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
他们四人结伴上楼,走到一半时,迎面下来一个男人,傅弦微笑着同他点头,喊了声:“江叔。”
男人从头到尾脚步没停,只面色不善地看了眼姬乐,然后嘴里一声冷哼,拂袖加快了脚步。
大门外。
夜幕降临,江诉夙一瘸一拐找了半天,愣是没看见江塑人影。
夜色笼罩,路灯亮起。
C院的露天花园里,有一男一女发生了争执,不对,是男人在单方面的指责,女孩偶尔回答几句。
江诉夙停下,他转身环顾四周,寻着声音找过去。终于,他在红柱黛瓦的亭子旁看见了江塑,以及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他是……江诉夙眯了眯眼,他是上次那个人!
就是他甩了江塑一巴掌,让这位一向高高在上、高贵典雅的大小姐当众失了仪态,落下眼泪。
江诉夙停在原地,皱起了眉,现在这个情况,他该不该过去?
“你们怎么回事?”那男人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傅弦开场舞为什么没和你跳?”
傅弦和江塑?
江诉夙脚步顿住,他往身侧石柱上一靠,决定先不过去了。
“说话!你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呢?别跟你那死去的妈一样,让人恶心!”
江塑捏紧拳头,垂下的睫毛遮住阴郁的眼神,她轻轻喘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再问你,和他跳舞的女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
“不知道!?不清楚!?”江辛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愠怒:“那你还能干什么!大提琴大提琴你练不好,傅家和傅弦你又抓不住!你TM活着还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干脆去死了算了!!”
前段时间,傅弦单独找上他,说想和他谈一谈,那兔崽子说条件一切好商量,只要能取消。
取消?呵,MD他是智障吗?他怎么可能会取消?!
江辛政看着面前和那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顿时心中一阵厌恶,他猛地扬起手,对着那张脸狠狠甩过去:“没用的东西!”
江塑淡漠地闭上眼睛,像以前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默默承受着暴风雨的来临。
然而时间过去许久,周围一片寂静,记忆中的疼痛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袭来。
江塑睫毛颤动,她轻轻掀开眼帘,十分意外的,她看见了江诉夙。
“喂老伯,说话归说话,你动什么手啊?”江诉夙扣住江辛政手腕,截下了他的暴力行径。他还用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满脸嫌弃道:“还有,你嘴怎么那么脏啊?听得小爷耳朵疼!”
江辛政被他怼得气血上涌,面色涨红,自己现在正被一个小辈捏着手腕骂?!
更让江辛政感到丢脸的是,他挣了半天竟然没有挣脱开!!!
江诉夙斜斜挑起一边嘴角,轻轻松松地甩开他手,将人逼得后退了两步。
他双手抱胸,痞痞笑着,挡在江塑面前,模样狂到不行。
江辛政气急,面前这小子分明就是个没文化、脾气差、不三不四的刺头!
关键自己的力气还没他大!目前,他不能惹到他,万一他真将自己给打了?!
江辛政看江诉夙一万个不顺心,然而江塑却觉得,他这会儿看起来顺眼不少。
江辛政闭上眼睛冷静了几秒,他压下心中火气,端起架子不怒自威地对江塑说道:“我告诉你,这段关系你必须给我保住了,你心里清楚,你在江家,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是啊,她也就这么点用处了,江塑自嘲一笑,他连自己和谁跳的舞都不清楚,却知道傅弦和谁跳了,真是讽刺!
江塑突然蹙眉,攥住心口,气息起伏,她颤抖着,面色变得苍白,手指越攥越紧。
江诉夙目送那人离开,对着他背影狠狠挥了几拳,忽地,耳边传来江塑剧烈的喘息声。
江诉夙奇怪转头,正好看见她虚虚往下滑的身影,他一吓,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接:“喂喂喂,江塑,你怎么了??江塑!!别吓我啊!!!”
“药、药……包里有、药……呼……嗬……药、药……”她全身抽搐,面色涨红,脖子像是被人掐住,根本说不出话!江诉夙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包!对!包!”江诉夙慌乱中抓住了重点,他将脸凑近她嘴边,问:“你包在哪里?你需要什么药??”
江塑现在说话艰难,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江诉夙贴着她嘴都辨认不出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此刻心急如焚,江塑快不行了!
江诉夙一把抱起她,想送她去医务室,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那人动作迅速地往江塑嘴里喷了几下。江诉夙抬头,是莫北,经常跟在她身后的保镖。
江诉夙又将她放下,他搂着她耐心地等她恢复。
“对不起。”莫北蹲在原地静默了几秒,他在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刚才郁禾小姐……”
江塑摆了摆手打断,她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再说,这本就是个意外,她没想到出来透个气会遇到那个人……这也是她情绪不好、随便乱跑的代价。
“没关系。”江塑半晌才平静下来,她虚脱一般,气若游丝地对莫北说:“是我自己一声不响地跑出来,错不在你。”
而江诉夙还在看莫北手里的那个东西,他定睛凝神,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是哮喘急救喷雾,她……有哮喘?
江诉夙细细回想起他们过往相处中的一些矛盾,好像,全在此刻得到了解释。
怪不得她会嫌弃他抽烟味大,怪不得她总别过脸去掩唇咳嗽……他以为她看他不爽,故意嫌弃,没想到她是因为哮喘难受……
她不是在挑他刺,她是真的身体不适,闻不得那味儿。
原来,她的那句“我呼吸道不好”也是真事。
江诉夙想起那个雨天,他在迎风居有个饭局,那会儿他们刚吃完饭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看见她在屋檐下被刚才那男的甩了一耳光。他让同伴先走,想着毕竟是同学,他得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然而那男的打完她就自己上车走了,之后江塑手忙脚乱地翻出喷雾,抖着手往嘴里喷了几下。当时他以为她是伤心到手抖,没想到是哮喘发作了!
那天本来只是小雨,谁知后面越下越大,门口人来人往,她站在那里,冷着脸流泪。
关键时刻,她那保镖也不知去了哪儿,她就一个人站在那边哭。后来,她失魂落魄地往雨里走去,也不躲,就淋着,沿着路,漫无目的。
他回店里拿了把伞追上去,假装没发现她在哭,只说她淋雨淋湿透了,对身体不好。
他帮她打车,问她住址,她不说。没办法,他将她送去了自家离这最近的酒店,还给她开了个总统套房。
那会儿江诉夙觉着,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帮她忙了,谁知她事后居然恼羞成怒???!!他当时就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狗咬吕洞宾,好一个白眼狼……
然而那些都是过去式了,刚才那个男的应该是她长辈,光是看那人的态度,他就能想象到她之前的生活是有多么的悲惨……也怪不得她脾气不好又性格古怪了……
“……抱歉。”江诉夙也跟在莫北后边向她道歉。
“你有什么抱歉的,”江塑还是冷冰冰的,她挣扎着起身:“又不是你伤的我。”
江诉夙没说话,他右手穿过她腿弯一把将人抱起,往校医院走去。
“喂!”江塑一惊,有气无力地拍他肩膀:“你干什么?”
“送你去校医院看看。”江诉夙脚步不停地说道。
江塑默了默:“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诶呀别逞强了,没几步就到了,也在C院里,喏,前面就是。”
江诉夙紧了紧手臂,防止她挣扎间掉下去,他碎碎念道:“还有啊,你可千万别被刚才那人PUA了,任何贬低你的人,你记住,是任何,包括你的父母,都要远离!”
他将她有些下滑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这世上又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称职,对于那些不称职的长辈,离他们能有多远就多远,不要让任何人消耗你,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才对!”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江塑抱着他脖子,失神重复。
“对!你要开开心心的!”江诉夙也跟着她重复,希望她能听进去,远离那个家暴男!
国际会议中心。
二楼的楼梯口处,傅弦取下面具,对三人说:“面具先摘了吧。”
“好。”秦南风应声。
傅弦将臂弯曲起,歪头示意姬乐。
姬乐没动,她悄悄吸了一口气,想到待会儿就要去见傅弦的爸爸,而且那人还是学院的院长,她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见家长诶!
这么刺激的吗??他们昨天才确认“关系”!!!
傅弦见女孩不动,他笑着将她手牵起来放在了自己臂弯处,他握着她手捏了捏,柔声道:“别紧张,他不会对你怎样。”
要怎样,也只会怎样他。
姬乐抿了抿唇,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好。”
傅弦一上来,冷楹灵就看见他了。
然而当她看见他牵起女孩的手时,她表情瞬间一变,脸上的喜色也立刻消失殆尽。
冷楹灵咬住吸管上下扫视了姬乐一眼,她挑剔地撇了撇嘴,长得漂亮又如何?一身便宜货,上不得台面,傅氏家大业大,他们注定走不到最后!
冷楹灵今天就是为了傅弦来的,她本以为楼下和傅弦跳舞的人是江塑,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穷酸的女人。
这样看来,自己的希望也更大了几分,冷楹灵又重新勾起一抹笑。
傅弦,好像并不喜欢江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