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一百四十四回：夜话
“命运是很难违背的。比如，某个人今年会倒大霉，即使避开了陷阱一，接下来也会出现陷阱二三四。因与果很少会连着出现，现在面对的果，往往很久之前就埋下了因。人无法改变过去，不能改变因，所以必定会面对果。卜算或者预示，只是推动选择一条相对有利的道路罢了。”
“因果缠身，咎由自取。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很快就会清醒，想要解决困恼，可以去日出的方向寻求帮助。建议先找寻年轻的新伙伴，会事半功倍。”
“你关心的那个人是我们都不认识的人，身份算是前面提到过想对你不利的人的合作伙伴。那件事确实起因在你，按照你们目前做出的选择，不出意外，接下来不会再被你牵连，可以放心。他会逐步实现心愿，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为了达成愿望，建议保持理智，牢记初衷，遇到来路不明的人保持警惕。”
火车上，凯茜仔细回想着普拉拉的话。总的来说，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真是厉害又神秘的能力。卜算的结果和猜想有些出入，不过问题不大，想要知道更多的话，可以试着去找出弗罗斯特。优先确保莉莉丝的安全，把找到弗罗斯特列为第二目标。
根据幻影旅团透露的情报，一位神秘男子F联络了很多与旅团有仇怨的念能力者，提供了幻影旅团今年9月份会出现在友克鑫这一情报，并帮忙制定了复仇计划。男子自称也仇恨着幻影旅团，一直在寻找报复的时机，因为目前正被多方通缉不便露脸，暂时只能负责出谋划策和资金援助。绑架库洛洛并把锅甩给凯茜就是那个人的主意，附带特制地牢的基地也是对方安排好的。
F的真面目显然是弗罗斯特，仇恨的由来无需多想，还是爱丽丝之死，疑点是她所认识的弗罗斯特没有那么厉害的头脑和手段。另外，源源不断的资金也很可疑。几年前雇佣了那么多职业杀手暗杀她，花费的钱财不是小数目，东躲西藏这一行为也需要充足的情报和资金做后盾，在停止了作为职业猎人的工作后，弗罗斯特上哪弄那么多钱？照这个思路，他必定有一个十分能干的帮手。综合考虑下来，可能性最大的协助者是帕里斯通。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凯茜基本肯定就是帕里斯通在搞鬼。想到某人那欠扁的笑脸，她的手指按上太阳穴，那家伙的想法她一点也猜不透。明确的唯有一点，他们互相讨厌着对方。她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特意做出针对的行为，帕里斯通那样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因为单纯的讨厌采取行动，他图谋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凯茜疑惑了很久，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再跟对方接触。嘴上说着想跟她好好聊聊的人，当她真的空出时间之后，反而一直避着她走。今年她去协会处理积压的文书工作的时候，帕里斯通那个万年蹲办公室的家伙竟然去其他大陆出差了！出差过程中还特意给她打来电话，对错过见面机会一事表达了遗憾，语气虚伪的要死。那做派，就差把“我就是心虚了，但你没有证据不能把我怎么样”这句话明说了。
……
还是莉莉丝那边比较重要，想不明白的事先搁着吧。不论帕里斯通究竟所求为何，会采取阴谋或是阳谋，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普拉拉也说了，有些事还没到暴露的时候。想到普拉拉给她的建议，凯茜的脑海里出现了某人的身影。
为什么会是小丑的形象啊，难道她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个新人设？凯茜长叹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拨通了某人的电话。电话一如既往被迅速接通，透过听筒，对方加快的呼吸声清晰传入耳中。每次都是这样子，和她通话时呼吸声听着明显比正常情况下重，偶尔还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这样子她压力很大啊！
“西索，你还在友克鑫吗？”即使心里想了很多，凯茜的气息丝毫不乱，语气平静，这是她的习惯。不过在这只有一人的火车包厢，表情稍微放松一点也无关紧要吧。因为正在通话中，连凯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黑色眼眸里的柔情。
“还在哟~”西索听到一点火车运行的声音，诧异道，“你在火车上？”他记得凯茜最喜欢的交通工具是飞艇，她离开友克鑫的时候就是坐的飞艇，现在难道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吗？
“你听出来了，我在去流星街的路上，有点急事要处理。”
闻言，细眉挑起，再开口语气里带了不满，“就这么把人家晾在友克鑫啊，你还过来这边吗？”要是凯茜说不来了，他就立刻启程也回流星街去！反正凯茜挂心的那两个小鬼已经进了那个神奇的全息游戏，不用他盯着。
“应该会。你再帮我个忙？”
凯茜的回答让西索脸上的黑云立时散去，“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我们说好的哦，忙完这段时间要跟人家独处~”
“哈？”凯茜听得一愣，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个？
“嗯？你不记得了吗，人家帮你回忆一下吧~”就算只是随口说出的话，他可是当真了，很认真的记下了呢~
“想起来了吧？答应的事不可以赖掉哦~”
“……你可真会听重点。”
“多谢夸奖~”嗯哼，在凯茜面前，他可是很会把握机会的~
她不是在夸他！再次被某人的厚脸皮惊到，凯茜咬了咬牙，“我知道了，你先帮我把事都办好，办得好的话才有奖励。”
说到奖励二字的时候，西索听到了轻微的磨牙声，忍不住一阵轻笑。在把人惹火前收住笑，颇为认真的回答，“放心吧，交给我的事，我什么时候办砸过？所以，这次是要人家做什么？”
决定了，见面之后先打一顿出气。凯茜的声线恢复正常，“上次跟库洛洛的会面不是出了意外没见上吗，你帮我留意着他们的动向。忙完了流星街这边的事，我要再约幻影旅团的人见一面，最好能见到醒着的库洛洛。”
变化系的人一惯喜新厌旧。身为标准的变化系能力者，除了凯茜，西索对任何事的热情都不怎么持久。眼看凯茜对他的态度相比从前有了很大的转变，库洛洛这个疑似坏掉的玩具，他已经没兴趣关注了。不过，看在亲爱的凯茜的面子上，他就再装一段时间的蜘蛛吧~
“OK，没问题。”
这么些年下来，凯茜在流星街的熟人们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她有时一声不吭突然回来。凯茜毫无预兆的出现并没有引发波澜，宅邸的大家很自然的表达欢迎和喜悦，然后等着下文。非节假日的时候，没有知会一声便回流星街，经验上看，多半有急事。
见凯茜表情有些凝重，对视一眼后，福兰特吩咐赛巴斯通知艾伦、米歇尔、安娜等人过来商谈。
“四年前，窟卢塔族事件中，一位与我关系亲近的猎人前辈牺牲了。这件事你们应该还记得？当时我晚到一步，掩护了妇孺撤退再找到村庄的时候，哪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在那时，猎人协会内部就有我是故意晚到的说法，甚至有人认为我其实没有晚到……”
“那位前辈的丈夫假死逃亡后也一直在伺机报复，前几天有可靠的情报显示他藏在流星街附近，计划对我在这边的熟人不利。我会想办法找出对方的下落，莉莉丝的安全就麻烦诸位了。”
顾不得惊叹那离谱的复仇思路，福兰特一口答应下来，关切的问道，“你需要带几个帮忙的人不？”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比较方便。除了莉莉丝，也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不会对其他人出手，你身边的那些人都要多注意着点。”理论上，想要使她痛苦，最直接的复仇就是杀死莉莉丝。但莉莉丝平常很少出门，宅邸又有大量护卫，弗罗斯特有可能选择从其他人入手完成复仇。酷拉皮卡被催眠后对她动手就是例子，如果弗罗斯特身边有那样一位协力者，那么艾伦等经常出入宅邸、通行时不会被阻拦的骨干，会是很合适的催眠目标。想到这点，凯茜忍不住多提醒了几句。
“只要避免独自站岗就好了，就近护卫的人分小组轮换，把熟悉的人两三人一组分在一起，有异常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艾伦提出的策略立即被拍板采纳。负责莉莉丝安全的亚尔维斯主动说道，“分组的事交给我，今晚就安排好。”在十三区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位原先隶属元老院的念能力者，早已完全融入了这边的大集体，发自内心的把莉莉丝的安全视作最重要的工作。
凯茜瞄了亚尔维斯一眼，没说什么，打算晚上跟莉莉丝独处时旁敲侧击的问问情况。当初跟道格拉斯达成交易的时候，派来的那些顶着护卫名头的眼线，交易到期的时候走了一部分，后面的十年间剩下的那些人也都陆续隐退了，如今只剩下亚尔维斯兢兢业业的在莉莉丝身边效力。之前莉莉丝被卷进车祸的时候，亚尔维斯那着急的样子，看着不像单纯对护卫对象的该有的情感，那时凯茜就觉得怪了。现在看来这感觉更明显了，亚尔维斯对莉莉丝多半就是有那方面的好感，只是不知道莉莉丝是否知情，以及她是如何看待对方的。
晚上，凯茜只开了个头，还没说到正题，莉莉丝就干脆的抢先回答，“我知道他喜欢我啊，他和我说过的。”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凯茜疑惑的眼神逗乐了好友。莉莉丝笑的很厉害，眼泪都出来了，“就你这满世界乱跑，整年见不着面的家伙，能知道才怪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凯茜真的很好奇。
“就在你满世界躲你那宝贝徒弟的时候，这都好多年了。”莉莉丝摆摆手，显然并不为此事烦恼。
那岂不是认识侠客之前，莉莉丝就知道了亚尔维斯的感情？和侠客的事也没跟她说过后续……是她关心的太少，还是莉莉丝不希望她干涉感情方面的事？
捕捉到凯茜低落的眼神，莉莉丝手指点上凯茜的眉心，“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啦！”
“什么表情？”
“一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的模样。”莉莉丝精准吐槽。
凯茜想了想，吐槽回去，“错过了朋友的八卦，这还不够重要？”
闻言，莉莉丝打了凯茜的胳膊一下。两人靠坐着玩闹了一小会儿，气氛重新活络起来。莉莉丝再次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而且，就你的情商，我也不敢指望呐！”
“哎呀，别挠我痒，先听我说！”莉莉丝躲着凯茜的手，理了理乱掉的发型，接着说道，“那些事早就处理完了。侠客那边是我想多了，后来就跟他断了联系，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亚尔维斯——他说喜欢我的时候，同时说了只想默默守护，不想改变现有关系。我对他说不上喜欢，当然也不讨厌。一开始还有点烦恼，但他都那样说了，这些年来又一直安分克制，我也只能随他去了。”
好一会过去，凯茜反应过来，语带震惊的总结，“还可以这样啊。”
“当然可以。并不是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作为朋友相处下去也是一种选择。你看，我们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对吧？虽然现在见面的不多，但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话锋一转，莉莉丝突然提起某人，“当然，你的好徒弟西索绝对不是那种性格，他肯定是想要和你黏在一起的~”
猝不及防听莉莉丝提到西索，凯茜脸上一热，不知如何回应好友的打趣。莉莉丝说的没错，西索确实很粘人，她挺嫌弃这点的，却又似乎慢慢习惯了。
“有情况哦~嗯？”莉莉丝一眼看出不对劲，把曾经凯茜说过的话原样奉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因为感觉好友比自己更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凯茜犹豫了一下，将卢莎的分析和自己近期的烦恼慢慢讲述。“……我觉得应该好好面对，但又怕他误会我的意思。你觉得我怎么做比较好？”
面对认真苦恼中的凯茜，莉莉丝收起调侃，沉吟片刻，“先不说误不误会的，你本来的打算是什么？”
“顺其自然吧。”
这为什么会引起误会？莉莉丝眨眨眼，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给他个机会？”
凯茜纠结着眉头，没有点头，莉莉丝的说法好像对又好像不对。“让我再想想。”
“不是，你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啊！”哪有勾起好奇心之后转移话题的，太不道德了，她会睡不着觉的！莉莉丝眼睛一转，决定采用引导的方式得到答案，“首先我知道，你不讨厌你徒弟，但是你之前一直觉得他喜欢你这件事很怪，很抵触。现在你不抵触了，但对他并没有那个想法，对吧？”
凯茜点点头。莉莉丝压下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跳，继续追问，“你现在有跟人恋爱的意图吗？”这点很重要。
之前凯茜的躲避，在莉莉丝看来，除开身份上的顾虑，也有凯茜对恋爱完全不开窍的缘故。作为最亲密的朋友，她认为凯茜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从来不会说年龄到了该找个对象了这种话。但是，凯茜对待异性的好感迟钝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她私底下怀疑过对方的性向。这点实在不宜询问本人，莉莉丝揣着这个巨大的疑问这么多年，这会儿看凯茜似乎要开窍了，她可太激动了！
莉莉丝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凯茜轻叹一口气，“我觉得，应该先有一个抱有感情的对象，再去想恋爱的事。”不是因为想恋爱而去寻找某人，而是因为某人的出现产生了恋爱的想法，这是凯茜的观点。
“你说的对。”莉莉丝琢磨一番，赞同了这个观点，随即提出自己的理解，“你认真的考虑这件事，是否说明你已经动心了呢？在你没察觉到的时候。”她是见过凯茜拒绝人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如果完全没松动，我觉得你压根就不会烦恼这些。”说完一摊手，以闪亮的眼神盯着好友。
又被问住了，问题那么多，弄得她更想不透了。凯茜跟莉莉丝对视了一会，投降般别开脸，动作流畅的躺倒、拉过被子把整个人盖住。等莉莉丝回神，眼前连凯茜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见，只剩鼓起的棉被。
这可真是……莉莉丝轻笑一声，在被子上拍了两下，“不是你自己说要面对的嘛，怎么又逃避了？”没有得到回应也无所谓了，睡吧。
凯茜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没有好感的人而左右摇摆，烦恼不已的。她已经知道答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