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一百九十七回：迷惘

时隔数月，凯茜再次收到幻影旅团的联络时，正在两片大陆之间的海上飘着。

在Hisoka镇度过了三个浪漫火热的晚上，年纪已不能被称作小情侣的二人便被不知名的蒙面团伙找上门。因为不想给重要的回忆之地带去灾祸，两人试图将人引到小镇外的栈道，结果对方压根不上当。就像是知道正面交战不是对手，只骚扰，全然不迎战。而且还是远程骚扰，给人感觉就只是想恶心他们。

像凯茜和西索这样自小生活在斗争不断的流星街，五感超乎常人的强大念能力者，对他人的窥视和敌意非常敏感。哪怕感知到对方的实力不构成威胁，可没人乐意浪漫时刻被围观。只忍了一天，怒火上涌的凯茜张开圆，携西索在镇内及周边展开地毯式搜查，最终花了五天时间将这伙人尽数送走。

被抓到便果决地自行了断，这样心狠手辣的追踪者理论上该引起凯茜的沉思。然而她并未将之放在心上，解决完了这一批人，便继续布上放松身心的游山玩水之旅。若是有下一批再依样解决就好，不必为了不值得的事费心。

一直以来视工作为生活重心的人似乎突然想开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又或许是因为亲手为过往划上了句号，西索感知到，缠绕在凯茜周身的那股疏离之气消失不见了。凯茜还是那个凯茜，自信强大、行事果决有主见、情绪内敛，但比从前多了几分平等的亲切。以前凯茜待他也很亲切，会关心他的成长变化，赞许他的努力和进步。准确的说，凯茜待熟人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他在凯茜那边的待遇，比之艾伦等熟人，并没有大的差别。

艾伦杰妮等在福兰特麾下办事的人，很多都上过凯茜的念能力特训课，其中有部分人还目睹过凯茜与人战斗的英姿。那伙人在心底将凯茜奉为战神，对她非常敬仰，面对凯茜时会自然而然的放低姿态。即使凯茜表现出亲切的一面，双方相处时还是有着明显的阶级差距。而他是凯茜的弟子，虽说年纪相仿，到底辈分有差。

上级与下级、长辈与晚辈，两种关系的表现形式十分类似。就拿他自己举例，还是师徒关系的时候，他不会也不敢开凯茜的玩笑。艾伦他们亦是如此。气氛合适时，他们甚至会跟顶头上司福兰特说笑，却绝不敢拿凯茜开涮。唯一的例外是莉莉丝，只有她能在凯茜面前“没大没小”，而且不管怎样，凯茜都不会生气。她们是彼此唯一的挚友，是对等的存在。西索一直很羡慕莉莉丝跟凯茜的相处模式，现在，他总算得到了接近莉莉丝的待遇。

目前只能说是接近。

西索见过几次莉莉丝向凯茜撒娇的场景，凯茜每回都无奈的应下了。而同样是撒娇，凯茜对他从来没有那般宽容，十次里至多答应两三次，大多时候不是无视就是武力压制。巨大的差距令人心塞又委屈。

亏得凯茜不知道西索私下瞎想了那么多。小时候吃莉莉丝的醋就算了，算小孩子不懂事，现在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乱吃醋也太蠢了。还好意思比撒娇？莉莉丝比某人乖多了，才不会一天撒三次娇！再说撒娇的内容也完全不能比，某人实在太得寸进尺了！

不过凯茜确实想开了不少。正事是永远也忙不完的，忙完一件总会再有新的。等过几个月登上黑鲸号，向黑暗大陆起航，不管在路上还是抵达目的地之后想来都没得安稳。天知道到时候要忙上几个月乃至几年。众人口中工作狂式的生活，她已经过得够久了，是时候放缓脚步，换一种生活方式。

作为颇有名气和声望的职业猎人，凯茜每年真正能休息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哪怕说起来是在休假，实际上不时会有工作上的邮件传来，有时还得出紧急任务。在流星街过年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需要她拿主意的事项、重要情报的过目、重要会议和宴席……根本没得时间好好休息。去年对嵌合蚁的讨伐战结束后，她看似休息了三个月，真相却是顶着念力受限的压力被V5派去的人骚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十五个身手不俗的念能力者，在卡金帝国的首都玩了几天，又被牵扯进新的意外。总之很是倒霉。

虽然不是出于想休假这样的原因辞掉了十二支的职位，但难得有机会，凯茜想过一段不受琐事打扰的时光。因此，遇到蒙面团伙骚扰之时，她相当生气。离开埃珍大陆之后，特意选择乘船的方式前往西北大陆。如果再有专门来找麻烦的家伙，凯茜提前决定好了，遇上就直接丢海里去。

有之前乘坐豪华游轮不停被搭讪的前车之鉴在，这次的渡海行程是凯茜安排的。她订了中型客轮的二等舱，没有无聊的宴会和应酬，三餐都可以加钱点餐送上门。沿途会经过几个观光岛，是否上岛全凭旅客自愿。即是说，一共七天的航程，不想出门的话可以一直待在房间里。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凯茜和西索正对面对坐在沙发上享受午后的阳光。西索向服务人员要了一套茶具，说要给凯茜露一手煮茶的手艺。凯茜不喜欢红茶奶茶之类甜口的饮品，也不怎么爱喝咖啡，她喜欢绿茶，或者味道清新的花茶。今天，西索煮了茉莉桂花绿茶，茶汤的颜色是浅淡的黄绿色，散发着清新宜人的气味。

西索凑过来倒茶，正好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库洛洛？”

凯茜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纠结了几秒方才接起电话。

“凯茜。”还算熟悉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优雅依旧，少了几分往日的从容。

应声之前，凯茜伸手推开西索的脑袋，那家伙凑得太近，呼出的气流弄得她耳朵很痒。“是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的另一边，库洛洛站在某幢大楼的天台吹着风，黑色发丝被风吹到脑后，露出额间的逆十字刺青。原本黯淡无光的黑瞳，在听到听筒传出的冷淡熟悉的嗓音后，略微亮了一点。

“我想跟你见一面，不知道方便吗？”

因为风声的干扰，库洛洛的声音有些模糊，好在凯茜和西索的听力都很好，听得清他的话。凯茜还没回答，西索先一步表达了不满，“凯茜最近没空哟~”

凯茜拿回手机，瞪了西索一眼，倒没说他什么，只补上一句，“我现在在海上，过几天到西北大陆。”

西索的声音和语气很有个人特色，库洛洛不可能听不出。大概没想到西索和她还在一起行动，电话那头的库洛洛沉默许久，似乎还叹了口气。

“等你们到了西北大陆，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这下凯茜也听出不对来，先回了库洛洛，“看来不是普通的事，等我一下。”然后转向西索，“你安静一会儿。”

被要求的西索眉毛一挑，眼睛转了一圈，食指指向自己的嘴唇。凯茜的目光冷下来，拿着手机起身，反手将某人塞进沙发，用空气网裹了好几圈。眼见把人惹毛了，西索一点不见慌，反而笑得更灿烂了。面对某人灿烂至极的笑容，凯茜无语的捏了一把某人的脸颊，转身走向阳台。

“可以说了。”

被晾了一会的库洛洛没有任何不耐，也没问两人干什么去了，语气平静的开口，“我们找到那卷录像带了。”

沉默的人变成了凯茜。海面上风很大，把凯茜的头发吹得糊了一脸。她转了个方向，迎着海风侧靠在栏杆上，缓缓答道，“是我想的那一卷录像带吗？”

“是啊，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库洛洛望着天边层层堆积、遮住了太阳光的阴云，“我想听一听出自同一个地方的前辈的看法。”

一语双关。单从年龄和学念的时间上看，凯茜担得起幻影旅团的成员们一声前辈。这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在为小伙伴复仇一事上，她也是前辈。

凯茜不笨，她听懂了库洛洛的意思，考虑了很短的时间便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在竞技之城见面可以吗？”

“可以。我会先过去，你到了再联系我。”

凯茜转头看了一眼盯着这边的西索，“我会独自赴约，但我不保证西索不会悄悄跟来，这我得提前说一声。”

按西索对库洛洛多角度的竞争心理，会不会反对她去见库洛洛，又会不会嘴上答应背地里跟踪她，真的挺难说。凯茜还记得西索说过觉得库洛洛喜欢她的事，虽然她觉得这纯属想多，但显然双方都拿不出证据。西索没法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她也无法证明没这回事。这种情况下，西索会全无芥蒂的放任她单独与库洛洛见面的概率微乎其微。凯茜不打算为了库洛洛跟西索吵架，也不想到时候陷入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于是选择把问题摊开。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库洛洛请凯茜把电话给西索，这样的发展正中凯茜的下怀。

在西索诧异的眼神里，凯茜放开了他，“你们聊。”等西索接过手机，凯茜扭头回到阳台，继续欣赏海上风光。

一副不想多操心的样子呢~西索看着凯茜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将注意力放回到通话上，“哟~”

呼呼作响的海风将凯茜心头的那一点不快吹散，同时屏蔽了多余的声音。在不特意去听的前提下，凯茜完全没听到西索跟库洛洛的谈话过程。等某人垫着脚贴过来时，凯茜注意到通话已经结束了。随手把手机揣进口袋，视线落在某人难得认真的脸上。

“他让我在下个月选一天。”认真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不等凯茜做出反应，西索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在西索的动作下，凯茜的后背靠上阳台的栏杆。眼前是某人的下巴，上方传来某人神经质的笑声，“真是过分呢~竟然为了库洛洛把人家捆起来~”

“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喂！”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凯茜推了西索一把，一时竟没推开。

两人差点没在阳台打起来，闹了好一阵才回到房间，早前煮好的茶水早已变温。骗到了福利，但也挨了几下的某人乖巧地点燃小火炉，一边继续泡茶工序，一边给凯茜复述谈话内容。

与氛围和谐的情侣二人截然不同，挂断电话后的库洛洛再度被拉入无法忘却的噩梦。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眼睛闭着还是睁着，只要一静下来，录像带中的画面便会一帧帧在脑内回放。

在捣毁了几十个涉及到这块业务的□□据点后，他们收获了无数的录像带。那多到数不清的录像带，每一卷都代表了一个生命由明媚被摧残至灭亡的过程。他们从标注有流星街的录像带开始找起，看一眼确认不是就立即销毁。不知看了多少卷，他们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坐在放映机前的只有最初的几名团员。只放了几分钟，窝金就一拳砸开了地面，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咬牙声、捏紧拳头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下。派克诺坦吐了好回，一边流泪一边吐。

刺耳的狞笑像是自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恶意。屏幕里，诉说着惊恐的大眼睛被痛苦和绝望侵蚀，一点一点失去生气。伴随着越来越微弱的哭喊，血与泪尽皆流干。大家都留下了眼泪，为那猩红的惨状，也为小伙伴拼尽最后的力气传达的告别。

“萨拉萨……”包含思念与痛苦的低喃转瞬间被风带走，连同眼角沁出的水珠，一并卷至遥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