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一百一十九回：风格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需要阳光，随便几滴雨露就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引弗罗斯特入套的计划轻松取得成功，印证了人心的脆弱，也体现了人性中黑暗一面是多么容易被激发。弗罗斯特雇佣的杀手们能否成功完成暗杀一点也不重要，不如说，布局者对此不抱任何期待。凯茜如果会轻易被杀死，他们何必费那么多功夫针对她。她不会死，也不能死，她活着，带着对协会内部的怀疑回来，他们才能更好的实施下一步。

很多人都觉得凯茜这个人看似冷漠，内里有一副热心肠，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难懂。可惜，布局者虽然持续观察了凯茜多年，由于关系冷淡，两人的交谈不多，因此错估了凯茜的性格。

凯茜的真实想法，一般人是很难懂的。人心本来就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协会里跟凯茜算是很熟的豆面人，现在就很不懂凯茜在想什么。

“凯茜你好像心情不错？”豆面人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不解，他刚刚说的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吗？凯茜是没听清吗？

凯茜瞥了豆面人一眼，迅速压下沸腾过后还未完全冷却的情绪，否认道，“没有，你接着说。”

豆面人又看了凯茜一会，刚刚感受到的那一丝雀跃之情仿佛是他的错觉，可那真的是错觉吗？深知凯茜不会透露更多，豆面人翻过一页纸，“能通过内网接触到这次任务相关情报的人一共四十五人，其中十七人有权限查看详情。逐一询问后，十七人中有五人承认这几天点开过那条内容，但都对你遭受暗杀一事不知情，也否认将情报外泄，经过进一步排查……凯茜你有什么想法吗？”

凯茜听了一堆检测公共及私人通讯设备的结果报告，要不是肋骨断了两根没好，恨不能把耳朵堵上。“我相信你的调查结果。查不出来就算了。”涉及到的人员名单她都听了，明面上没有跟她有仇怨的人。至于背地里，这她可不好乱猜，省的牵连了不相干的人。

“可是，这不像是巧合。”豆面人面露不安，显然不赞成凯茜的想法。

“不管是针对我还是单纯针对资深猎人，只要对方继续采取行动，总有一天会被抓住小辫子。”凯茜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吼吼，凯茜说的没错。”尼特罗捻着胡子推门而入。他已经问过了医师凯茜的伤势，此刻打量了几眼凯茜的状态，呵呵一笑，“感觉还好？”

“很快就会好了。”凯茜自然的接话。

豆面人接到尼特罗的眼色，转头出去，替两人把门带上。

“凯茜你应该不是毫无头绪吧？”尼特罗翘着腿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是什么人干的我确实不知道。”凯茜露出一个带点讽刺的笑，“不过我感觉应该跟职位变动有关。”

凯茜晋级二星猎人的事拖了一年多，在去年年中批了下来。十二支的补位则还在商讨中，哪怕另外的两名候选者分别在去年的年底和今年上半年主动退出了竞争，凯茜的任命到现在都没下来。十二支虽然是会长尼特罗的直属部队，唯有尼特罗具有任免权，但提拔新人进入需要其他十二支成员至少半数的赞同票，毕竟大家要一起共事，不被其他人接受可不行。

不记名投票有三种结果，除了赞同和反对，还有保留意见也就是弃票。凯茜接任爱丽丝卯的位置一事一直不通过，不是因为反对票多，而是保留意见的票太多，四票赞同，两票反对，五票弃权。三次投票下来都是这个结果，比较倒霉的是，每次投票都有人不在，尼特怀疑全员到齐的话说不准就够六票赞成了。

不过这事倒也不急，只要他在任会长期间能办成就是。尼特罗不急，凯茜就更不急了。只是尼特罗不是很明白，凯茜为什么觉得这件事会和她被人暗杀有关。

“理由呢？”尼特罗放下了捋胡子的手。

“唔，直觉吧。”凯茜眼神一变，用口型对尼特罗说，“有人来了。”

“凯茜是在这间吗？”

“是的，帕里斯通君来看望吗？等一等哦，会长在里面。”

“咳咳。”尼特罗咳嗽两声，金发青年满脸微笑的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果篮，另一只胳膊的臂弯里夹着一束花。

“会长好。”帕里斯通将果篮和花放在床头，另外从墙角搬了把椅子，“听说凯茜君任务中受伤了，正好路过这边，就来看看。”

“你来的挺巧。我刚刚在跟凯茜讨论加入十二支的事。”尼特罗看起来挺高兴。

帕里斯通面上的笑容扩大，“是吗？我正好也想跟会长说这件事。”尼特罗示意帕里斯通往下说，他热情的看向凯茜，“金·富力士君传来消息，过几天会来总部一趟，前面两次投票他都不在，正好趁他在，可以再进行一次投票。”

尼特罗点点头，金的事情他知道。凯茜则有些意外，既意外金的现身，也对帕里斯通的热情感到一丝不协调。

“而且我一直觉得只算十一人的票数不够合理。”帕里斯通的话引来尼特罗疑惑的眼神，只听他用非常真诚的语气说道，“既然是补位，那么前任的意见也应该考虑。虽然爱丽丝君已经去世了，但我记得，她生前有提出希望将来时凯茜接替她的位置，对吧会长？”

“嗯——”尼特罗没想到帕里斯通会这样说，迟疑了几秒，“其实，爱丽丝写过推荐信。”

“那太好了！”帕里斯通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一声，“下一次投票的时候您可以公布这件事，将爱丽丝君的一票也算上。”

“我会考虑的。”尼特罗注意到凯茜的皱眉，先应了下来，然后拍拍帕里斯通的肩，“凯茜需要休息，我们先不打扰她了？”

“好的，凯茜君好好养伤，再会。”帕里斯通没有任何意见，跟着尼特罗往外走，留给凯茜一个无懈可击的和蔼微笑。

总觉得怪怪的，凯茜躺回被子里，忍不住继续思考刚刚的事。

帕里斯通在协会里的风评很好，跟金处在两个极端，听说他甚至还有女性猎人和工作人员组成的亲卫队。。不过凯茜在协会内部的熟人跟帕里斯通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凯茜本人跟他更是没什么交情。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少，都是工作场合互相打个照面的那种，总共加起来没说几句话。实际上，凯茜一直觉得帕里斯通的脑子有点问题，不是有疾病的那种有问题，是搞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帕里斯通看上去对凯茜很热情，确切的说，他对所有人，包括对他冷眼相看的人，都无比热情。凯茜就是搞不明白这点，虽然看起来很真诚，但总给她一种违和感。刚刚也是，笑得过于灿烂了，看的她头皮发麻。

这次的事会是帕里斯通搞的鬼吗？凯茜想了一下，在脑子里追加一个问号。按照帕里斯通那捉摸不透的性格，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但逻辑上说不太通。如果他想要阻止她加入十二支，刚刚就不会向尼特罗提出那个提议。反过来想，如果确实是帕里斯通搞的鬼，那么他现在推动她加入十二支是图谋什么？他不会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出了力，她就会站在他那一边吧？哪有会那么异想天开的！

有可能会是流星街的仇家在协会安插了人吗？可是她在流星街还有活着的仇家吗？凯茜又发散了一会，决定先不想了。

自遭遇马戏团杀手组织的三人组，已经过去了五天，她的伤还是没好全。当初虽然很快就解决了一人，凯茜和剩下的两人缠斗了一整夜。为了防止两人走为上计，凯茜刻意卖了破绽，以断了两根肋骨为代价成功让那两人相信她的体力即将见底。眼见完成任务的希望骤增，两人歇了撤退的心思，又配合了几波，总算被凯茜找到机会先后拿下。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凯茜的杀心不重，如果对方试探之后立刻跑掉，她是懒得追的。可一旦全面开战，她不会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放任掌握了自己情报的敌人活着离开。一个人的战斗方式只看资料进行设想，不过是纸上谈兵，大部分的情报唯有真正交手过才能获取。如果是与她同水平的人获得了更详尽的第一手情报，会对她产生很大的威胁。所以即使受伤，凯茜也要将那三人全部留下。小时候接受的五花八门的训练，以及后来在流星街生活的经历，共同造成了凯茜对疼痛的高耐受度。为了保证战斗力，凯茜战斗时会避免受伤。但必要时，她可以毫不犹豫让对方在自己身上开口子，这种危险的风格风格，她不希望被他人知道。

凯茜住了半个月的院。在此期间，按照帕里斯通的提议，关于凯茜进入十二支的第四次投票结束。投票结果七票赞同，两票反对，三票保留，凯茜正式被任命为十二支的一员，代号卯。

由于投票结果出来的那天凯茜还在住院，十二支的成员又很忙，最后是自告奋勇的帕里斯通来医院通知凯茜这件事。当然，协会内部有发出正式的通告，宣告凯茜的职位变动。

帕里斯通第二次过来医院时依旧带了一束花，还恰好遇到了来探望的哈妮。见帕里斯通对哈妮很亲切，凯茜在人走了之后，特意叮嘱了哈妮几句。

“那家伙人有点怪，少跟他有牵扯为好。”凯茜也不管哈妮是不是对方的粉丝，作为熟人，先提醒了再说。

好在哈妮似乎也有同感，一脸认真的点头回应，“我觉得他亲切的过了头。虽然工作上没什么交集，不过我会注意的。”

比起乱入的帕里斯通，哈妮还是更关心快要二十年没见的儿时的明恋对象。“凯茜师傅，西索知道你受伤的事吗？”

因为西索的关系，哈妮非要那样称呼凯茜，凯茜拒绝了几次没说通，也就放任了。“他不知道。不过是小伤罢了。”凯茜没跟哈妮透露过两人闹别扭的事，只说西索几年前就正式出师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两人平常很少联系。

“这哪里算小伤了？”哈妮给凯茜削了个苹果，见凯茜神色平静，心底叹了口气。“西索君真的会报考下一期测试吗？”大眼睛望着凯茜。

凯茜咬了一口苹果， “应该会。我也不清楚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哈妮跟凯茜对视了一会，八卦起另外的事，“不知道西索君现在有没有恋人呢？”

……

被自家师傅兼挚爱及儿时旧友“热烈”讨论的某人，此时正在格斗家的圣地，天空竞技场逍遥。

小时候西索跟着凯茜来过天空竞技场，因为当时他还不会念，在打上200层之前就退赛了。在他打上190层之前，凯茜就当上了楼主。之后凯茜对天空竞技场仿佛失去了兴趣，除了被累计十场胜利的斗士挑战外，从来不露面，连两年一度仅限楼主参加的格斗大会都很少出席。

西索的印象中，凯茜只出席过两届格斗大会，一次是后来挑战其他楼主成功的比斯姬拉她去的，还有一次，是他费了老大劲鼓动凯茜去的。而且那两次凯茜都没有跟人比到最后，都是赢了两场就弃权了。就此事西索问过凯茜，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其实大部分楼主只是看中了空中的大平层，把荣誉看得很重的人没几个。”这是凯茜解释为什么有好几位楼主缺席。

“学院派的比试方法，对习惯了刀尖舐血的武斗家来说，太温和了。比试时得时刻提醒自己规则，避免太投入用上杀招。”这是凯茜解释为什么赢了两场就弃权。

西索认为凯茜说的很对，不过对当时的他来说，天空竞技场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即使到了现在，对他也还有一定的吸引力。他现在的boss库洛洛就很喜欢来这边玩耍，为了物色值得偷取的能力，听说他还是某一层的楼主。

西索加入幻影旅团的目的是为了跟他们的团长库洛洛一对一决斗，那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可以说是他少年时期至今遇到的最有挑战价值的同辈人。跟在凯茜身边的那几年里，他见到过很多强者，有的跟他有语言上或者肢体上的交流，有的只是远远看过一眼。那些人不是现在的他够得到的对手，他选择克制住对他们的战斗欲。西索渴望势均力敌的强大对手，享受令他热血沸腾的激战，但不是不知死活的莽夫，对被虐没有任何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西索很想看看凯茜跟那些人交战的场景，一定非常精彩，令人难忘。可惜的是，目前为止，凯茜只和比斯姬在天空竞技场打过一场。或许私下里凯茜跟他们有过交流吧，只是他没能见识到。

加入了幻影旅团一年多，因为库洛洛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及聚头时身边总跟着至少两位团员，西索完全找不到跟库洛洛决斗的机会。聚集时迟到、放鸽子都试过了，库洛洛也不生气，只是一脸危险的笑不咸不淡的说上几句。说实话，西索有点后悔加入了。旅团的活动实在有够无聊，不是烧杀抢掠就是烧杀抢掠——据说也有其他的活动，比如配合库洛洛收集能力，但没喊到他。幸好他不是真心加入啊，玛奇给他纹象征身份的蜘蛛刺青时，他用【轻薄的假象】糊弄过去了。

说起来，他的新能力还没有给凯茜看过，也不知道他亲爱的师傅在忙些什么。今年年底的时候得记得报名猎人测试，到时候给凯茜展示他的新能力，给她个惊喜。

西索对面的对手看着他突然发狂似的大笑起来，吓得一哆嗦，遇上这么个对手，真是太倒霉了。他面前的这个人，他可笑的着装，疯狂的战斗风格还有异于常人的举止，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变态”二字。要不是为了保住100层的豪华住房，真想直接投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