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宋卿瓷整个人靠在座椅上，不舍的目光灼热的要烫穿宁妮收拾行李忙碌的后背。
年末，冬日的假期开始，大家也陆陆续续离开学校，而这个消息对宋卿瓷来说喜忧参半，宁妮是省外的，距离问题导致好姐妹俩在大学两年里畅享吃喝玩乐的假期中从来没碰面。
好消息是宁妮今年推迟了时间回去，在浦桦待到过年前一周才准备启航，坏消息是这天很快就到来了。
宁妮搬出万能公式：“也许明年会有机会的。”
宋卿瓷幽怨地盯着她：拉倒吧！明明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宋卿瓷对感情重视，情感细腻又真挚，所以才会每年在同两个时间段上演同样的戏码，同样的离别挽留戏码。
同样留校的袁媛洗漱结束出来，看两人之间的剧情还没结束，走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收视率应该已经够了，卿瓷你别忘了一会你舅舅要过来接你，宁妮加快速度去洗漱。”
话落，宋卿瓷的电话戏剧般的响起。
“舅舅。”
“我马上下来。”
宋卿瓷拎起包，一步三回头：“米妮，今晚跟我回家睡怎么样？我明天一大早就让司机送你过去。”
宁妮无奈直笑，对着一地即将收尾的行李耸肩。
怕这个结尾太潦草，她抬腿走过去，伸手抱住宋卿瓷，拍拍背：“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早班车，不用送我，到家再给你联系。”
送走宋卿瓷，宁妮顺利收拾了行李，洗漱之前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对接好时间又听了几句叮嘱才挂断，以舒服的热水浴结束了在浦桦的最后一晚。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宁妮是绝对不会相信会有暴风雪封住回家的路这种概率的事情发生的，但它此时此刻真实存在着。
宁妮差点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妈妈，您没开玩笑吧？”
“小妮啊，路真封了，车都停工了，这种事可开不了玩笑，听妈的，今年实在不行别回来了，我跟你爸看新闻说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宁向逵接过电话，很担心女儿的安全：“妮啊，要爸说就听你妈的，极端天气很危险的，这两天先找酒店落脚，钱够不够？”
宁妮一只手不自觉抓紧手机，另一只手摁住紧锁的眉头，努力接受这个晴天霹雳：“我还有钱，不用担心。”
她思绪乱的很:“爸爸先不说了，我先想想办法，等安顿下来给你们回电话，不用担心我。”
结束通话，宁妮拖着行李箱，倒在候车椅上，郁闷的直薅头发。
早知道就提前回去了，自己干嘛非得应下陈什的求助，拖着离过年只有一周的时间才启程。
这下好了，今年可能真得在浦桦过了。
在设了十个闹钟仍旧错过点的宋卿瓷火燎火急拨来电话的时候，宁妮也没能从冲击中打起精神。
“米妮我又起晚了！上车了吗？”
宁妮无力扶额，心如死灰慢慢往外吐字:“卿卿，不用明年了，我今年可能要在浦桦过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惊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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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瓷一路小跑，虽然人是赶过来了，但还是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依着本能前后把宁妮扫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宋卿瓷拉着宁妮的手重新坐下，给司机支了个眼神。
“你先去把行李放好，把车开过来。”
“好的，小姐。”
“怎么回事啊？真的回不去吗？”
“简单来说，暴风雪席卷港城，我想回也回不了。”
宁妮这会倒是缓过来了，开始计划生计。
得先找个落脚处。
学校宿舍翻新封闭，不行。
酒店，按照旅游旺季的正常发挥，浦桦好一点的酒店都是满员状态。
太好的住不起，看来只能先往中等往下的酒店考虑一下。
另一个问题随之出现:安全隐私问题。
宋卿瓷看她整个人怏怏的，试探开口:“既然回不去，那你就听我安排怎么样？”
“首先是住。”宋卿瓷圆眼一转，很快拿定注意：“我舅舅在万威那边有套空房子，那边安保好，而且就在市中心里，米妮你的日常出行也方便，怎么样？”
明面上是询问意见，实际宋卿瓷根本不等宁妮思考，拉着人直奔万威。
等到了万威，宁妮看着气派奢侈的参天大楼，心生负担。
这哪是普通人住的地方，这里每一块玻璃都显露着华贵。
虽然知道宋卿瓷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她显然对莫家的财力一无所知。
宋卿瓷来过几次，门卫认识宋家的车，她们顺利进入。
“卿卿，你家还有没有别的空房子？”想到另一种可能，宁妮话锋一转：“你家旗下开的有酒店吗？”
住在万威的压力不比住酒店小，况且寄人篱下更不方便。
宁妮停下脚步，觉得住酒店可能是更好的选择，差点也没关系。
酒店肯定有，只是宋卿瓷压根没打算让宁妮住酒店。
喂，她宋卿瓷怎么可能让好姐妹住酒店。
宋卿瓷露疑:“别的空房子？”
“你不喜欢这里？”
其他的房子也有，枳森的公寓、环屿和蔚园的别墅。
不过有的不是太远就是太久没人住，思来想去，还是万威最合适。
安保好、离市中心近、有阿姨定时打扫。
宋卿瓷拍拍宁妮的手，劝说她：“米妮你将就住这儿吧，我保证这是最好的选择。”
宋卿瓷明显意会错了宁妮的意思，不过本来也是麻烦人的事，宁妮不好再说什么，顺着话接了过去。
进电梯，按下十五层。
进屋，整体的装修风格是现代简约风，灰白的色彩侧面反映了这间屋子主人的风格，干练成熟。
所有布局都井井有条，目及之处一尘不染、每个角落都显精致。
茶几上的花都慵懒的舒张着，完全不像是空出来的房子。
“卿卿，这里真的是空出来的？”
宋卿瓷把包随意扔到沙发上，让司机放下行李先下楼等。
“我舅舅的偶尔会住，不过我舅舅最近很少过来，阿姨会每天过来打扫。”
宁妮太阳穴跳了跳，她走过去在宋卿瓷身边坐下：“卿卿，这是你舅舅的房子，我们不打招呼就进来，他要是回来发现不会觉得冒犯吗？”
宋卿瓷仔细思考后道：“现在年末舅舅很忙，加上爷爷、外公的要求，这段时间我们都会回老宅，所以不用担心他过来。”
重点不是这个啊喂！
见宁妮仍满脸纠结，宋卿瓷微微正色：“米妮你放心啦！我舅舅不止有这套房产，晚点我也会跟他说明情况，我舅舅很大方的。”
“这儿的客房我住过一次，你先去整理行李吧。”
“一会我们去商场买点吃的。”
“哦对，还有生活用品。”
“不过米妮你能留下来我还是感到开心更多……”
宁妮转头捂住宋卿瓷的嘴，手动闭麦：“答应我，乖乖待着等我收拾好，好不好？”
后者十分配合地点头。
即使被捂住嘴，幸福的笑意还是会从宋卿瓷漂亮的眼睛倾泻，无法掩饰，无需修饰。
收拾好行李，两人按照计划去商场逛了一圈，顺道也把超市溜了一圈。
再回到万威，月亮已经探出头，月光从黑幕的裂缝中争先恐后溜出。
夜已至。
宋卿瓷给家里人打了声在外面解决晚餐的招呼，回来宁妮正好把所有菜都分好类。
一个一个端上桌。
今晚吃鸳鸯锅，桌子上都是两人爱吃的菜品。
“洗手吃饭。”
“好。”
宋卿瓷爽快答应并快步进了厨房。
宁妮把果汁倒好的时候，听见玄关处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回头。
恰好对上对方的眼睛。
一双暗而沉稳的眼睛。
即便家中出现了陌生女大学生，她的身后还有蒸腾的热气，以及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对自己而言并不友好的味道。
对此，莫燏书没有表露过多情绪。
宁妮也因此没法判断他的情感，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和什么动作来应对，或者说进行下一步。
对方西装革履，身形欣长健美，浑身散发着精英分子矜贵出众的气质。
宁妮意外快速地想到了他的身份。
这间房子的主人。
“舅舅？”
宋卿瓷出声打破了两人相望无言的僵持，小跑到莫燏书面前，半掩他的视线。
“舅舅你今天没回老宅？”
莫燏书目光放到莫卿瓷身上，轻轻嗯了一声:“今晚在附近有应酬，就近回万威休息，卿卿你呢？”
话说来复杂，宋卿瓷索性先选择应付:“我晚点跟舅舅说清楚，我先给舅舅你介绍一下。”
她退到宁妮旁边，眼儿弯成月牙状:“这是我在大学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宁妮。”
“米妮，我舅舅。”
宁妮顺着话看过去，露出礼貌的笑容:“你好，我是宁妮。”
莫燏书点头，也轻勾唇，扫淡面上的漠然：“莫燏书。”
“舅舅你吃过了吗？要不要跟我们涮火锅？”
“不用，我吃过了。”
说着，莫燏书朝书房走，走到一半又停下:“卿卿，吃完叫我，送你们。”
宁妮只觉得面上窘迫，内心无助。
还没住下，寄人篱下的滋味已经涌到喉头。
况且还是在房子主人并不知晓这一消息的前提下，她就已经占有了部分领域。
宋卿瓷像是察觉到她的不适，轻轻握住她的手，又捏了捏。
给宁妮付以温暖的笑容。
无声地告诉她:放心交给我啦。
“米妮你先吃，我有话跟舅舅说。”宋卿瓷小跑过去，直推着莫燏书往书房里走。
关上门。
“舅舅你坐。”
莫燏书入座，顺手掀开笔记本，抽空睨了眼规规矩矩站着的人儿。
“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提前跟你说一声就带好朋友过来是我不对。”
宋卿瓷首先态度摆正，看莫燏书低声应了她一声，才继续说。
“米妮……啊不，宁妮是因为港城有暴风雪所以她没法回家，可能年也要被迫在浦桦过。”
宁妮这个名字出现在宋卿瓷嘴里的频率很高，她不厌其烦地说，他也不厌其烦地听，记忆因此深刻，只是今天第一次有机会见面。
莫燏书听懂了，只是客观地指出其中的不合理:“解决住的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让好朋友住舅舅私所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考虑好朋友感受的同时，要不要考虑一下舅舅的感受呢？”
宋卿瓷反驳不了，的确是她刻意忽略了莫燏书的感受。
“是我没想周全。”宋卿瓷停了一下，然后格外真挚地直视莫燏书，认真表达自己的请求:“但我希望舅舅这次让步，她真的真的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我不愿意让宁妮去住酒店，其他房子的条件也没有万威好。”
“虽然这次是意外让她留在浦桦，但我期待了好久。”
“要只身在他乡度过团圆的日子的现实太让人心痛，所以我希望尽自己所能让她这段经历更舒适开心。”
她没有明确询问莫燏书的意见，因为主观认为问了，对方就有了拒绝的选择。
好几分钟，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宋卿瓷硬着头皮:“要不舅舅你再买一套，就楼上？”
反正你又不缺钱。
莫燏书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位初见的好朋友看来确实很有分量，先是感化他，现在开口就让他买房伺候着。
无声的沉默。
沉默到宋卿瓷以为莫燏书用无声拒绝了她。
终于，静寂的空间响起指尖与键盘相触的动静。
“去吃晚饭。”
莫燏书头也不抬，精致的脸庞色淡如水，声线也沉稳的不起波澜。
“吃完叫我，我们回老宅。”
他选择让步。
宋卿瓷难抑喜悦，高呼了声“舅舅万岁”，迅速夺门而出。
又在宁妮探寻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故作端庄，优雅傲娇地眨眨眼:早说了交给我没问题！
宋卿瓷人没坐下，嘴先动。
“好饿好饿好饿。”
就猜到她会这样，宁妮体贴地捞出提前放进去的肉片，放到她盘子里。
“小心烫。”
“知道了。”
宋卿瓷耐心吹了吹，然后裹了圈蘸料，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恩……”
符合她的口味。
其实宋卿瓷很少有机会吃火锅，宋家对营养搭配十分讲究，有专门的营养师和料理师准备好一日三餐。
味道偏清淡，根本不可能有辛辣刺激的食物出现。
“米妮，我已经跟舅舅协商好了，你在浦桦的日子就放心住在这里。”
宁妮吃的少，很快饱腹，她放下筷子，抿唇想说很多，最后只能说出谢谢。
“一会我跟舅舅要回老宅，你一个人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明明常常是最小孩子气容易被担心的人，现在反而成了最可靠的，这种转变有些出人意料又让人感动。
宁妮忍不住笑着回答:“好。”
很快解决掉晚餐，两人合作收拾好桌面，洗干净餐具。
宋卿瓷去叫莫燏书的时间，宁妮就坐在沙发上等，等他们从书房出来，她也跟着站起来。
“米妮，我和舅舅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宁妮站在原地，看见宋卿瓷张开双臂，走过去熟练地埋进去，回抱。
她们结束分开仪式，莫燏书已经换好鞋子等着。
好不容易宋卿瓷也准备好要走，刚迈出门一步，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
“为了保险起见，舅舅你跟宁妮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恩？
宁妮没想到还有这个情节。
倒是另一位当事人弄清楚宁妮在宋卿瓷内心的地位和宁妮的处境后，决定这段时间只当多了一个宋卿瓷要照顾。
“不介意的话存一下电话号码。”莫燏书替宋卿瓷补充，语气放柔:“有什么急事直接联系我，觉得卿卿解决不了的。”
没想过的温柔形象出现在莫燏书身上，宁妮不免诧异，当下却是没敢迟疑:“好，谢谢。”
于是莫燏书和宁妮在宋卿瓷的提议下，双方的联系人名单上多了彼此的数字代号。
“好好休息。”
最后是莫燏书的关切结束了这次见面。
宁妮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数字出神了一会，划走，找到妈妈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交代清楚情况，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
“那就好，多亏卿卿一番心意，你也要注意个人习惯，冲突的地方要灵活变通。”
“我知道。”
“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一个人，吃好穿好玩好休息好，想家随时打电话，知道吗？”
宁妮抿嘴:“知道。”
宁向逵守在旁边，见电话临近尾声，急不可耐要接手:“我说一句，我说一句。”
吴馥玉小别他一眼，说了句女儿奴后把电话递给他。
“妮妮，是爸爸呀。”
宠溺熟悉地招呼一下子拨动宁妮深埋的思念弦，她苦苦压制要出走的精神，保持声线的正常起伏。
“我知道，爸爸。”
心心念念的声音相隔万里，此刻通过电话听筒传出来，宁向逵得到些慰藉，继续柔声柔气道:“妮妮，爸爸只有一个请求，保护好自己，爸爸一直想你。”
不多时，吴馥玉在旁边指着时钟，担心扰了女儿休息时间催，宁向逵急收尾:“妮妮，太晚了，爸爸不打扰你休息，最近餐馆人很多，人手不够，我等你回家哦。”
宁妮无语他别具一格的示爱，失笑应下:“好。”
信号中断，宁妮心口酸酸痒痒的，喉咙有点酸，父母的关爱总让她眼眶湿润。
抑制住这份感情，她走进浴室，洗完澡躺在床上，闻着淡淡的香薰很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