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灵界花族。
一只小黑猫身手矫健，穿梭在林间。他穿过流淌的溪流，一直走到了树林的最深处。在那里，藤蔓缠绕的地方，有着一个天然的洞穴。
齐衔羽依照着自己的零星的记忆，走了进去。
黑暗的洞穴，狭窄而拥挤，里面只有一汪冰冷的死水，静静地漾着波纹。
洞穴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进入，再前面就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齐衔羽走入那水滩之中，寒意彻骨从脚下传来。死水慢慢缠上他的脚踝，爬上他的腿，他没有挣扎。
过了一会，死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在意，也没有了行动。
虚空中传来一声回响:“你为何不避？”
齐衔羽淡然：“因为不怕。”
虚空中传来笑声：“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虚空中那笑声更加猖狂了起来。
“很好，赐茶。”
那水滩的水瞬间上升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水壶，分明是冰冷的水但那壶口却冒着能灼人的热气。
齐衔羽忽而叹了口气。
“白祁，你够了。”
虚空之中的笑声中多了些好奇：“嗯？你是谁，怎么会知晓我？”
下一秒，那水滩的水化作了一个巨型泡泡将齐衔羽包裹住，猛然往下坠落。
“真有意思，我倒要看看是谁。”
水泡拉着齐衔羽往下坠，眼前混乱一片，不过几秒，他就进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空间。
一直到有流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巨大的水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只只带着黑眼圈的鬼排着队颓废地正在往水轮下的池子里面跳。
视野拉远，他又出现在了一片荒野之上。
“我当是谁，这不是黑猫族长齐衔羽吗？”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长发男子出现在了不远处，他身上的长袍上有黑色的气息缠绕，显得上面绣着的红色花朵格外妖艳诡异，而他一双桃花眼透着血色的红。
齐衔羽道：“白祁？”
白祁笑着皱了皱眉：“什么风把你都给吹过来了？”
齐衔羽没和他绕弯，直语：“我找你有事。”
“那可不，你没事找我做什么？说吧，看在我们小时候也算是朋友的份上，而且这么久也没见你专门来找过我。”
白祁说着说着突然皱起了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不过，那什么一个小可怜关心另一个小可怜的戏码就不要再给我上演了。”
齐衔羽微微凝眉面上像是有些许疑惑。
白祁：“不是吧，你竟然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突然又摇着头笑了起来：“看来你被黑猫一族害的真的蛮惨，连这都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你曾经说过的那句，什么来着...”白祁挠了挠头。
忽而又因为想到什么好笑的笑了起来：“哦！不能让她成为第二个你，你还记得吗？”
白祁面上满是好奇而引起的兴趣，像是在期待着齐衔羽的反应。
然而，齐衔羽并没有什么反应。
白祁觉得他现在变得好生无聊：“呵，你如今还真不像你。算了说吧，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何事？你已经入轮回道已久，再多留可是违反上头的规矩的。”
待了这么久但还没说几句话的齐衔羽：......
齐衔羽：“我前几日遇到了个道士模样的神界之人，不知你可否认识。”
白祁想了想道：“我与那神界相处时日也不长...”
齐衔羽转身准备离开。
白祁：“但是！我记忆力好。”
齐衔羽回头看他。
白祁：“不过，在我印象里，神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啊。”
齐衔羽转身再次准备离开。
白祁：“但是！我可以去神界帮你查查，这是小事轻而易举。”
齐衔羽停步。
白祁胜算在握：“不过，你要把那个人类女孩带给我看看。”
齐衔羽转身再再次准备离开。
白祁：“喂，不带就这样走了的啊。”
“她都已经卷入其中，你以为她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齐衔羽离开的背影突然一怔。
他自然是不愿意把纪合欢带来灵界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愿意让公主参与进这场灵界纷扰之中，要说理由他可能也说不清楚。
许是因为觉得她本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却因为当年和他的一场相遇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每世都因他而受到拖累。
就像白祁刚才所说的那样，他想几辈子都瞒着公主，将邪气全部取出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让一切都回归原位来弥补他的亏欠感。
但其实不知不觉中，公主已然无法全身而退。
其实他早就该意识到这一点，这么多世都无法成功获取邪气的情况下，他早就该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过呢？
齐衔羽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为何他每次从那无需之境中出来后，脑中便只记得要去寻邪气，却从未认真思考过？
脑海中突然蹦出的这个想法和现在的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样的可怕，也让他无由的生出一丝烦躁。
他回到灵界后的这几日无论是行为还是想法都太过异常，就仿佛不是他。
齐衔羽将那心中莫名烦躁压了下去，他转身问道：“你想见她做什么？”
“你也知道的，我在这轮回道中有多无聊，一个活物没有，我还受神界的管束不能随意离开。”
齐衔羽：“我不知道。”
白祁：“你可以知道。”
齐衔羽：......
白祁甩了甩自己黑红绣花的衣袖，扬了扬自己红色的眼皮：“而且啊，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类连你身上的邪气都能勾走，一直把猫族看得如此重的你甚至还能和族里决裂。你叫我怎么不好奇？”
齐衔羽面色一冷，黑色的眸子像是冰冷的潭水：“休想对公主不敬。”
白祁见状得瑟地笑了笑。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要么带她来见我，我去神界帮你查此事。要么，你也知道连神界都参与此事了，这事必然不一般，你就让你的公主自求多福吧。”
齐衔羽一把红玉剑在剑鞘里震得“嗡嗡”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破鞘而出。白祁看着齐衔羽依旧淡定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可他黑色的眼睛里却在一瞬闪过凝着的杀意。
白祁拧了把汗。
“你现在也就这点和你以前还像，一言不合就要拔剑。”
齐衔羽也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外泄的杀意，他把剑握在了手上，红玉剑受到了安抚没再散出令人害怕的寒光。
白祁没敢多留他，水轮下的水池里升起一团水球将齐衔羽包裹住。
“你自己好好考虑吧，两周后我仍旧在这个地方等你们。”
齐衔羽没有回答，在离开前反倒是突然说道：“我好像在人类世界看到了你们白猫一族的后人。”
白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后人？”
齐衔羽语气依旧平淡：“和你同姓的一只白猫，应该算是你的亲戚。”
白祁的太阳穴突然跳了起来。
因为他身处充满着逝去灵魂的轮回道，所以其实和寄了也没什么差别。逢年过节，白猫一族的人都会给他烧纸传话。
而齐衔羽口中的这个后人...
白祁他幼年成神以至于整个猫生都尚未婚娶，这后人自然不可能是他的。
但他的亲弟弟却是子孙昌盛。
就他们烧纸传的话所说，他弟弟的曾曾曾...孙，好像正是现在白猫一族的族长，名字好像叫做...
白吃鱼？
白祁记得当时他在地底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笑得前仰后翻，导致他的墓也起起伏伏，吓得当时一群小白猫大喊着救命，老祖宗又活过来了之类的话术。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问候别猫的亲戚并不是什么很礼貌的行为。
白祁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齐衔羽转眼看着头顶的乌黑一片，水泡正准备缓缓上升。
他说道：“随口一提，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他和你有点像。”
白祁：“哪里像？”
随着水泡上升，齐衔羽声音也在上升，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平稳，就仿佛朋友之间的随口之谈。
“你们都挺容易好奇的。”
水泡殊地上升，冲破了黑暗的禁锢。
白祁看着齐衔羽逐渐远离的身影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他的这个旧友和以前变化实在是太大，但也不是没有共同点。
除了动不动拔剑以外，现在的共同点又多了一条：总是能一脸平淡地说出一些骇猫听闻的话。
实属是可怕。
他甚至还收起了以前的锋芒，装作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如若不是红玉剑作响，就连白祁都差点被他给骗到。
白祁反思，黑猫一族果然心机颇深，不知道齐衔羽这黑猫究竟在想着什么。
为何自幼时分别后再见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总不能是岁月催猫老？
——
黑猫一族果然心机颇深。
白尺玉内心感慨。
他此时正沉思地看着手上沾了血的红色缎带。
血迹现在已经暗沉，和缎带本身的红色几乎相融在了一起。
白尺玉的脑海里回想着聚餐结束后的场景。
黑猫前族长就仿佛被什么禁锢一般，死死地定在那里。就在白尺玉疑惑之际，从他的指尖突然渗出滴滴血珠。血珠越聚越多，最终串成了一条红线，红线慢慢引向了一旁的纪合欢。
再而后，从齐衔羽的腰间就突然腾出了这条红色的缎带，红色的缎带顺着血线飘向了纪合欢。
白尺玉本以为齐衔羽是要施展什么他没见过的术法，但一直到齐衔羽消失，白尺玉只看到他在最后时刻朝纪合欢施了一个让她沉睡的术法。
那这缎带，究竟是何物？
白尺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但始终是没看出什么不同的。
这不就是个寺庙里到处都有的祈福带吗？
这能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白尺玉不解。
随后他忽然灵机一动。
虽不知这缎带有何作用，但他知道，人类都喜欢在这祈福带上写字祈福。
这么想着白尺玉让经纪人小风去取了根笔过来。
白尺玉自然是没什么别的心愿。
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
他要让一直无视他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齐衔羽露出马脚。
他在祈福带上写着：
让齐衔羽现行，早日知晓黑猫一族藏着的秘密。
白尺玉无法看见，就在他写下这几个金色大字的一瞬间，这些个仿若是经书上的经文一般的金字就已经脱离了祈福带的束缚，从平面上升了起来，受着某种牵引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