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你要把所有证据交给盛夏?”吴毅抬起眼皮,似是有些没想到谯声的做法。
“是,我确定。”谯声镇定地说,私家侦探在今日就已经将方均淮在国外的行踪记录全数发给他们,方均淮贩/毒、走/私、勾结娱乐圈商权交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本他是打算如果确认了方均淮在做贩/毒的勾当,就直接匿名将证据提供给警方,因为他也不知道盛夏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来,没有必要去试探盛夏的反应,警方自会调查。
而现在他确认了盛夏不是盛夏这件事...这还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若还是由他匿名提交证据,警方一旦展开调查,盛夏肯定也会受到牵连,这一来一去会耽误不少时间,不如直接把证据交给她,她虽然不是盛夏,但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盛夏的事,还在尝试自己解决问题。
上次余双鱼问他,该怎么分辨什么是事实呢?他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清楚,要靠心,去认识这个世界,认清身边的人——他相信那个“盛夏”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而且由她以方均淮女友的身份提交证据,既摆脱了她自己的嫌疑,证据也会更可信。
“毅哥,相信我。”
见到如此郑重的谯声,吴毅也没有再说话,点了点头。
*
盛晚鸽因为这件事,这几天拍戏都不在状态,时常因为走神而失误。加上宋芝从那晚给她发了短信后,就再也没联系她了,她害怕宋芝是不是不相信她了,不管她了,担心得不行,导致这晚好几场武戏的完成度都不高,有一次竟直直朝石块撞去,多亏谯声反应快,拦腰止住她的去向,饶是如此,她还是带着谯声滚落在地。
忍着右腿传来的镇痛,她一手撑地快速坐起,急忙把给她当肉垫的谯声扶起来,想去掀他的袖口,看有没有伤到——她腰上拴着威亚,谯声的手臂肯定被勒到了。
“小林去看看啊。”对讲机里传来齐与的声音,工作人员上场,先后把两人扶起来,叶亭也跑到她身边扶着她,盛晚鸽顾不得他们查看她的伤势,一瘸一拐靠向谯声,看着他手臂被勒出一道乌红的血痕,她自责不已。
“没事,过两天就消了。”谯声还没事人一样晃了晃手臂,朝她笑笑,“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盛晚鸽一出口,最后两个字就被淹进泪水里,她双手紧紧捂着脸,内心涌上无数自责的情绪,泪水很快把手掌浸湿,她压抑着哭声,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失误,不仅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让大家熬大夜,现在还害得谯声受伤,她快撑不住了...
众人从没见过盛夏这样崩溃的样子,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谯声正上前一步,齐与这时也快步走进场,站在两人中间,看着痛苦不已的盛夏,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日大家都关注到了网上的消息,齐与也是,所以即便盛夏这几天表现不好,他也十分理解,作为一个导演,在演员无法凝神创作时,他要做的不是一味地责怪、埋怨,而是帮助她走出来,回归最佳状态。
所以此刻他安慰地拍着盛夏的肩,另一只手挥退围观的众人,轻声说:“哭出来就好了。”
齐与略带沧桑的声音击溃了盛晚鸽心里最后的防线,泪眼朦胧中,她在这位长者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于是情不自禁地走近他,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蹭在他身上。
谯声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女孩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如果他早点想通她的奇怪之处该多好...
“过来,我看看。”最后是吴毅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走。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在齐与的温声安慰中,盛晚鸽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最后还打了个哭嗝。
齐与被她逗笑了,用对讲机的天线点点她的鼻尖,“怎么样,我们大明星,好点了吗?”
盛晚鸽捂着半张脸,后退两步,向齐与深深鞠躬,再次直起身子站定,正式又沉着地说:“导演,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重新补完妆再回到片场,谯声也上完药在原地等她了。
她小跑几步到谯声身边,脸上写满担心和抱歉:“谯声,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她眼底还有哭过的红红的痕迹,谯声朝她露出安慰的笑,说:“没关系,你有没有伤到?”
“腿撞到地上了,好痛。”盛晚鸽垂下头。
“那你刚刚还说没事。”
“我...”盛晚鸽想说,我太担心你了嘛,这声却被齐与准备开机的声音打断。
“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盛晚鸽抬起眼,定定望着谯声,满是坚毅与自信,这句话不仅是对谯声、齐与的承诺,也是对盛夏和自己的承诺。
再开拍时,盛晚鸽的剑再无犹豫,腾挪起身干脆利落,和谯声配合的好几个难点,镜头外的齐与都替她捏了把汗,但她都完成得十分出色,这场武戏的精彩程度甚至压过了谯声。
喊卡后,齐与沉默了几秒,看向身边的武指老师,由衷赞叹道:“盛夏这剑都不像剑术了,像剑舞,使出去的时候干干净净,锋芒间又有抹柔情,缠缠绵绵的。和谯声纯粹的阳刚之气搭起来,反而更契合。”
武指老师摸着下巴点头:“是啊,之前训练的时候我就感觉出来了,她学动作很快,虽然不太标准吧,但身段很美,就像有舞蹈功底似的。”
齐与满意地回过头,说:“兴许是武戏拍多了,磨练出来了。”
之后又从其他角度拍了几个镜头,等那声“收工”响起,盛晚鸽第一时间向大家鞠躬致谢,坦荡地大声说:“辛苦各位老师了,十分抱歉,是我失误太多了。”
虽然因为艺人自身原因拉长工作时间是常有的事,众人也都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不是没见过这些场面,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盛夏的处理方式让大家好受不少,于是都挥挥手跟她说没事,还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盛晚鸽体内的弦终于松开,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少见地弯曲下来,整个人缩在黑色外套里,和谯声并肩往外走去,她正想问谯声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喊:“小夏。”
盛晚鸽惊喜地抬起头一看,果然是一身正装的宋芝,此刻站在场外,面上挂着温柔的笑,也正看着她。
盛晚鸽小跑过去抱住了她,她还以为宋芝觉得她和方均淮是一伙的,不管她了。
如果说齐与像她爹,那宋芝对她来说就是娘。
“芝姐。”她一开口,委屈、不甘又涌上心头,泪水再次充满眼眶,盛晚鸽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爱哭鬼。
宋芝刚刚在场外已经听齐与说了今晚的情况,她轻柔地抚着盛夏的背,小声安慰她。
谯声看着相拥的两人,一颗心终于放下一半,跟吴毅点点头,静静走出场外。
*
“今晚就发吗?”吴毅不确定地问,他本来以为按今晚的状况,谯声会为了顾虑盛夏的情绪再等一等。
“嗯,今晚就发。”谯声肯定地说。
不能再等了,如果方均淮的这批毒/品流入市场,不知道又要毁掉多少家庭。
吴毅顿了两秒,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盛夏没有提交证据呢?”
谯声想也不想就回答:“她会的。”
过了一会儿,谯声才听到吴毅回答:“好。”
*
回到酒店,宋芝没有让叶亭帮盛夏上药,而是接过了药,和盛夏两个人进了卧室。
被落在外面的叶亭,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直觉告诉她,她可能快离开这里了。
本来也是的,从她答应方均淮的那刻起,她和盛夏,就走上了分岔路。
盛夏坐在床沿,双手撑在大腿两侧,乖巧地问:“芝姐,你怎么突然来了?”
她刚刚在车上就看出来宋芝的情绪不太好,但碍于叶亭在,没有多问。
“和巨云吵了一架。”
“啊?”
宋芝无所谓地摆摆手,“就是因为推你挡枪的事,现在没事了,我刚看热搜已经撤下来了,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听她这样说,盛晚鸽也紧张起来,她担心地问:“什么?”
“叶亭有问题。”
盛晚鸽惊愕地抬起头,“你怎么发现的?”
宋芝疑惑道:“你这话问得不太对。”
“?”
“正常人听到这件事的反应,应该都是问,为什么这样说,或是有什么问题,而你却直接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好像你早就知道了一样。”
避开宋芝探寻的眼光,盛晚鸽眼神漂移地低下了头,落在宋芝眼里,更令人生疑。
宋芝好以整暇地靠在长榻中,一针见血地问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芝的目光像把钩子,刺得盛晚鸽一颗心悬吊吊的,她思忖良久,想来若是有关方均淮的证据提交给了警方,她也瞒不了宋芝了,况且现在跟宋芝说的话,还能提前准备配合警方调查的事宜,不然到那时宋芝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处理,应该也搞不定。
于是盛晚鸽把之前她发烧被方均淮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又拿出了电脑,在宋芝的万分震惊中打开了她整理已久的文件,将有关叶亭的那几条录音点开。
“亭亭,你妹妹集训的费用我已经打给老师了...”
“小夏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亭亭,你只需要待在盛夏身边,记住她的一举一动告诉我就好了。”
“当然,能拍点你们日常的照片更好...”
这些录音盛晚鸽已经听了千百遍,如今早已面不改色,宋芝一开始还处于下巴脱臼阶段,听到中间时就已经面色如常了,并且浮上一层鄙夷,盛晚鸽心里叹道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金牌经纪人啊...
听完,宋芝的惊异早已消失无踪,盛晚鸽关闭了文件夹。
宋芝直起身子,长吐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一个意外的笑,“不错啊,我不在身边这段时间,都学会忍辱负重了。”
盛晚鸽讪笑着抠了抠脑袋。
宋芝打量起面前的人,从接下《弃子》之后,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和以前变化很大。若说最了解她的人,宋芝排第二,没人敢抢第一,宁琢也比不上。
但这几次见盛夏,不管是性格,还是处事方式,都让她觉得和以前简直不是一个人。若是以前的她遇到这事,恐怕早就当面让叶亭下不了台了,还会干脆地和方均淮分手,哪会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她认识的盛夏,除了被她那一家子白眼狼欺负,就没见她忍气吞声过。
倏忽,宋芝将心里的戏言说出口:“你还是盛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