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乌发雪颜，奇宝装饰。美人回眸的瞬间，在场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等颜色，当真是琼姿玉貌，恍若月仙妃子，盛名的珈蓝居士，被僧衣遮住多少浓艳？

不过，这不也叫陛下发现了去，内侍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唯有恭敬和顺。

高座之上的海日大笑，“果真是宝剑赠英雄，这珍宝自得予美人，朕竟恍惚，到底是珍宝装饰了你，还是你添了珍宝的彩”

男人走向珈蓝，她僵直的脊背被拥进男子结实的胸膛。

内侍们，悄声退出房外。

当他低头覆下的时候，珈蓝看到八思转过身。随着鱼贯的内侍而出。

娇嫩的唇被尖牙咬破，一滴红艳艳的血沿着嘴角，拖带纤细的迤逦红痕。

“珈蓝，你不专心”他不满道

眼湖波光荡漾，终是漾出一抹晶莹，把红痕冲淡，涤成一朵淡淡淡的梅花。

男子长于弓马，手指粗糙，滑过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股子刺痛感，封小云发觉自己能动后，狠命咬向在自己口腔搅弄作怪的手指。

“嘶”

男人扣着她的后脑，“珈蓝，你逃不掉的，本以为你是个只会诵经念佛的木头美人，不想还是只小野猫，只是，利爪解闷也就罢了，伤人可不美”

听听，这是什么迷惑发言。封小云只觉得气血上涌，她不管脑后被人握住的情锁，狠命抬头。

额头撞额头，真疼。

封小云抚着额头一下子坐起来，迷茫地看着四遭，思绪纷纭，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与此同时，身侧的江岸捂着额头，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

封小云看着身侧男人，先是惊喜。她冲到江岸身侧，仿若发射了一枚幸福的子弹，江岸捋着她的脊背。

“当时我看到的是一名挥刀武士，动手后，才发现是你，对不起…”剩下的话被她的手捂住。

封小云低头“毕竟是我砍了你一刀，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

对视间，有再见彼此的狂喜，有浓稠化不开的情丝将他们紧密相连。情丝愈拉俞紧，江岸的唇刚触上柔软，仿若暴雨中的航船，突的在暗夜中见到灯塔，那是回家的心安。

下一瞬，那抚慰心人的双手一把将他推远。

江岸一脸懵，“小云”他上前一步。

封小云看着他的脸“刚刚，那个狗皇帝是你吧”

江岸一张俊脸风云变色，到底老实认下来 “是”

“哼”

封小云转身，江岸在她身后张张嘴，唉，让你狗，让你狗，狗皇帝去死。

对啊

江岸想到什么，献宝似的凑过去，“小云彩，你猜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封小云眼皮不抬“不就是传说中的长生天”说完她意识到不对，草原民族信仰长生天不假，可是长生天是什么，诸天神佛亦或天道轮回，就连草地的老阿妈也说不清。

七宝怎么会和长生天联系在一起。“这里是那个皇帝的埋骨地”

江岸点头，试探着措辞，“我想，可能那个叫珈蓝的女子也在这里”。

对，论及七宝，这本是她的东西。可是这个大殿空荡荡。封小云扫过青灰色的墙壁，那里之前，明明是没有门的。

现在一道雕花嵌螺钿的对开木门安安静静地在清灰间伫立。

江岸和封小云对视，人类的恐惧源于未知，这道门后，是刀山是火海，有人陪你蹈有人和你赴，这滋味，不算太差。

两人屏气凝神，推开两扇厚重木门。

鸟鸣啾啾，一树红杏压枝浓茂，此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贴金饰玉，奇花异草。

嗯，这真是符合那狗皇帝的审美，富丽堂皇，缤纷多彩啊。封小云回头狠剜江岸，哼，狗男人

冷不防的江岸，唉，凉飕飕。

连廊曲折，半池碗莲盛放，莲池一片鹅黄，比之粉莲，有意趣不少，穿过连廊，江岸脚步放慢。

有声音，封小云侧起耳朵。她抬头“是咀嚼的声音”

江岸笑开“唔，不错，看来不会饿死了”

“哎呦，瞧瞧，都吃出啤酒肚，怎么还吃，我和你说，要戒糖戒糖”

一个声音委委屈屈，“这莲花香糕五天才有，上回我就吃了一小口，你说女孩子吃点甜食好，你这么不戒糖呢”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房内各色美食点心整整码了一条桌，小桂花一脚踩着杌凳，护着怀里是一笼点心，正说着“我是普通的女孩子？我是你祖奶奶”

封小云“祖奶奶好”

小桂花讪讪放下笼屉，眼睛不离桌面。

江岸问道“你们来这几天了？”

宫一道端坐在小杌子上“莲花香糕……”小桂花横过一道眼锋。

他接着说“香糕五天间次五天出现，现在是第三次，这么算，有半个月了”

封小云想起自己过的日子，在看人家吃着香糕，喝着饮子，这心它怎么就这么酸。不死心地开口问“你们是一直在这？”

宫一道不知道封小云心里的苦，如实说“先是在园子那一边，那边虽然风景好，但是没吃的，这里有吃的，平常这门打不开，能打开的时候，一定就是饭好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啊，这得有三个田螺姑娘”

两个人的脸色几经变化，总归是越变越黑，不大好看罢了。小桂花解释“这里太大了，我俩以为你们在园子的别处”

宫一道小鸡啄米状“就是就是”

瞧瞧，这又统一战线了。

四人汇合，宫一道用藕色缎子桌布裹了一大包食物，系成包袱的样子，背在身上，这园子大的奇怪，不辨东西，几个人商量，以连池为标记，反向一直向前，这地方在打，总得有个边。

刚开始，走过的地方小桂花和宫一道还熟悉，在往前，风光和之前相似，却是没来过的地方了。

小桂花疑惑“不对”她拿出手中的线香，之前香尽的时候，我们也没走到这里。现在线香不过刚燃尽一半，江岸猜测“这里和我们生活的时代并不一致，也许不仅是时间轴有变化，甚至我们可能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世界”

封小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是在平行世界？”

之前宫一道在微博中刷到关于平时世界的研究“可是，平行世界还没有定论”他想想“当然，七宝的事，本就不能摊开到台面上说”

江岸继续“既然是另外的世界”他换了一个说法“就好像我们进入了一个游戏”

小桂花“网友说的全息游戏？”

封小云：666

几人不再接话，等着江岸接着说“对，就是那个意思，游戏的规则和我们熟知的世界并不相同”

他看着剩下的三人

宫一道舔舔嘴唇“那我们现在是在开地图吗？”

江岸点头“所以就算是同一方向，也许迎来的，也是不同的地点，如果这样看，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尽头”

封小云明白了，每走一步，都在变化，这些变化无穷无尽，这个世界也就无尽的。

她说“游戏中如果想强行退出，按键就可以，现在如果我们想要出去，也必须找到那个按键才行”

宫一道放下包袱“可是这个按键长什么样，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啊”他解开包袱，边动作边说“人是铁，饭是钢，现在还是先吃饭”

“造孽啊”他哀嚎到

小桂花凑过来“怎么了？”看清了包裹内容，她悲痛地说“造孽啊”

他俩这样，封小云和江岸过来，包裹里的食无都变成一只只毛绒绒的脑袋，封小云揉揉其中一只小鸭头，喙尖轻啄她的手“倒是挺可爱”

“可爱？”宫一道腾地站起来“可爱当饭吃？就这，就是做成干锅鸭头也没有几两肉”江岸出声“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套着一个小园子”

小桂花“对，御兽园”

宫一道更闹心了“你说这些个毛绒绒还是御兽？”

封小云接着玩鸭子“他说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走了御兽园，这里本没有食物，所以食物变成了鸭子，这也间接证明了这个世界是可以变化的，而且这种变化是有一定逻辑性的”

江岸继续“所以，那个按键应该是这个世界中不符合逻辑的东西”

宫一道攥着一只着鸭子忿忿“什么不符合逻辑，我们出现在这里才最不符合逻辑”

小桂花眼睛一亮“哎呦，姐妹儿，你的智商一日千里啊”宫一道推开她的爪子“大兄弟，好说好说”

那边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这边江岸目光沉沉。

封小云笑道“在想什么？”

江岸回答“我在想宫一道的话，如果沿着不符逻辑这条线，我们的确是此间最大的变数，可是到底该怎么离开，我还不明白”

封小云接着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想，我们本身是离开这里的关键，来去无非方向不同，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再怎么出去”

江岸忽而想到之前不那么美妙的回忆，转而看到封小云冷下来的神色，暗骂道“狗皇帝”

四人重新回到最初的院落，围坐在石桌旁

宫一道问道“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居士，哎哟，这是禁忌之恋啊”他没看到江岸漆黑如铁的脸色，指着身边的小桂花“那我们两个是谁。

小桂花接着说“我就当那个丫鬟七宝，你么？”她调笑的眼神在宫一道身上打量。

宫一道小声说着“不是还有国师……”

江岸发声，“最后的场景中，那鹌鹑早缩脖子离开了，内侍应该候在门口”

小桂花拍拍他，“没事，国师和太监又有什么差别？”

七宝再次簪在封小云头上，恍惚间，封小云感觉珈蓝就站在自己身侧。

江岸默默后在旁边“需要在等待一会儿吗”

封小云“不用开始吧”

宫一道“你们没说演到最后着火了呀”

江岸回答“当时没着火”

周遭黑烟漫起，宫一道捏着鼻子开门“哎，不对，这明明有扇门啊”

旁边的小桂花塞进他嘴里一粒什么，冰冰凉凉，入口即化。

宫一道回头“你给我吃的什么”

小桂花“害不死你，这是毒烟，我们已经出来了”

出来了？

一会儿黑烟散尽，他看到不远处的江岸和封小云在墙壁上摸索着什么。

“你们在干嘛？”

小桂花看着傻子一样“找出口啊”她叹气，刚刚江岸和封小云吃了丸药就去找出口，只有这个傻子在十万个为什么，奇怪的是，自己还在回答他。

找到了，封小云惊喜的声音传来。

随之青灰色的石壁訇然中开，里面是更阔的神殿。

神殿之内有人。

石门开启的瞬间，墙壁上的犀角灯自动亮起，大殿灯火辉煌。

灯下看美人，珈蓝的脸上泛起柔和的光晕，她安静地坐在妆镜前，一头柔顺的青丝垂下，百年千年等着谁来盘上她的发？

她的左前，有一张高椅，无数珍宝繁饰装点，在椅子上，一个男人正把玩着一柄缎刀。

宫一道咽下口水“这是皇帝，那他右边的就是国师了？”

莲台不在高高在上，封小云看到皇帝的高椅，不禁嗤笑“狗男人”

莲台上的男人低眉敛目，不辨悲喜。

封小云慨叹“原来这里真的是王陵，高山险峻，水下奇险，这元代的王陵竟然在异度空间内”

江岸走过来，“只是没想到，这座陵墓中，葬着三个人”

小桂花问道“他既然那么爱珈蓝，怎么会容许国师存在陵墓中，他们这是千年都要在一起吗？”

封小云“不，他不爱，他爱的是臣服，他要珈蓝看到国师永永远远都拜服在他的脚下，他要珈蓝心甘情愿地走向他”

“你们看”宫一道饶到两个男人身后“这后面有两道门”

这是什么意思？一生一死吗？

宫一道说道“这个王陵是皇帝所建，走他身后折扇门，应该没错吧”

他走到那扇门前“你们谁能来一下，哎，我姐妹儿”

小桂花过去“推不开？”

宫一道“怎么会呢”他和小桂花一起推，石门依旧纹丝不动。“那是另一道？”两人有去推国师后面的门，依旧推不开。

封小云说道“他是要珈蓝自己选”她看着对镜梳妆的美人轻声问道“你会怎么选呢？”

悄无声息

小桂花和宫一道围在珈蓝身侧，欣赏片刻美人又退回门侧，这样冰肌雪肤的美人，笼着瓷色光晕，真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小桂花倚在石壁上“我出身东北，湘西那一套可不会，这怎么让她自己选？”

宫一道倚在另一边 “不如咱们还是回那个园子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这摆烂的恶臭人生啊，我可以”

珈蓝依旧沉静，此间的一切仿佛和她在无关系，她停留在熹微梳妆时的片刻安宁。如缎的青丝，瓷白的肌肤，千年万年后似乎也会如此。

江岸在这三具不腐尸身上来回逡巡，他的声音低沉“八思是国师，所以坐莲台，海日不必说，帝王居高位，可是这个珈蓝很奇怪”

封小云问“你是说珈蓝名义是礼佛的居士，却保持着晨妆的样子？”她想想“确实不合理”

她打开珈蓝的妆奁，青黛脂粉齐全，珊瑚琥珀嵌松石手钏静静地躺在匣子底部，还有和手钏成套的耳铛项链。

“江岸，这里面没有头饰”

宫一道问“那是什么意思？”

江岸：“也许她在等待她的东西”

封小云唤来小桂花帮忙，两个人四只手堪堪把珈蓝头发好歹盘成个发髻。

封小云屏气“好了”她深吸一口气“珈蓝，我们要开始了”

千年时空扭节，七宝重簪在珈蓝头上。封小云和小桂花的动作很轻，似是怕一个不小心刮疼了她。

最后一朵婆罗花落在她的发顶，殷红的花瓣伸展，层层叠叠地放蕊吐香。一朵开罢，原样在放，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婆罗花散的密香凝成实质，仿佛红罗香帐，罩在她周遭。

她缓缓转起来，一手抚额 ，然后静止不动。

江岸看清她的动作，“小云 ，你走两步”

封小云放下在额嵌擦汗的手，迈开腿。

宫一道大声“动了动了，她真的会动”

封小云又试着做了其他动作，珈蓝虽然行动缓慢些，但能看得出来，她在沿着封小云的动作轨迹。

“乖乖，这可真是开了眼了”宫一道大睁着眼睛 “小云云，你看往左边那扇门走啊”

封小云在珈蓝身前站定，迟迟未动。她在心里问“珈蓝，告诉你，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她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没有偏离中轴线分毫。

“我姐，你这是要撞墙啊”宫一道还要在说，被江岸拦住“我相信她”江岸拉着宫一道。

他信他的小云彩，不是因为她是他心爱的女人，而是她本是个闪闪发光的姑娘。

他信，她知道珈蓝的心中所选。

对，他终于明白了，珈蓝的选择。也终于知道了云彩心中所愿意。

既然这样，他就一直当他的男朋友，就算一直不能转正，但是她一定是他的。因为他会一直追求下去，不懈怠。

江岸啊，你在想什么？

我？

宫一道欲言又止“是啊，看起来怪怪的”

小桂花“说出来这么难吗？不就是满脸的春心荡漾。”

封小云已经贴近两扇门，两扇门间的青灰色墙壁并无变化。封小云闭上眼睛，加快步伐……

草尖尖扎人的很啊，还有温热水润在脸上抚摸，滑腻腻的，封小云下意识地抬手。毛哄哄的，费力地掀开眼皮，正对上一双牛眼。

她啊呀一声坐起来，黑白花的牛向后退了半步。

“妮子，你小心点哈，莫惊了牛”

封小云摘下身上的草叶，问放牛的老汉“大爷，这是哪？”

大爷吧唧抽一口旱烟，这妮子是傻了？“这是嘎拉布尔嘎查啊”

封小云真傻眼，嘎拉布尔又在哪？

正在这时，跑来一半大小子“哎呀，二大爷，我刚赶羊，羊圈里出了三个倒卧，这可怎么办？”

封小云眼睛亮起来，三个。

四人再相见，封小云还是没摘干净身上的草叶子，江岸三个你闻闻我，我闻闻你，很好，这羊粪味，洗大澡也没辙。

四个人坐着大爷的拖拉机，哐当哐当，牛羊在路边安静的吃草。

哐当，这是进了水坑，拖拉机也叫三蹦子，名副其实，蹦得欢脱，蹦得有节奏。

在哐当哐当只不过，封小云说道“江岸，结婚也成”

江岸的耳边风声呼呼略过，拖拉机的声音振荡耳膜，他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严肃，我在向您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