子后,还记得什么吗,就是遇到我们之前你最后在干什么?”
钱大宝快哭了“我能干什么,我在给寺里的花浇水啊。”
众人没想到审出这么个结果,这个钱大宝身上谜团重重,商议后最终决定先暂时带着他,四人行变成五人行。钱大宝看着宫一道把群名改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大哥,我没有电话。”
村里是不能待了,好在车留在了村口荒地上。
在见喜吃下第五个包子的时候,封小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有条地道的?”
见喜毫无再意“我师父和我说的”。
“那你师父是谁,现在在哪?”
见喜的眼暗下来“我也找不到我师父了,”我吃百家饭长大的,就我师父带我吃好的,给我买衣裳穿,后来我跑到寺里偷东西,我师父见着了,怕别人见着我,就给我藏地道里了。”
江岸抬头“你说这条地道可以通向寺庙?”
见喜头都没抬“是啊,我师父不让我往外说,后来这道在寺里的出口就堵上了,我本来想从院子里出去,王贼婆又总看着,我在地道里憋了一天,后来发现了这个被藏起来的岔道。”
封小云咽下嘴里的包子
“王寡妇在院子里看着,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