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三天，盛晚鸽掰着手指数日子，下戏就抱着手机刷新，终于刷出了Hella官方微博官宣曲茵茵为品牌代言人。
曲茵茵穿着白色抹胸短裙，扎着青春洋溢的丸子头，光洁的右脸朝向镜头，将Hella面霜贴近脸颊，昭示着这雪白肌肤的最大功臣。光看宣传照，确实是会让人心动的程度。
不出盛晚鸽所料，早上官宣，下午拉踩她的通稿就来了。“我有个明星化妆师朋友balabala”那一套说辞盛晚鸽简直看腻了，这位“化妆师”不仅扒出了Hella背后是方均淮的投资团队，夸了方均淮年轻有为，还说一开始是想找盛夏代言，但影后瞧不起新兴国产品牌，连方均淮的面子都不给，这代言就落在同门师妹头上了。
一溜水军便赶来煽风点火，总体围绕“盛夏年龄和受众也不符吧”、“盛夏凭什么看不起国货啊”扩散发挥。
方均淮当然也打电话过来解释、安慰她，但每句话背后还是在用她的年龄暗示她已不再有竞争力，盛晚鸽现在无暇配合他演戏，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
一切如预料中发展，Hella官宣代言微博七天后，Hella的实时话题里出现了一条使用者控诉面霜致面部红肿的微博。
和她之前那个世界的节奏一模一样。盛晚鸽暗暗盘算着，就算Hella出事对方均淮无法构成致命的威胁，但应该也会传唤他配合调查，如果在这时候把举报材料传到警局，是否会引起更多关注呢。
她看着那条微博出神。
发博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原本白嫩的皮肤，此刻两颊泛起触目惊心的红疹，博文内容透露出她的慌乱无措，令人揪心。
她之前一心想让方均淮栽跟头，没有考虑到众多消费者因此事会受到的伤害，到了此刻才觉得自己有些错了，她明知会有人因此受伤，可她没有阻止，反而... ...推了一把。
她愧疚不已。
“小夏姐，要上戏了。”叶亭掀开休息棚的帘子，一脸小心地叫她。
自从那晚她疑心叶亭和方均淮私下有联系后，叶亭面对她就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自如。盛晚鸽大概猜出了方均淮是怎样收买叶亭的，心里说没有责怪是假的，因为方均淮能帮她做到的事，盛夏也能帮她做到，现在这个年纪的盛晚鸽，并想不明白为什么叶亭宁愿接受方均淮的交易，也不愿意开口向盛夏求助。
但盛晚鸽还是有些遗憾，因为不管是她还是盛夏，都还挺喜欢这个努力上进的女孩子的，而且这段时间，叶亭对盛夏的好...也不是装出来的。
但是，背叛就是背叛，不是吗？
*
踏进卫宅天井，就看见谯声站在梅树下等她。
他身披玄色大氅，发丝如瀑，轻飘飘垂在腰间，补光灯在他身后铺散开来，侧脸都泛着柔和的光，宛如神明。
初一那天下午她也迷迷糊糊地靠着沙发睡着了，醒来后，谯声已经离开了，沙发被整理得好像他从未来过，只有原本披在他身上的毯子，回到了她身上，才证明了这个安静又暧昧的下午是真实存在的。
那天下午过后，她好像也开了窍。
不管她对方均淮的态度如何，她现在的身份还是盛夏，是有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的女人，实在不应该对别的男人有过分关心的举动。
虽然她对谯声并无撩拨之意，只是像对盛夏那样，出于粉丝对偶像本能的爱护和关心，但在旁人看来不是这样的，她的很多行为，可能会让谯声感到困扰。
她和谯声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不提任何一句关于那个下午的事。他们还是如从前一样相处，只是她会克制自己，目光不再追随他的背影。
这晚拍的是卫弈和卫充逛完灯会回来，被卫罪罚跪的戏。看见她过来，谯声点点头，两人没有过多交谈，都在尝试进入情绪。
造雪机很快开始运作，洁白的雪花被光照得像透明的水晶，很快就在她和谯声身上盖了浅浅一层白衣，她忽然觉得这场景美极了，眷恋地倚在谯声怀里，不舍地闭上眼睛。
“阿弈，你快看，梅花开了！”
他的声音如春风融化雪水，哄得她睁开眼，不过当然没有看见刚好盛开的梅花，那是要后期制作的，只有那被树枝割成一块一块的皎洁的明月，谯声将不停下滑的她又往上搂了一些。
这场戏拍了好几个镜头，起来时，因为跪得有些久，盛晚鸽小腿麻得直不起来，一个趔趄往下蹲，谯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右手顺势捞住她的腰，她整个人再次紧紧贴在谯声怀里。
时间仿佛暂停了，雪花也静止在空中。
谯声将她扶正，淡淡地问：“没事吧？”
“没事，谢谢。”盛晚鸽向后退了几步。
两人一同向外走去，在监视器前和齐与一起过了一遍刚刚的镜头。
齐与将监听耳机放下，朝他们两个说：“好了，今晚就先收工，小夏和谯声赶紧回去休息，今天过后咱们就都是硬戏了啊，做好皮开肉绽的准备。”
最后这句玩笑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
方均淮刚挂掉品牌方的电话，又接到何正由打来的电话。
“何总，欸，这事儿我已经跟Hella沟通过了，他们再三保证不是产品的问题，而且已经在处理消费者的差评了。”
“这件事已经开始发酵了，方均淮，当初可是你亲口说这个项目会大赚的，我们投了那么钱，还把茵茵推上去了，你应该知道出差错的后果。”
方均淮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我知道…我当初确实…没有想到会出问题啊。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我在联系品牌方公关，但我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何正由在那头冷笑一声，“最坏的打算？方均淮，你当初说从这里面大赚一笔，又能给曲茵茵带一波热度，还能打击盛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态度的，现在你告诉我要做最坏的打算？”
方均淮紧攥拳头，此刻想把盛夏撕了的心都有，要不是她让自己多此一举，在计划中填了个Hella挡路，现在怎么会是这种局面！
但他此刻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半轻挑又半威胁地说：“何总，当初投资，您也是同意了整个计划的啊，您不能嘴皮一碰，就把自己择干净了啊。”
何正由在那头没有说话，方均淮又哼笑一声说：“而且林巍那事儿，进去那么久了也没个消息传出来，您在国内，是不是过得有点太顺心了啊？”
“林巍？你现在还好意思提林巍？你当时要是少贪点儿早点去科威亚，林巍能进去？”
方均淮用舌头顶了顶上颌，憋住了一口气，何正由说的也没错，当时是因为他走前去看盛夏，想着再顺路去送点儿新货，才让林巍这蠢货露出了狐狸尾巴，要是盛夏没有接《弃子》、和他按时出国，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儿！
但现在他可不能露怯，得让何正由在国内把这事处理妥当了，“现在我在科威亚兢兢业业做着正事儿，还得处理国内那烂摊子，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互相推脱可不行，所以我才说，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他特意咬重了“正事”和“咱们”两个词，何正由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何总，新货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凌晨我就会到国内，这期间我也会继续关注Hella的事，您看您…”
何正由憋着股气，但也明白此刻不能和方均淮把关系闹得太僵，落下一句“林巍的事儿查不到我们头上来，你管好你那边的事”便挂掉了电话。
方均淮将电话从耳边放下，脸上的笑容变冷，他重重将手机往桌上甩去。
*
下戏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盛晚鸽双腿灌铅般沉重，回去的路上她打开微博，从收藏里找到她下午收藏的第一条控诉Hella的微博，果然已经删除了，盛晚鸽猜想是被公关了。
她又搜了一遍Hella的实时，发现已经又有几个人消费者说用了Hella面霜之后面部发痒、有过敏迹象的微博，这就不止是个体肤质排斥的问题了。
再往前翻，已经有营销号已经截图了被删除的博文，添油加醋地将这事儿爆出来了。
下面有网友评论：“我也是这样！用了两天发现皮肤好痒就没有用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吧？”
“之前看到曲茵茵代言，还想入来着，现在想想幸好没买！”
“代言人代言之前也得做好品牌背书吧？！不然慕名去买的粉丝也太惨了！追个星把脸追烂了…”
零星的为曲茵茵说话的粉丝被洪流淹没。
盛晚鸽打开微信，最上面就是宋芝发来的消息：Hella有问题的事，你知情吗？
她回复：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复：我不知道。
直到睡觉前，宋芝都没有回信息。
那些因为曲茵茵去买面霜的粉丝没有错，给曲茵茵接了这个代言的粉丝也没有错，盛晚鸽内心愧疚的情绪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太任性、太蠢了，为了扳倒方均淮，竟然让这么多人付出代价，明明受惩罚的应该只有方均淮和他背后以此谋私的人。
*
第二天下午，Hella出现品质问题的事已经压不住了，在一则蓝V发布的采访视频中，被打了马赛克的医生证明了Hella过多使用了有害化学用品，用以达到立竿见影的美容效果，所以才会导致有使用者出现红肿的情况，而如果没有出现过激反应，那使用时间过久的话，毒素在体内积累，可能会引起面瘫、发胖等后遗症。
这条新闻一出，Hella的热搜直接爆了，“Hella 曲茵茵”、“Hella公司”等等话题也接连爬上话题榜。
一切都如盛晚鸽所想那样发展，每个词条、每条控诉的言论都如此熟悉。
唯一不同的是，这若多Hella词条中，插进了一条带有方均淮名字的话题。
从他把他和盛夏的事情搬上屏幕开始，他就不再是没有名字的素人了，“影后盛夏的男朋友”，比他身上那个“年轻有为的投资商”的身份更亮眼，那么这一次，他就不要想躲在屏幕后面、置身事外了。
然而，不等她思索出下一步该如何走，盛夏先被当成挡箭牌送上了热搜。
先是阴谋论以她和方均淮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Hella有产品问题的事，再到之前的拒绝代言，有人揣测，她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一天，才没有代言的？
“不是没可能啊...别人两口子关上门来说什么话我们也不知道啊~”
“盛夏也太恶毒了吧，这得毁了多少女孩儿啊！”
好家伙，说她老了和品牌受众不符的也是他们，说她故意不代言的也是他们。
... ...
这类的论断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又把盛夏的家庭搬出来说事，说她拒付赡养费、父母现在还住老破小...总之怎么夸张怎么来，一时间，盛夏的风头竟然盖过了Hella，大众讨论方向瞬间被带偏，盛夏的粉丝澄清就如石沉大海，掀不起任何水花。
盛晚鸽重重将手机拍在座椅上，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方均淮简直欺人太甚！
直到宁琢发了条微博：这时候不应该更多关注受害者和这件事的真相吗？
网友的视线这才被拉回来一点，不过也有很多人转移了阵地，跑去宁琢的微博下面开骂了，说她护短、都是一窝的...
宁琢发完微博才打来电话，先是不顾盛夏的面子，破口大骂方均淮不干人事，又安慰她半晌，说结束这段时间的工作就来看她，让她别多想，只字不提自己也被网友的机枪胡乱扫射的事。
盛晚鸽觉得十分抱歉：“谢谢你，宁琢，其实你可以不用帮我说话的，连累你也被骂了。”
“你再说这种话我生气了啊，谁在乎那些不认识的人怎么说啊，我只当他们有病。行了，你好好儿拍戏，这事儿就交给芝姐处理，好吧，我下月忙完就来看你，到时候要看到你又像丢了半条命似的，我可会骂你的啊。”
“好，我知道了，等你来找我。”
有了宁琢的安慰，盛晚鸽确实觉得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