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孟宴臣给自己放了一个长长的假期。
司机等在马尔彭萨机场。
说不后悔是假的,每一次跟阿瑾视频通话她都在工作,渐渐的孟宴臣就有意减少和阿瑾的通话,不想占她的休息时间。
司机把孟宴臣领到公寓门口。
孟宴臣敲两下门,他以为阿瑾会冲出来抱住他,特意让司机离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位高挺的意大利男人。
意式西装没有一板一眼的严苛搭配,时尚随意又不失稳重。倘若不是孟宴臣在和阿瑾视频通话见过两次这个助理,他真以为会是哪的男模。
对方也认识孟宴臣,指着卧室用英语告诉孟宴臣阿瑾在打电话,他拿过孟宴臣的行李箱放好,孟宴臣则往阿瑾在的地方走。
她坐在椅子上,身侧站着一个女人给她化妆,她右耳塞着耳机,低头翻看化妆桌上的文件,察觉到孟宴臣在她身后,她抬头看孟宴臣一眼,便继续低头讲电话。
让孟宴臣觉得有意思的事是,阿瑾一讲意大利语,手上也跟着不停的比划,仿佛手语才是她的母语。
他没去打扰阿瑾,四个月没见,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他去客厅的沙发坐下,有意无意的打量房子。
这是独卧公寓,算不上奢华。一卧一厅一卫,灰绿色的墙面,地面上留着几块花地砖,通往阿瑾卧室那一段,豁然开朗的现代生活场面,人字拼地板,亮闪闪的铜与黑漆漆的木作。过道上,现代的灰白色木作嵌着文艺复兴的壁画。
??
没来之前,孟宴臣真想过阿瑾能住在庄园里,来了这,他也不觉得奇怪,阿瑾不喜欢大的房子。
房子不大,有些东西就会显得满满当当,室内的几张桌子上摆着很多份文件夹,还有两个行李箱摊在客厅的地面上,里面散着很多份资料。
孟宴臣又想到阿瑾初来孟宴臣家的时候,把他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不自觉笑了声。
助理弯腰收拾卧室,孟宴臣也帮他归置,过了没一会儿,衣摆被人扯了两下,回头一看,是阿瑾。
“你来啦?”
“嗯。”
助理拎着装文件的行李箱和化妆师一起离开公寓,关门声一响,她近乎跳到了孟宴臣的身上。
孟宴臣熟练的抱住她:“你瘦了。”
阿瑾眼中藏不住的甜蜜,没有那么多废话,摘了孟宴臣的眼镜捧着他的脸去亲他的嘴,亲到最后气喘吁吁,阿瑾又搂紧他的脖子:“想你。”
“我有一个月的假。”
“那也想你。”阿瑾摩挲着他的后背,孟宴臣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用纸巾擦干净唇角花了的口红:“我在这呢。”
“孟老板——”阿瑾拖长音下巴抵着他的肩。
长长的叹气让孟宴臣知道她很累,她比孟宴臣还要小几岁,处理的事不比孟宴臣少。
“怎么办?趴在你身上就想睡觉。”阿瑾侧着脸压在孟宴臣的肩膀上:“本来想……”
“想”字后面没了下文,孟宴臣知道她困了,想抱她去卧室躺着,刚一动,阿瑾又说:“就这样,20分钟后叫我。”
孟宴臣一度再想,是不是他让阿瑾付了太多本不用负担的责任,他对除阿瑾之外的每个人都负担了应尽的责任,他现在很爱阿瑾,却没有负起责任。
明明,应该对最爱的人,负起最重的责任。他始终没有办法靠自己让付闻樱接受阿瑾。
20分钟还没到,阿瑾就醒了。她又在孟宴臣脸颊上落了一个吻,然后吐了下舌头,调皮道:“完啦,孟总的脸被我亲成小花猫了。”
“还没到时间。”
阿瑾起身,快步去衣架上拿一套藏蓝色的套装。她工作时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色、藏蓝色的套装。黑色和藏蓝色是最稳重的颜色,也很耐看,对于集团来说,她也需要靠这些给他们成熟可以信赖的感觉。
阿瑾简单的补妆:“我尽量学习你的好习惯…七点前回家。”然后,她又踩上高跟鞋,临出门不舍得回去闻了闻孟宴臣。
孟宴臣被她这一举动搞得哭笑不得,她像只小猫似的:“你怎么和乌龙一样。”
“我不敢亲你,不然妆又花了。”阿瑾去拿卸妆湿巾帮孟宴臣擦脸上的口红印:“你不要乱想,那么久没见你,你这个习惯怎么又跑出来了。”
孟宴臣没答,很苦涩,说不出话来。
“我太久没见你,撒撒娇。”阿瑾说:“累是累些,感觉不错。”
孟宴臣苦笑。
“我偷偷告诉你,那些坏人很讨厌我,但没有我又不行,我稍一皱眉他们就要琢磨我再想什么……”阿瑾贴着孟宴臣耳朵讲:“其实我只是想放屁。”
孟宴臣笑出了声,阿瑾又问:“你开会的时候会想放屁吗?”
这种问题只有阿瑾能问出来,如果是以前的阿瑾问,孟宴臣倒觉得没这么好笑了,可是现在的阿瑾全身上下都很正经,下一秒去竞选他也不觉得违和,也正因为这样,这个问题让孟宴臣笑的很开怀。
阿瑾抬腕给他看手表:“刚刚好20分钟,我去上班了。”
门关,阿瑾走了。
孟宴臣知道阿瑾现在不会和从前一样逗孟宴臣玩了,她要以一个极为稳重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么想来,喜忧参半。好像从前的日子,才是最快乐的日子,只是那时候他们都在想以后的日子,殊不知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当下。
他刚转身,门又被敲响。孟宴臣开门,阿瑾又回来了。
“什么东西没拿。”
“当然是你了,我想……”阿瑾往卧室里面走,拿出了一件西装:“还是舍不得你,你给我当助理吧。”
“你家怎么会有西装?”孟宴臣问。
“你的关注点真的很奇怪诶。”阿瑾上手帮孟宴臣换衣服:“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我怎么能带你去上班……你都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鸟语。”
“能听懂一点,学了一些。”
“听不懂也没事,我只看着你就很安心。”
“你家怎么会有男人衣服?”孟宴臣追问。
“是啊,这件男人衣服还很合你的尺码呢。”阿瑾把领标翻出给孟宴臣看:“你吃醋啊。”
“我的衣服怎么在这。”孟宴臣换上西裤。
“你人我带不来,你的衣服怎么着也得带一件过来吧。”阿瑾帮他打领带:“这么想想,我好变态啊。”
“你也觉得?”
“很像电影里的雨天杀人犯。”阿瑾抚平孟宴臣的西装,满意道:“外国务工,你可得好好干!孟特助。”
“工资怎么算?”
两个人一起出门,阿瑾放低声音道:“你白天服务我,晚上我服务你呗。”
“成交。”
工作时候的阿瑾和在家里的阿瑾判若两人,她的办公桌走“极简风”,只有一支笔,文件也是90度摆放,ppt也是纯色,不爱花里胡哨的风格。
孟宴臣的工作相比较他在国坤做的相当清闲容易,帮阿瑾回复邮件,分析几家公司的架构。
做完事,他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杂志,这种杂志国坤也有,无非是介绍本公司的,类似于宣传册。
孟宴臣翻着看,是今年刚做的,因为阿瑾戴着那条孟宴臣买的项链。让孟宴臣觉得震撼的是官方照片中,一排长裤的中间有一双腿。
这样的照片孟宴臣也拍过,那时没注意到这种事,但现在细想,在所有的工作领域中,位置升的越高,女性就越少,国坤高层会议时,几乎没有女性。
阿瑾开会时,孟宴臣和其他的小职员一样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原着上午的宣传册,孟宴臣数了下,十几位男性中只有3位女性。快到午饭时间,开会的一行人去另外一间会议室吃自助餐。
阿瑾被三两个男人围着取餐,期间还不停在说话,他们一起坐到最大的会议桌旁。
孟宴臣简单的拿了点吃的,去房间一侧的小桌子坐下。
刚吃两口饭,她就听着阿瑾用意大利语讲:“往前桌坐。”
这话显然不是对孟宴臣说的,他抬头往阿瑾那看,阿瑾正挥手向孟宴臣不远处几个女性,示意她们坐到前桌,但是他们犹豫两下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阿瑾所处的最大会议桌已经没剩几个位置,都快被那十几位男性坐满。
阿瑾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饭,午饭结束,又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
孟宴臣看阿瑾的样子,像是看到复刻版的他,不论在哪里做领导者,都逃不开开会魔咒。
会开完,孟宴臣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没过十分钟,面前的座机响了,他接起,那头道:“下班。”
他走进阿瑾的办公室,阿瑾正在往包里塞文件夹:“我们去超市买菜,你回家给我做饭吃好不好?”
“工作做完了?”孟宴臣顺手接过阿瑾的包。
“我觉得回家工作效率会高一点。”
两个人前后走出办公室,阿瑾到地下停车场去开车,孟宴臣坐在副驾驶。
阿瑾得意道:“我开车技术很好的。”
孟宴臣才发觉,这是第一次享受阿瑾给她做司机。
“我也应该在公司立个牌子“往前桌坐”。”
“其实我是在看你无意间发现的,男人取完餐,想都没想的坐到最大的会议桌旁,女人最后去取,再到房间的一侧坐下。”阿瑾打方向盘,笑了一下:“其实你们公司也有这个问题吧,女性如果想变成优秀的领导者,最先需要跨越自己,之所以没有勇气跻身领导层,不敢放开脚步追求自己的梦想,更多是出于内在的恐惧和不自信,一定要“往前桌坐”,主动的参与话题和讨论,说出自己的想法。”
霎那间,孟宴臣觉得自己错的很离谱,他不该再想什么“阿瑾很累很辛苦”之类的,反而是阿瑾很坚强,她现在有很强大的信心,她不需要躲在孟宴臣的影子里,她充满自信,游刃有余。
阿瑾去牵孟宴臣的手:“你回家给我做什么吃呀。”
“你吃什么,小馋猫。”
“你说起猫……我想乌龙了。”阿瑾去挠孟宴臣的手背:“你快和我再好好说说,它们相亲的过程。”
孟宴臣又把乌龙的相亲经历说一遍,末了又说:“我让人把乌龙送过来?”
“不不不,它还要照顾孩子。”阿瑾道:“而且,他来又会盯着我们。”
“也对。”
猫的眼睛夜里发光,孟宴臣真的觉得和阿瑾快乐的时候冷不丁看这么一下有些瘆人。
“你爸爸妈妈身体怎么样?”阿瑾问。
“很好。”
“你妹妹的小孩子呢?”阿瑾又问:“我给她邮的小孩子玩具喜欢吗?”
“喜欢,不过你邮的太多了,她说你那么忙,不要再麻烦了。”
“不会。”阿瑾直说:“我让助理去买的,我又没走路,不算费时。况且她是你妹妹嘛,我在燕城的时候她很帮我……还有……”阿瑾难为情道:“她老公不记仇吧。”
“没有。”
“那我也要多送,你们有句话叫,拿人的手短。”阿瑾车拐进超市停车场:“不想你为难,现在我又不是精神病。”
“我为什么会为难。”
“因为我不在你身边,我怕你回去会被他欺负。”阿瑾挽着孟宴臣的胳膊走进超市。
孟宴臣推车,阿瑾去货架上拿食材。
“我就被你欺负过。”
“我有欺负你吗?”阿瑾狡辩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啦,都是你欺负我,你你你……”
阿瑾想数落孟宴臣的罪行,可是‘你’了小半天,也没数落出孟宴臣的罪状。
“看吧,没有。”
“我记性不太好,只是没想起来。”
俩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买完东西走出超市,刚一出门就遇见街头采访。
孟宴臣想拒绝,他知道阿瑾现在的身份凡事低调一些,难免被八卦记者乱写一通。
阿瑾和孟宴臣刚遇见时候一样,她大大咧咧的搂住孟宴臣脖子,对着摄影机问:“视频传到哪里?”
“今晚8点半你们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
“那你们想问什么?”
“有什么建议给刚到一起情侣呢?”
“有什么建议?”阿瑾反问孟宴臣,孟宴臣意大利语说的不太顺,后半段直接用英语回答:“to be yourself always.”
“那么宴臣。”阿瑾等孟宴臣说完搂紧他的脖子问:“什么时候求婚。”
孟宴臣耳朵一热,就见阿瑾从外套兜里拿出戒指盒。
孟宴臣下意识摸外套兜,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这戒指盒本来是放在原来的衣服兜里的,阿瑾什么时候拿走的?孟宴臣有些慌,他有很多计划:“本来是想在一个浪漫的地方,但是想了很久,没想到一个最浪漫的地方。”
“You know what? Being with you is the most romantic time.”阿瑾说。
“Italy is full of romance.”记者插话道:“right now!”
孟宴臣不假思索的接过戒指盒,单膝跪地,他开了太多次大大小小的会议,即便没准备,他不至于想不出几句求婚的词,但他现在就一句:“我爱你,嫁给我。”
“当然。”
孟宴臣给阿瑾戴上戒指,阿瑾主动接过摄像机对着自己的脸,抬着手显示自己的钻戒,大大方方的亲了孟宴臣的脸颊:“我要结婚了。”
在一众路人的祝福下,阿瑾和孟宴臣走向停车场,孟宴臣觉得少些什么,他做事一向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他想给阿瑾一个浪漫的地方,至少比超市门口过往的路人当背景板浪漫的多。
阿瑾看穿孟宴臣的想法,但是这就是她想要的求婚。现在,她要对全世界说,孟宴臣爱他,她也爱孟宴臣。她也再对从前那个不见天日,不能出现的自己说再见。
阿瑾记得燕城有次下雪,她独自一人坐在孟宴臣家的小区楼下看整晚的雪,她对雪花说她爱孟宴臣,希望雪花守住她的秘密。
但是它没有,一片大雪,都在重复孟宴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