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能
转眼又过一周，周五下班之前Amanda兴奋地闯进她办公室：“小白脸搞出了一个电池样品，你过来看看？”
隋心戴着耳机和江城一家供应商谈布料进价，正聊到胶着关键处。她转过头，朝Amanda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手机。
Amanda丝毫没有打扰老板的愧疚不安，反而露出一脸不满，悻悻地退出去。
Amanda：小白脸搞出了一个电池样品，装上去能用，你来看看效果？
隋扒皮心：在谈事，完了来。
Amanda：快一点，今天晚上我有事，一会儿就走了。
隋扒皮心：你派个手下留下来。
Amanda：大周五的临时拉人加班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有良心做不来。
Amanda等了一会，见玻璃隔间里的隋心对着电脑讲得专心忘我压根没再看手机，便耸耸肩，自顾自走了。
隋心冲进研发设计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房间里黑黢黢，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咬牙暗骂了Amanda一通，下决心终有一日要效仿曹操，治治这个恃才而骄的女杨修。
她打开灯，朝展台上人形模特腰间挂着的一条半成品短裙走去，摸到裙摆处钱币大小的开关，长按，感受手中布料令人心尖微颤的震动。
霓虹彩光镶嵌在藏青面料中流动，如宝石化作的河流淌过宁静大地，美得令人发晕。光晕变幻着形状色彩，忽如涟漪般层层漾开，又如缎带，扭身徘徊。彩灯如顽皮的孩童在短裙上你追我赶，嬉戏打闹。
这是千变的第一个孩子啊，初初成型，就美成这样，叫她爱不释手。
隋心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裙子，如新妈抱婴儿般，不敢使力，不舍得撒手。她胸中难得地涌起波涛，眼眶也微微红了，费了多少心思，总算到这一步了，上市之后应该能火吧？
“隋总来了！”身后传来温暖干净的男声。
隋心花了几秒平复心情，褪去脸上的表情，回转身：“嗯。”
兰砚微弯着桃花眼，脚步轻快飘到她身边，唇角得意的笑怎么也压不住：“您看，电池的问题解决了。”说罢，他站在隋心身后，指尖擦过她搭在裙子上的手背，捏住裙底一翻，从里侧一个不起眼的内兜里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的方形硬块。
他摊开手掌，把硬块呈在隋心面前，又微微低下头，在她身后轻语：“您看，电池长这样。”
颈后细碎的发丝被吞吐的气流轻轻摩擦，如被风带过的禾苗，蹭着隋心的皮肤，微微发痒。
她往前一步，逃开兰砚若有似无的暧昧桎梏，再回转身：“Amanda怎么说？”
“Man姐说如果能再小点轻点，柔韧性更好一些，充电时间更短一些会更理想。”
“能做到吗？”
兰砚思考一会：“如果不考虑预算的话当然没问题。非硅晶材料可以达到Man姐的要求，不过成本太高。隋总，这款产品你们打算价位定在多少？”
“499，可能会附带一些促销活动。”隋心不假思索，“市场实验表明，一旦价位超过500，销售量会减半。”
“这样啊，那非硅晶材料就不能考虑了。”兰砚揉揉眉心，“我有朋友专门做柔性硅晶太阳能电池，回头我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隋心：“抓紧时间。”
“没问题。”兰砚点头，“隋总，我申请明天出差，去一趟T城见我朋友解决电池问题。”
隋心有些为难地说：“按照公司财务流程，出差要提前报备，获批之后，才能提前请款，或者回来报销，现在来不及。”
兰砚一愣，拨了拨额前碎发：“这样啊？流程回来补不行吗？”
“行。不过会处理得比较慢，而且无法提前请款，你得自己先垫上。”
“哦，好......”兰砚“好”字说了一半，眼珠子一转，“好像我没有那么多钱了，工资月底才发呢，我一个学生还没毕业.......”他说得期期艾艾，“您能不能借我两千？报销了马上还给您！”
隋心当他害怕公司不给报销不愿意垫钱，就鸡贼地找了个烂借口，她掏出手机：“我转给你。”
兰砚迅速从公司大群里找到她的微信号，申请加为好友，然后秒点收款。
隋心见他拿到钱后脸上笑容发大，讲话的声音更愉悦几分：“谢谢隋总。”
她有些不屑，又觉得好笑。这小子笑容持久度不输王凤琴，还由表及里显得格外真诚，一山还有一山高啊，马拉松冠军是谁的真不好说。
“隋总，您回去吗？”
隋心收回思绪：“写个借条。”
兰砚睁大眼睛，露出没明白的表情：“什么？”
“刚才的2000，写个借条，说明报销以后还给我。”隋心说得理所当然，“公事公办，我和你没熟到有私下借钱的交情。”
兰砚一脸委屈地垂下眼睛：“知道了。”在微信里工工整整打下一段文字：
今收到千变总裁隋心借款人民币2000元，大写贰仟圆整作为出差T城差旅费用。待公司报销之后即时还清。
兰砚。
日理万机的隋总终于搞清楚了这小子姓甚名谁，随手copy，paste到他的微信备注名。
过了大概一周，某天早上隋心收到Amanda的消息：小白脸说他一会儿带着新样品到公司，我在旗胜家的新品发布会这边，让他直接去找你？
隋扒皮心：好。
兰砚踏着仆仆风尘冲进隋心办公室，脸上带着点舟车劳顿的疲惫，眼神里还是一如既往热力蓬勃。
“隋总早。我带了好东西回。”
隋心正在和好几家厂商的LED灯泡报价表作斗争，顾不上抬头：“听Amanda说了，性能怎么样？”
兰砚那双发散的小黄耳朵一时幻听，耳补了一个“力”字在“性能”后头。
他脸上微微发热，结巴道：“您，您是问我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隋总，不是才说过咱们没有借钱的交情吗，怎么一张嘴就问这么私密的问题。
“不问你问谁？”隋心觉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去盯表格。
兰砚有些窘迫，又有些欣喜：“我，我还没试过，不清楚......”
隋心不满皱眉，终于抬起头：“怎么能不试呢？那现在赶紧试，看看行不行。”
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难道几日不见，隋总想他了？女人果然都是爱帅哥的。兰砚呆在原地努力不让嘴角上翘：“现在吗？在这里？和您一起试？”
“嗯，”隋心点头，“试试看能坚持多久，时间太短不行，至少要能撑住五六个小时，十二个小时左右最理想，从晚上七八点到早上七八点，正好是彻夜狂欢的时间。”
“十，十二个小时？？？？？”这是要杀人么？兰砚眼里的欢欣渐渐转成为难的恐惧。
隋心终于看出这小子不对劲，她古怪地打量他一眼：“你干嘛呢？把电池拿出来给我看看，讲一下这次的产品性能如何。”
“啊.....”兰砚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又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略带猥琐的笑容爬上脸颊，神经兮兮的想忍又忍不住，顶着隋心逐渐失去耐心的目光，从包里掏出一个铁匣子，献宝一般摆到隋心办公桌上。
兰砚打开匣子，里面躺着粉饼一般的电池：“这一款做成圆形，避免菱角刮擦皮肤，提高穿戴舒适感。材质更软，更轻薄，充电只需两小时，待机可达八小时，相比上一款虽然持久性弱了点，但其他方面都有长足的进步。”说到这里，他又像被触到傻笑开关，咬着嘴唇努力憋。
隋心不理会他的发神经，把电池放置掌心，俨然是一个最挑剔的顾客，用检视的目光一寸寸端详。似乎没看出什么毛病，她终于满意地放下电池：“价格呢？”
兰砚轻咳一声：“我求了朋友好久，他给了个友情价。如果订单能到十万，每块电池150。”
太阳能电池本就不便宜，在成本费中占比最高，这个价格已经比她打听的几家都要低，而且成品正符合需求。
“十万量太大，一开始销量不确定，我没法下这么大的单子。能不能再谈一下，我先要两万，还是按150的价格？”
兰砚轻轻点头：“我去试试。”
“告诉你朋友，我们可以在所有宣传资料里标明电池供应商，替他们免费做广告，用行销换价格。”隋心想了想，又补充，“如果这次合作愉快，未来可以考虑签长期固定合同。”
“好。我会转告。”
隋心很满意：“这件事你办妥了，提前转正。去吧，今晚和Amanda一起用新电池测试样品。”
听到“转正”二字，兰砚毫无城府地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点头应诺，轻快地离开老板办公室。
晚上赵无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兰砚：“你他妈可真是会烧钱啊，一件亏110，十万件亏1100万，你兰砚虽然有金山，也不该这么败。”
兰砚笑嘻嘻：“我是氪金战士。”
赵无双把衣服横七竖八地往箱子里一塞，用屁股坐扁排气：“不是，你他妈图啥啊，1100万直接送她手里任她买房买车买包包也比这样造实惠吧？”
兰砚挑起一边眉毛：“我乐意。她爹是谁？她缺买房买车买包的钱吗？她要的是创业成功的自我成就感，那我花钱帮她实现这个价值才是最值得的。”
“行，”赵无双举手挂起免战牌，“我说不过你，你爱咋咋地，明天我带你妹出去旅游，眼不见为净。”
兰砚上前轻踢他后背：“你俩，孤男寡女的，你可千万做个人，否则拍死你。”
赵无双刚才的气势一秒烟消云散，抱着大舅子的大腿恶心兮兮地卖好：“我向你保证，绝对不蛮干，要是气氛正好，情绪正浓，你情我愿，箭在弦上，那......”
“那个屁啊，”兰砚甩开他的蹄膀，声音带了狠劲，“我告诉你，你要敢辜负我妹妹我饶不了你。”
“哪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围着你妹妹转了多少年了，如今好容易修成正果，我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天天捧着她疼着她，就这么疼一辈子。这种心情，你不是最懂？”
兰砚想起那张有些苍白的精致冷淡的面庞，十三年前流着眼泪的娇弱女孩，十年前撑着伞的单薄少女，三个身影交迭变幻，幻化成牵动他每一根神经的美丽与哀愁。
“少在这里肉麻。”他横一眼赵无双，“这可是你说的，要疼她一辈子，少一天都算食言，我会把你钉上渣男的耻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