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劫掠者（四）
小男孩仰头看向傅笙，带着几分嘲讽和对她的可怜。
傅笙弯腰把糖果放进坑里。
那里流出甜香，内壁铺了整整两层糖纸。
“你死了，这些也是我的。”
“你杀死那么多人，得到的回报就是一些糖果。”
小男孩看向她。
傅笙摊手，“我就是觉得你还挺大方的。”
小男孩嗤了一声。
“一个人的报酬是多少颗糖呢？为了几颗糖，你真甘心被关在这样的地方这么久么？这里的天空，光是看一眼就让人窒息。”
傅笙手撑在地上，盯着置于小男孩脸前的，只有她能看到的操作面板。
坏消息是这片空间对精神的磨损不亚于外面的怪物，她的精神值来到31点，不久就会突破临界值。
好消息是线索搜集进度闪动，是这里含有重要线索的提示。
傅笙闭上眼睛，听见小男孩嗤了一声，“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我能知道的事么？”
傅笙看见小男孩从坑里捞上来一颗糖，剥开糖纸，闻了闻味道。
“将死的人，知道再多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也不介意让你明白地死。”他戏谑地看向傅笙，“进入这片空间的人没有能出去的，它是圣父的造物。而圣父做的每件事每个东西，都那么伟大。”
他眼里浮现近乎痴迷的崇敬，紧接着那崇敬的光便暗淡下去，他嘴角的肌肉抽搐，脸上好像有两股情绪在打架。
“这么说，你的父亲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不只是我的父亲，他是圣父，是造物主！”
傅笙歪头。
“他是这个时代，不，从前一个时代开始，他就是整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制作出了很多精妙的仪器，给了很多人第二次生命，包括我还有——”小男孩止住话头，别扭地转过头去。
傅笙微笑着问道：“这么伟大无所不能的人，你的‘父亲’，就让你待在这里？”
小男孩欲言又止，他咬掉一颗糖果，狠狠道：“你不懂的，这是跨越生命的伟大计划的必要尝试。圣父就是这样说的，我只需要待在这里，就能为那足够改变整颗星球生物的命运的计划贡献力量。”
傅笙瞥了眼那累积成山的尸骨，食指和拇指捻着衣摆摩挲。半晌，她抬眸道：“圣父如此伟大，我却不知道他是谁，简直是孤陋寡闻极了。”
“你们这些平凡的人怎么配知道圣父的名字呢，”小男孩嘲讽道，“不过他所统帅的组织你们倒多少听过。”
“方舟？”
小男孩默认。
傅笙还想发问，话未出口便被他打断。
“你知道的够多了，这些信息足够你明白地死了。”旋即他别过头，不再搭理傅笙。
傅笙目光挪回操作进度，收集9%，还差1%，这片区域的搜集任务才能完成。
已知一：小男孩是方舟的人，作为外面山形怪物的本体杀死来到堡垒底层的人；已知二：“圣父”带领方舟在进行一项足够改变全球生物命运的计划，且他给了很多人第二次生命。
那么剩下1%会与哪一条有关呢？
傅笙停下手上摩挲衣摆的动作，目光看向远处的尸骨，随后挪到小男孩脸上，笑道：“你不介意我在这里走走吧？”
小男孩舔着糖纸，头也不抬，“随便，你想怎么走都行，但别想离开这里。”
傅笙四处转悠，脚步慢慢移向尸骨。
那里除了白骨一无所有，傅笙压抑汹涌的恐惧，细细观摩每一节骨头。
在某些被掩住的白骨上，傅笙看见了些许字眼。
相当一部分是名字，以及临终前的心愿。
少部分是“日记”。
“Q307基地探险员：今天是待在这里的第二天，我的计时器以及记录了整整二十四小时。一天前我在废土上找食物，一觉醒来就来了这里。待在这里好绝望，可那个奇怪的可怕男孩并没有伤害我，他甚至不吃东西，我看见他经常哭，这个人实在反复无常。”
“今天是第三天，男孩说会有人来收走我的命，可那个人还没有来，或许，他最好不来了吧。”
“今天和男孩聊了天，他好像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他待在这里三年了，也就是陨石雨刚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个空间里了。如果我也像他能早点觉醒就好了，那我也不至于被方舟害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恨方舟，但我也不怕他们，要真让我知道是他们在搞鬼，老子非弄死他们不可。”
“来了一个人，他身上穿着劫掠者组织的制服，真没想到，我原来是被劫掠者的人害了！会有人看到吗，我就要死了……”
劫掠者与方舟合作，将人带进这个空间。可记录日记的人并没有直接被杀死，或许正如小男孩所说，是为了积攒怨气，作为他的养料，让他变得更强大。
可什么样的人会被带进这片空间呢？
傅笙是因为打碎了怪物的眼睛，而这个写日记的人就只是在废土上找食物而已。
将白骨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傅笙从白骨堆，无奈望天，在这种单调寂寞的空间里，任务要她寻找的最后1%信息，会藏在那里呢？
天空云团变换，猩红云雾实在压抑，傅笙收回目光，望向那边已躺下的小男孩。
土丘被掩埋好，其上插着一条小旗子，证明他对那坑的占有。
那蓝色旗子上什么字也没有，傅笙犯难，如果能知道这小男孩的名字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知道他核心的位置来威胁他。届时仔细盘问，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小男孩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腕上却戴着一枚材料特殊的表。既是腕表，那总能在里面找到他的身份信息。
傅笙凝眸，刚刚走近他便被他盯住，只得原地坐下看向别处。
“若是温叶白在就好了，”傅笙心想，“她那等异能，只消碰一下便可破译机械。”
可温叶白境况至今不明，但愿她还活着。
傅笙摁开自己的腕表，其上没有信号，只有些基础的离线文件。
不过好在温叶白窃取堡垒信息时，所使用的所有代码傅笙都记得。如果小男孩腕表所用防火墙与堡垒一致，那么她便可以潜入他的腕表。
傅笙想起来一件事，不久前，她得到过一条液化异能。
可是液化异能消耗15精神值。
低于15精神值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也不完全是。
【接近疯狂的时候，或许可以看见世界的真相。】
任务栏下的提示。
傅笙到底是那么做了。
这片空间走不到头，即便她掘地三尺也无法获得更多信息。
她终究变成一滩水裹在小男孩手上，将他的腕表也一同裹住，任小男孩如何也无法取下。
因着精神值过低，世界在她眼里变了一个模样。
蓝色代码界面不断扭曲，数字张牙舞爪，与此同时眩晕感愈发强烈。她这是在赌，赌自己能得到他的信息，用最无奈的方式赌一条活路。
最终傅笙破译了小男孩的身份，同时液化的持续时间也宣布见底。
傅笙被甩在地上恢复人身，便见着混乱扭曲的空间中一只猩红色的爪子向自己抓来。
并没有疼痛。
来福咬住了那只爪子。
拖动无力的胳膊傅笙举枪击中小男孩的胸口。在这个世界，异能者只有毁灭核心一种方式可以杀死。
没有击中核心，哪怕器官俱碎，血液流空也死不了。
但痛觉还在，傅笙只是依靠痛觉延缓他的动作而已。
视野混乱无比，猩红色的云雾染上了墨色气息，那气息丝丝缕缕，流向小男孩。
他金黄色的眼瞳里流动着浓绿的数字，手臂，左胸，双腿都被数字包裹。
被扑倒在地的一瞬间，傅笙看见流向他的气息的源头。
它们来自天空上的一团团云雾，其中包裹着数个人影。
最为瘦小的那个一头短发，是温叶白。
所以她们都在同一个空间里，但温叶白在天上，傅笙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久前小男孩曾对她说：“慢慢泡死在恐惧里”。
所以她在地上是因为没有足够强大的恐惧，而温叶白却有？
线索进度条移动了一点点，仍然没达到10%
傅笙心烦意乱，在小男孩爪子高举的时候紧闭眼睛，忽然间福至心灵。
除了白骨一无所有，证明有人来这里，傅笙明明怕死却没有被裹进云雾中，说明恐惧不是指被杀死的恐惧。
恐惧被小男孩吸走，但如果不剥离核心，那些被包裹进云雾的人也不会因为恐惧而死。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方舟。
他们被方舟剥离了核心。表面上这是劫掠者的营地，但小男孩是方舟的人，这里搜集人是与方舟有过节的人。
劫掠者与方舟确有合作，以这种隐蔽而残忍的方式。
【线索搜集进度：10%】
【获得第一阶段奖励：1000积分】
傅笙抬手射击他没被数字包裹的地方，同时在脑海中点开操作面板，花掉全部积分购买了50点精神值。
激光精准刺进小男孩右侧锁骨下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