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照顾她？沈青嗤之以鼻。
虽然今天李骈月失心疯了似的对她释放善意，沈青不免心生怀疑，但过往十多年的折磨让她根本不可能将李骈月轻飘飘一句承诺放在心上。
李骈月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吗？
她这表姐自己的日子尚且过不明白，皮相清秀，内里确是一团烂毒的草包。照顾她？天方夜谭。
李骈月一眼便看出沈青完全不信她所言，挑眉捞起对方衣物：“你不穿上验收一下我的推拿结果？”
“表妹往日上台阶时会身体不稳吧。”李骈月肯定道
沈青心头一跳，抬眼望进李骈月眼睛，瞎蒙的吧？
她接过李骈月递来的衣服，仔细套上，抱着打对方脸的心态走到屋内木梯前。
沈青动作小心地向上跨了一阶，随后嘲讽笑开：“有什么差别？不还是……”
李骈月在沈青话说完前便越过对方几步跨上二楼，站在二楼梯口前俯瞰沈青：“步子迈大一些，就按照你平日走路的架势，别费心姿势。”
沈青抿唇，不服气地照做，忍着酸痛几步跨上二楼，却惊讶地发现往日上楼时会不自觉摇晃身体的她如今竟稳稳走了上来。
她不信邪地下楼又走一次。
竟真的不晃了！脚步也不会不自觉交叉错开了。
沈青猛然看向李骈月，仿佛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李骈月什么时候有真本事了？
李骈月笑眯眯：“如何，是不是行路稳当了？”
沈青双唇紧闭不多言，眼神却惊疑不定，不答反问：“你真是李骈月？”
若眼前不是她表姐本人，那今日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沈青猜的也没错。
故李骈月玩笑似地：“是啊，壳子里换了个灵魂，表妹是否要另眼相看了？”
沈青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终于有十几岁青春少女的活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骈月笑得见牙不见眼，被沈青瞪了好一会儿才收敛架势。
李骈月知道以沈青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信自己这表姐会一朝变了性子，不如拿着卖身契按往日的语气“威逼”，反倒不会让对方疑神疑鬼。
“小表妹。”李骈月晃晃悠悠凑至沈青身前。
她靠近的身子将沈青逼得一退再退，终于只能抵靠在墙上，不明所以且含着怒气地与她对望。
“你看看你，你爹都将你卖了，女扮男装却还要读书，若没有我照顾，你想怎么活？”
李骈月嘴一张便是一串不动听的话。
沈青随着她的说辞，越听越生气，推开李骈月就想反驳。
“诶，别说你一人两卖啊。尊重市场规则。”李骈月说话不着调，“承认吧，现在你就一条活路，就是……”
“别想我做你的丫鬟！”/“做我的学医搭子。”
沈青和李骈月同时出声，话语都撞在一起。
说完，沈青愣住了。
李骈月又笑开了。
沈青被笑声引回注意，羞恼道：“什么学医搭子，你又发什么癫？”
李骈月又甩了甩那张卖身契，“就是做我学习医术的实验对象，如何？”
“我养你吃住，你配合让我联系推拿、试吃营养餐、研究体检法等等，叫我不必再出去招人做验证，怎么样？这可是很划算的。”
李骈月的提议戳中了自尊心极强的沈青内里，比起接受这个可恨表姐的施舍，她情愿通过交易换取往后生活的资本。
不同于刚才脱口而出的抗议，沈青收敛了眼眸沉默下来。
“好好考虑一下吧。”李骈月贴心地留出了供她思考的时间。
夜色沉沉，促织声停。
李骈月从木柜深处找出另一床被褥，抱着摇摇晃晃地回到她房间。
“这床给你睡。”她将被褥在地上铺开，整理出一个可以睡人的地儿，“我就睡这里。”
“假惺惺。”沈青挤开李骈月，自己一屁股坐上地面上的被褥，不再挪窝。
“切，随你。”李骈月拍了拍手。转身就准备睡下了。
谁知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沈青神色一变，许多发生在夜里纷杂灰暗的记忆涌入脑海，反射性攥紧了被角。
李骈月起身挪至窗前，发现来人跑过了她们的位置，轻轻舒了口气。
“砰砰砰！”
不远处另一家大门匾的医馆正门蓦地被敲响，连拍带砸，炸起的声音将沈青惊得一窜。
幸好下一秒那人喊便出了声：“医馆！大夫开门啊，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嘶声凄厉，余音回响在这条街巷，周围邻里有亮灯的，却无一人开门窗查看状况。甚至那门面光鲜的医馆内也无人应答。
“救命啊，求求大夫了，求你们了……儿，我的儿，你别睡！”
女人声音嘶哑，渐渐哭声盖过了叫门声。
李骈月站在门前，一手撑着木门，一手扶额，终于在女人鼓起力气又一阵拍门叫喊时推开了自家破烂医馆的木门。
“那边的，我也是大夫，我来给你看吧！”李骈月喊。
女人楞了一下，转而欣喜若狂，抱着孩子就往这边跑。
可屋旁邻居此时却忽推开窗制止：“你信这蹄子？小心她拿你儿子试药。”
女人犹豫着放缓了脚步。
李骈月还没说什么，沈青拨开她反骂：“那信你？你会看病？”
先一步将那只会嚼舌根的邻居骂回了屋。
对上李骈月诧异的眼神，沈青也没好气：“别误会，小人自龌龊，我看不惯罢了。”
屋外抱着孩子的女人回头看了眼身后毫无动静的朱漆大门，又低头探探孩子逐渐低弱的鼻息，终咬了咬牙，冲李骈月处快步跑来。
她抱着孩子跪倒在眼前潦草披上衣裳的姑娘面前。
“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女人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李骈月裤脚。
李骈月连忙将小孩从女人怀里接过，“行，你也进屋。”
她抱着孩子转身，“沈青，你去将灯点起来。”
孩子接了，可你真会看病吗？
沈青一步三回头地去点蜡烛，担忧李骈月给了女人希望，却最终送去绝望。
李骈月伸手探孩子额头的温度，系统适时打开体检探头，光束自头向下扫过。
【体温37.8摄氏度，高烧不退。】
【空腹血糖3.3mmol/L，低于3.9mmol/L-6.1mmol/L。】
【肠道感染，白细胞总数偏高……宿主，是痢疾。】系统总结。
李骈月眼神一肃，忙回头斥道：“都站在那边别动！”
“尤其是你，沈青，不准靠近！”李骈月语气远比之前命令沈青脱衣体检时重得多。
痢疾会传染。
女人抱着孩子这么久，可能早就携带病原体了。但沈青不是，这姑娘免疫指标5项都不达标，很容易就会被孩子传染。
“你做什么？”沈青停步，皱着脸。
她从没见李骈月表情这样严肃过，“好像变了个人”的想法不容忽视地出现在她脑海。
孩子的娘亲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脏狂跳，几乎是反射性察觉不妙。
“大夫，怎么了大夫！”
她反应过来后两腿发颤，脚软了一瞬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来到李骈月腿边，神情惶恐地喃喃：“不可能，没事的……”
“大夫，我儿子不会有事对吗？”她充满希冀地望向李骈月，泪水却一颗颗自眼眶滚落。
李骈月确保沈青不会靠近，低头再次翻阅系统的体检报告。
她沉思片刻，询问女人：“小孩发热前如厕次数是否多了许多，有无腹痛，排赤白脓血？”
“嗯……”女人嘴唇发抖，手颤着捋了捋头发，却没一根捋顺的，全如孩子病如山倒的气势散落下来。
“是的，全都是的。”女人面颊带着不正常的红，仿佛她也病重了。
李骈月锁眉：“那便是痢疾无疑了。”
女人身体一顿，随即丢了魂般瘫倒在地，忽阵阵痴笑，“哈哈，是痢疾，又是痢疾……”
“哈哈哈，呵呵……没有活的，没有活下来的……”笑着笑着，她默默爬站起身，在李骈月不注意下一把夺过孩子，抱着就要撞向最近的墙面。
“哎！”李骈月窜上前险险将她拦住，一阵心惊肉跳，“你干什么！我有说治不了吗？”
沈青忍不住：“行了，别放大话了。”
虽然她此刻表情尤为不忍，但还是秉承着诚实的态度不愿再用虚假希望欺骗这对可怜母子。
“痢疾，乃不治之症。”
女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哀声将这座老屋响彻，隔壁人家燃起的灯火也忽地灭了。
“不是，等等，我能治啊。”
李骈月突兀的声音将哭声打断。
她无辜挠头，自己又不是古人，这题她考蒙古药学证的时候学过呢。