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三天,几人一起去看铺面。
“这屋子是真够大的,里边当厨房,外面放饭盆,这些地方就放桌椅,来吃的人铁定不少。”
冉高梅一进来就比划开来,没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任平生在和乔雪说排水的问题,乔雪认真听着,察觉到冉高梅视线,乔雪回过神,“冉姐你刚才说什么?”
冉高梅嘴角勾笑,一脸了然,“没什么,我想起我下午约了个姐妹,你和老任慢慢看,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也不等乔雪说话,拔腿开溜。
乔雪噎住,转过头看任平生,他一脸坦然,拿着卷尺道,“刚说到排水口,灶台砌在那要考虑脏污水的问题,还有灶台不能过热,我会安排一个水笼头,先把水电解决了再说。”
铺子原本的水电做做小买卖可以,做快餐满足不了这要求。
乔雪不懂这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行,需要我做什么通知一声就是了。”
她又怕太麻烦他,“不然我以后下午都来帮忙,早点做完了,你也能忙你的事,你城西那边的工地能忙的过来吗?”
“有人看着呢,我走了不碍事,不耽误工期。”
任平生本想抽支烟,但看了看乔雪,又忍住了,“要招哪些人你想好了?”
乔雪点头,“冉姐,我舅妈,还要招一个大师傅,应该能忙的过来。”
也不是太大的规模,这么几个人,活儿一起干,应该没什么问题。
任平生想了想,“我那有认识的厨子,哪天叫过来给你试试菜?”
乔雪做渣渣面行,但做这么多菜太累,要是围着灶台转,她没两年就熬老了,她点头,笑道,“那我就不说谢谢了。”
毕竟都是合伙人了,这还道谢有些太过客气。
任平生也笑。
他平时不苟言笑,别人瞧着还有几分凶相,但对着乔雪不一样,乔雪觉得两人在这干站着怪尴尬,往店外走道,“我先回去了,舅妈腰不舒服,我得看着点。”
走到门口她想起一件事回头找他,却撞上他追上来的胸膛,任平生虚虚拦着她胳膊,防止她摔倒,“慢点。”
乔雪揉了揉额头,心想这人身板还真是硬,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对上他那双清亮的眸,她脑子短暂空白了两秒,终于想起来,“不要忘了做排风口,不然油烟太大受不了。”
任平生忍俊不禁,“知道了。”
乔雪不知道他笑什么,任平生只是觉得她被撞后有些局促的样子很可爱,乔雪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身上有种成熟女人的稳重和隐忍,但偶尔露出的娇憨仍让他觉得怦然心动。
和上辈子不太一样。
上辈子她的脸上几乎没出现过笑容,但现在任平生天天能看见她笑。
“你笑什么呀?”
乔雪脱口而出,有些气恼地揉了揉发红的额头,摇摇头,没再看任平生笑着的脸,转身走了。
任平生上公交车时想到乔雪的气恼,又忍不住勾唇。
上辈子乔雪有了手艺后做起生意,生意是一年比一年红火,但后来知道孩子溺水而亡,郁郁寡欢,她也曾将挣来的钱都捐给了寺庙道观,想求孩子一个轮回。
可最后还是抵不过思子之苦。
任平生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隔着窗户玻璃,他看着她。
乔雪要求店长帮忙,把她所有的财产都捐给社会,对于一位无助的母亲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慰藉方式,她始终都走不出失去孩子的痛苦。
任平生假冒过受她救助的学生,给她写信,两人保持着长久的书信往来。
因为不知他真实身份,乔雪只当寄信人是个小姑娘。
在信里乔雪很少提起自己的伤痛,只说一些开心的事情来安慰鼓励。
任平生现在想想,他记忆里的乔雪是多面的,从来都没有让人觉得渺小过。
小时候乔父乔母给他饭吃,乔雪不高兴把肉给他,躺在地上打滚要爸妈把肉拿回来,最后换回了一顿混合双打。
那时任平生对她没什么太多感觉。
后来都长大了,开始上学了,村里小孩儿都跟着骂他是混蛋,是杂-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他们不敢当着他面骂。
因为当着骂就注定会被他一顿狠揍。
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背地里也会有人维护自己。
那个人就是乔雪。
那个时候的乔雪可神气,雄赳赳气昂昂,抢了别人的麦芽糖还骂人,“你一张嘴乱说话学驴叫,我把你糖吃了刚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骂人。”
任平生当然不觉得她会如此好心,但那之后 ,见她替他说过好几次话,他才知道,她对他是有过维护的。
哪怕只是出于她的善良,别无他意。
任平生前半生可以说是潦倒穷困。
如不是听到她对那些人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们怎么知道任平生会永远没出息?”,他或许还不会有那般的动力。
想到这,任平生心情复杂。
重来一生放弃富贵并没什么不得了的,能够看见她变得不同已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任平生在城北有个住处,坐公车几站路,租的是毛毯厂的宿舍,平时冉高荣不想回家也会睡这儿。早在乔雪在城北定下后,他就没想过离开。
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任平生刚上二楼就看见门口蹲着个女人,他眉头一皱,那女人抬起头看他,冲他笑,“任大哥。”
不等任平生说话,女人站起来,“我在这等你半天了,我看你两天没来工地,听说家里没啥人,怕你出事就来看看,正好我妈包了饺子,给你送点过来。”
她看了看他身后,笑道,“你这有炭火吗?我给你把饺子拿来热热吃。”
任平生面上没多少表情,这个点基本上都在上班,也有大爷大妈在做事,但悄默默看热闹,任平生有些不高兴,“谁告诉你我住在这的?”
吴娇愣了一下,也没想到任平生是这么油盐不进,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羞红了脸,“之前,之前冉哥说的,我到了问了一下,然后就知道了。”
任平生个头高,又不经常回来,要问还是能问出来的,毕竟这院子也不大,就几十户的人。
任平生态度不是很好,主要是觉得生活被莫名其妙打扰了,“吴娇,我可能有什么地方让你产生了误会?我有喜欢的人,并且不打算和别人在一起。你要是想结婚,趁早换个人,不至于耽误谁。”
他久经商场,女人见的太多了,对于他来说,□□那点事,不过是满足了人的低级欲望。他不追求这些东西。
别人总说他是混混,没什么本事,他自认比那些人高洁。
上辈子他光宗耀祖,衣锦还乡,那些人也混得不过如此,他最鄙夷的不是他们做蝇营狗苟之事,而是有了发妻还将女人当玩物。也是因为赵诚,他对这种人就更加深恶痛绝,又怎会成为这种人。
“任大哥,我年轻,身体也好,还读过高中,有本地户口,你到底哪儿看不上我?”
吴娇想不明白,她第一眼瞧见他就喜欢,觉得他是自己的命中天子。
可他从来都不拿正眼瞧她。
她心里如何不感到难过?
“和这些没有关系。”
任平生生怕她钻进死胡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两情相悦最重要,你对我有这份心意,我很感激,受宠若惊,但我们不合适,你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他下了逐客令,“谢谢你的关心。”
“她很好吗?”
吴娇红了眼圈,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看不上她。
“我想知道我输给了谁?任大哥,我只要看她一眼,我心服口服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吴娇身为女人她也有自尊。
任平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又如何能再放低身段?
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任平生无奈道,“吴娇,何必?”
一句话,四个字,已经将她打入地狱。
吴娇第一次对一个人上心,甚至都没能好好表明心迹,就被这么拒绝,她有些难受,但比起难受,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知道了。”
她拎着饭盒头也不回,“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货色,以后不会再找你,我也不信我吴娇差到哪里,我不是找不到男人的。”
她恨恨道,“你看不上我,多得是人看上我。”
任平生心中毫无波澜,他不知何时吸引了吴娇,更不知何时让她这样上心。
因此他什么话都没说,等吴娇走了,才开门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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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铺面,乔雪摆摊的心情就不一样了。
照样是卖力气,但是心里头有了底,跟之前那双脚漂浮需要卖命的干,还是不一样的。
她每天中午两点收摊,卖完就跑去看铺面装修的进度,有时候任平生在,有时候不在,看着铺面每天都有变化,她心里美滋滋的,干活儿都有劲儿。
到了十二月中,铺面装修接近尾声,比预想的要快很多,乔雪每天都喜滋滋,脸上笑容也多了。
这天照例是摆摊,她正忙着煮面打味碟,一道凄冷的惨叫响起,随即,瘦了几圈的周金兰躺在地上撒泼,“天杀的婆娘啊!骗我家的钱把我们害成这样,自己跑来省城享福!怎么有你这种人啊!”
她这一叫,吃面的四周的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